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突然闖進來的崔潔著實把寒寺喆下了一跳。寒寺喆剛打算張口說話，崔潔卻又繼續(xù)說起來：“你在這里干什么，查出入記錄才找到你?！?/br>
    寒寺喆看著這個位于研究院三區(qū)二號樓內(nèi)的風(fēng)洞設(shè)備一臉茫然，不置可否：“許多資料還在這里，新的資料——保密等級允許的——不也是拿到了這里嗎，那邊還沒輪到我調(diào)試設(shè)備，所以就在這里翻翻資料先看看?！?/br>
    焦婧陽在他身后，一邊假裝揉著肩膀，一邊裝腔作勢應(yīng)和著：“我們可不像你們這里的人，一個個都懶散慣了?！?/br>
    “算了算了，快趕不上了，趕緊跟我走?！贝逎嵶呱锨熬鸵押聠蠢x座位。

    “到底什么事呀！”

    “發(fā)射，發(fā)射。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這是我們第一次發(fā)射。我也是剛知道，本以為戰(zhàn)爭的緣故，他們中斷測試了。聽說改進不小。”

    聽到這里，焦婧陽一下子興奮起來，與崔潔如出一轍：“快快，趕緊去，這種機會堅決不能放過。”

    寒寺喆就在兩個女人的撤拽下出了實驗室，被崔潔直接推進了等在外面的一輛小車里。開車的人很清楚時間緊迫，二話沒說，駕駛汽車飛奔出研究院，繞著白色圍欄轉(zhuǎn)了半圈，向偏遠的方向急駛過去。那里只是一片光禿的缺乏植被覆蓋的黃土地，并沒有什么明顯的道路。

    寒寺喆突然指向窗外問了一句：“那就是一區(qū)的正門嗎？和三區(qū)的在反方向上？”

    “對。但兩區(qū)之間車無法通過，于是只能繞一圈。”

    “那二區(qū)在哪里呀？就是發(fā)射火箭的地方嗎？”

    “你到底關(guān)心什么呀，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是現(xiàn)在需要關(guān)心的嗎？”焦婧陽又不高興起來。

    崔潔卻很有耐心：“那里就只是叫發(fā)射場，沒有編號。二區(qū)……那是最高機密，知道它在哪里的人并不多，能被允許進入的人更是屈指可數(shù)?！?/br>
    寒寺喆望向崔潔的眼睛：“但你知道，而且有權(quán)進去，對嗎？”

    崔潔看了一眼司機，沒有再說話。寒寺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可能超出了范圍，也不敢再說什么了。

    一路的黃土紛飛，車子駛進平原中突然冒出來的樹林地，行在林間小道中如同走迷宮一般，無數(shù)的大小岔路。雖看上去四周只不過是一些普通的樹木，很快寒寺喆發(fā)現(xiàn)這林地更可形容為一座密集的高墻，是為了將內(nèi)部的東西包裹保護起來的。

    車子穿過林地，一片碩大望不到邊界的空地展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雖在這空地只是，零零散散遍布著些大大小小的白色樓房，但真正吸引到寒寺喆目光的則是一座高聳的架塔，以及正固定在架塔邊的巨大火箭。

    車子仍在向前奔去，而固定火箭的卡鉗正緩慢松開，火箭底部逐漸濃煙滾滾。司機緩緩降低車速，對車里的兩人說：“看來是趕不上了。”

    寒寺喆卻仍只注視著那火箭。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它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徐徐上升，終完全脫離了架塔，將煙霧甩在身后，它那奇怪的尾部以及尾部噴管后那藍紫色的奇怪火焰完全顯現(xiàn)出來。

    寒寺喆已經(jīng)看著發(fā)愣，他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東西，火箭的尾端，和推動火箭升起的火焰為什么會是如此的形狀。那火焰竟會是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錐形。

    相反的，焦婧陽卻已經(jīng)開始給他普及起知識：“看來，這就是他們?nèi)诤狭穗姶趴刂频壤碚摰耐七M發(fā)動機了，噴射被規(guī)整的束縛住，保證所有的力都完全豎直向下，將效率最大化。嗯！看它的加速度，的確如此?！?/br>
    當火箭沿著傾斜的方向越來越小的時候，車也停到了一棟樓旁。當大家都下了車，寒寺喆才想起一個問題，趕緊去問崔潔：“這火箭能飛多高？會掉下來嗎？這種軌跡會掉到哪里？”

    寒寺喆的問題被剛從樓內(nèi)出來的人聽到，那人很是熱情的解釋起來：“我們還是只能推到大氣層邊緣，同樣會在那里釋放一顆駐留偵查氣球，用以更新之前失效的。這次氣球會繼續(xù)升高一點點，來采集大氣層外的數(shù)據(jù)。而火箭則會墜落，并打開緩降傘，降落到海里?！蹦侨苏f完這一大段話后，才面向崔潔：“崔老師，這就是你新來的高材生嗎？”

    “嗯！楊老師，這就是寒寺喆。”崔潔根本沒有打算給這兩人進一步認識的機會，也拋出來一個問題：“你們怎么突然又試射了？”

    “這是早就要進行的實驗，畢竟改進了很多穩(wěn)定性方面的問題，需要大量測試。但因戰(zhàn)爭的全面爆發(fā)而推遲了。雖說你們之前也做軍方項目，應(yīng)該合作來往也不算密切吧！你也能看到最近的形勢，因此我們就著手準備，戰(zhàn)爭結(jié)束的第一時間，就恢復(fù)實驗。這個好消息很快就會對外公布了，我們控制了斯格斯的政府和軍隊的所有部門，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徹底占領(lǐng)了斯格斯?！?/br>
    聽到楊老師的話之后，寒寺喆一臉驚愕，全身上下不知所措，一時語塞。

    崔潔只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寒寺喆什么情緒都不要表現(xiàn)出來，自己對楊老師說：“哦？這還真是個大事呢。不過既然我們已經(jīng)看了火箭發(fā)射，那就不在這繼續(xù)麻煩您了。看樣我們那邊的項目也要抓緊了，總不能拖你后腿或被你搶先。我和小寒就先原路返回了?！?/br>
    “哈哈！還以為我這次能吸引到崔老師來做客呢，看來沒成功呀！那我就不送了。但話說，我們要想有重大突破，還是要靠你們呢！”

    就這樣的幾句話之后，寒寺喆跟著崔潔重新坐回到車上，而這車子也的確是原路返回，將兩人送回到了第三區(qū)二號樓的門口。

    走回到實驗室，寒寺喆已經(jīng)迫不及待：“那戰(zhàn)爭是怎么回事？真的結(jié)束了？”

    崔潔將實驗室的大門輕輕關(guān)上，倚在門口：“我也不知道，雖說大家都認為已經(jīng)快了。但，還