我在國子監(jiān)開組會 第26節(jié)
今日—— 蕭欽竹陷入沉默。 被子鋪了整張床,從被子下的弧度也能看出床上的人睡姿有多么豪放,幾乎占據(jù)了整張床,讓他根本無處落座。 眼前莊良玉沒心沒肺的睡姿讓蕭欽竹心頭微妙地涌起些近乎無奈和委屈的情緒。 蕭欽竹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異樣,坐到床邊,輕輕掀起被褥將莊良玉的手腳往里推。 被人擾亂睡眠的莊良玉蹙起眉頭,胡亂哼了幾聲。蕭欽竹立時停了動作,等確認(rèn)莊良玉沒被他擾醒,這才又繼續(xù)將人往里推去。 入秋不久,房間里還沒升起地龍和炭火,莊良玉睡得有些手腳發(fā)涼,夢里隱隱約約覺得有熱源靠近,當(dāng)即不管不顧地就抱了上去。 最后一聲滿足的喟嘆,再次沉入夢鄉(xiāng)。 蕭欽竹被床上的動靜搞得睡意全無。 他睜眼看著帳頂,耳畔是莊良玉綿長而安穩(wěn)的呼吸,女子的身體微涼,不管不顧地向他蹭過來,然后便抱著不肯撒手了。 兩個人蓋同一床被子總會有點縫隙鉆風(fēng),莊良玉縮著脖子往蕭欽竹身上靠,貓崽兒一樣的動作讓蕭欽竹的沉默一重接一重。他抬手將莊良玉身后的被子掖好,確定秋日里漸涼的風(fēng)不會吹到床上怕冷的人,這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去。 …… 第二日,天未亮,蕭欽竹便在一陣憋悶中醒來。 他睜眼到窗外朦朧的夜色,發(fā)覺距離自己平日晨起習(xí)武的時間還有許久。視線下移,這才看到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以及越在身上的大腿。 蕭欽竹,“……” 如此豪放生猛的睡姿,簡直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蕭欽竹在起床和繼續(xù)睡覺之間掙扎良久,最后選擇將莊良玉的胳膊和腿移開,將人牢牢鎖在自己懷里。 ……總算能睡個不受打擾的覺。 *** 秋日里天寒,莊良玉難得是被熱醒的。 她動了動手腳,覺得自己像是被束縛住了,睜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被蕭欽竹扣在懷里的。 她與蕭欽竹已經(jīng)是夫妻,也有了夫妻之實,莊良玉倒不至于因為一個擁抱就產(chǎn)生什么悸動與羞澀,只是這種被人護在懷里的樣子讓她格外不適。 因為無論前世今生,好像也確實少有人將她視作什么弱質(zhì)女流。 莊良玉想從蕭欽竹的懷里出去,可剛一動,懷抱收緊,她直接貼在了蕭欽竹的胸膛上。胸膛微微起伏,心跳聲平穩(wěn)有力,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蠱惑的,沉迷美色的昏君。 當(dāng)即沒了想掙脫出去的心思,直接貼在蕭欽竹胸前睡了個天昏地暗。 …… 抱著莊良玉睡了一夜的后果就是起床之后,蕭欽竹發(fā)現(xiàn)自己半邊身子都有些發(fā)麻。 連穿衣的時候都有些抬不起手臂來。 享受到的莊良玉裝作沒看到,畢竟有人給自己暖床在這個秋冬交匯的時節(jié)實屬難尋,她甚至希望蕭欽竹能有點覺悟,以后趕在她鉆被窩之前給她把床暖好。 吃過早飯后,春桃端著湯婆子進來,“少夫人,現(xiàn)在天涼了,現(xiàn)在就給您把湯婆子續(xù)上?” 莊良玉點點頭,繼續(xù)翻看手里的書。 同樣在看書的蕭欽竹抬起頭,看向莊良玉。 莊良玉迎著視線抬頭,微笑,“郎君可有事?” “你畏寒?” 莊良玉淺淺笑了一下,“一點而已,不礙事?!?/br> “若是怕冷,命人燒上地龍和炭火便是?!?/br> 莊良玉應(yīng)了,“多謝郎君?!?/br> 二人便再也無話,直到送蕭欽竹去上班,兩個人才互相道別。 送走蕭欽竹以后,莊良玉長舒一口氣。雖說蕭欽竹此人并不難相處,但話少無趣,難免顯得有些憋悶,莊良玉甚至有些懷念自己在國子監(jiān)里折騰人的日子。 但眼前堆放的是忠國公府的賬本,等下要記的是蕭家的上百號姻親。 雖說在忠國公府后宅的日子清閑,但到底無趣了些。 但在蕭夫人眼皮子底下,她也確實不好搞什么小動作,賬本看過一個又一個,莊良玉一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很聰明,一邊又讓自己看起來顯得不要太愚蠢。 蕭夫人看著眼前算得干干凈凈的賬本,又聽著莊良玉問出來的仿佛不甚聰明的問題,審視的目光落在莊良玉身上,開始思考她家的這個新媳婦與別人家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昨日下午,蕭夫人同幾個手帕之交小坐片刻,也聽聞其他幾位夫人提及自己家中新進的媳婦,聽著那些貴夫人吐苦水,一會兒說自家新媳婦攻于算計,一會兒又說新媳婦挑撥兒子與自己之間的關(guān)系。 說來說去,總歸是不大如意。 但眼下一看自家的莊良玉,雖說是個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木頭,但到底讓人省心,也是個足夠漂亮的木頭,哪怕放在家里當(dāng)個花瓶,也比別人家吵吵鬧鬧的小聰明強。 “母親,您看看這些賬目良玉算得可有問題?” 蕭夫人回神,低下頭看眼前的賬本。 尋常對于世家女子來說,在掌家過程里,難的不是厘清頭緒,反倒是許多人算不清賬目上的數(shù)字,但莊良玉算得一點問題也無,甚至算得很快。 他們家的木頭花瓶興許是聰明的,只是沒聰明在玩弄人心上。 蕭夫人心中甚慰,想著日后添個小孫子也當(dāng)是聰明伶俐。 “歇息片刻吧,你忙碌一上午,也辛苦了。” 莊良玉笑得溫柔羞澀,“是,母親,正巧良玉也有些肚餓,讓婢女備了點吃食,母親若是不嫌棄,一起用些?” 蕭夫人本身手藝就很好,是以并不怎么喜歡吃旁人做的東西,但夏荷端了點心上來,一揭開食盒的蓋子,頓時噴香撲鼻。 蕭夫人眼中一亮,“這是什么點心,此前從未見過。” “母親,這是泡芙,以面粉、牛乳烤制而成?!?/br> “泡芙?水泡芙蓉,象形又典雅,好名字?!笔挿蛉艘回灣练€(wěn)的語氣都歡快起來,招手讓夏荷往前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模樣的點心?!?/br> 蕭夫人捏起一個泡芙品嘗,眼中都亮了起來,“味道尚可,但火候控制還欠佳,表皮還可再酥脆一些,中間的餡料頗有巧思,口感綿密順滑,不錯不錯。” 莊良玉也拿起一個泡芙品嘗,她雖然愛吃美食,但其實并不挑剔,在她看來在這個沒有烤箱的年代,夏荷能根據(jù)她的描述做出這種烤制甜點已經(jīng)實屬不易,哪里還會挑剔? 但眼下蕭夫人這樣一說,倒確實品出些不足來。 “良玉,你這個婢女是何來歷,能有這樣的手藝?” 莊良玉看了一眼夏荷,說道:“目前,這是良玉從家中帶過來的婢女夏荷,跟了我十來年,從小便是一起長大的。良玉有些貪嘴,夏荷長我兩歲,便縱著良玉的喜好,總弄些新奇的玩意兒打打牙祭?!?/br> 蕭夫人點頭,對夏荷贊賞有加,“改日可到我廚房里指點交流一二,有此等手藝該發(fā)揚光大才是?!?/br> 莊良玉眼里有笑,看著夏荷臉色羞紅,將人推到蕭夫人跟前,“夏荷能有機會跟母親討教,是夏荷的福氣。等夏荷學(xué)來新的手藝,日后良玉就更有口福了?!?/br> 大抵因為這一遭,蕭夫人對莊良玉說話的口氣都更親近了些,“左右今日欽竹和他父親也是個忙起來不知休息的,晚上不如就到我院里來吃,看看老夫人那邊有沒有什么打算,若是不介意,今日便讓夏荷跟著我下廚?!?/br> 莊良玉眼里都在亮光,能吃到好吃的東西,簡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她本以為想要融入忠國公府的生活會是一件持久而漫長的任務(wù),但沒想到蕭夫人竟然會因為一盤點心便愿意將她主動拉進忠國公府的生活。 晚膳時,留在忠國公府中的三個女人湊在小桌上吃著難得不同于以往的飯菜,一時之間三代人其樂融融。 而難得當(dāng)值結(jié)束后早早歸家的蕭欽竹和蕭老爺看著空空蕩蕩,壓根沒有他們二人份的飯桌,相顧無言。 蕭欽竹,“……” 他和爹——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 第25章 依偎 最后,蕭夫人故作鎮(zhèn)定地讓主屋院里的小廚房再去備上飯菜。起身將下班回家的二人迎進來,“竟不知今日你父子二人提早回來了。先做片刻,廚房里溫著飯菜,這就讓人端上來。” 蕭欽竹沉默地看著桌上剩下的飯菜湯汁,麻辣、醬香撲鼻而來,撩的人五臟廟都開始造反。 他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又看向吃得開心,樂在其中的自家妻子,以及對他們父子二人眼露嫌棄的祖母,突然覺得他們回來的不大是時候。 蕭老夫人正襟危坐,趕在蕭老爺開口前吃完了碗中最后一個裹著醬汁的小雞腿。 蕭老爺嘆息一聲,對自家母親孩子氣的舉動也說不得重話。 一室安靜,所有人都在等著婢女上菜。 蕭老爺輕咳一聲,似是為了緩解尷尬,說道:“怎得今日婢女們手腳這么慢?” 蕭夫人和莊良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難道要告訴他們根本沒剩飯菜,現(xiàn)在廚房正在現(xiàn)做嗎? “哇!好香!”蕭吟松的聲音突然炸響,緊接著就是噠噠地腳步聲沖進來。 滿含期待的蕭欽竹在看到桌上的殘局后突然怔住,似是不信,看看自己母親,又看看最疼愛自己的祖母,“娘!祖母!你們?yōu)槭裁闯院贸缘牟粠е?!?/br> 一句話,嚎出在座剩下兩位大老爺們兒的心聲。 蕭吟松開始控訴,“平日里晚上都只能吃些清湯寡水,憑什么今天晚上珍饈美食還不等我!” 蕭吟松可不會像蕭老爺和蕭欽竹一樣還端著一份克制守禮默不作聲,小朋友不開心了就是要說出來的。尤其還是蕭吟松這個從小到大都被蕭府上下寵著的小孩兒。 蕭吟松湊近飯桌,細細嗅聞,包子臉上突然嚴(yán)肅,“娘,今晚是不是你下廚了?!?/br> 此言一出,本來還保持沉默的蕭欽竹和蕭父一起轉(zhuǎn)頭看向蕭夫人。 莊良玉和老夫人低頭喝茶,視而不見地裝傻。 蕭夫人手藝好是整個忠國公府公認(rèn)的事情,通常都是要逢年過節(jié),蕭夫人心情極佳的時候,一大家子人才能享受到蕭夫人的手藝,但現(xiàn)在—— 蕭吟松控訴的眼神看向莊良玉,剛嫁進來的嫂嫂,不僅吃了母親做的點心,還吃了母親做的飯菜。 他分明都好久沒有吃過了! 莊良玉想要昧著良心對蕭吟松的控訴視而不見,但到底對小孩子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忍痛割愛道:“夏荷,你去把竹苑里剩下的點心都拿過來,包好等下送到二郎的院子里?!?/br> 蕭吟松臉上瞬間由陰轉(zhuǎn)晴,三步并作兩步地蹭到莊良玉跟前,就差直接撲上去了,“真的嗎?都給我嗎?” 莊良玉沉痛地點頭,“都給你?!?/br> 蕭夫人也知道做這些點心頗費工夫,“需要什么材料跟府里直接說便是,若是府上沒有便跟福管家說一聲,讓他去采買便是?!?/br> 一直保持沉默的蕭老夫人矜持地用帕子沾沾嘴角,說道:“今日的泡芙和果塔做得尚可,明日可再送到我院里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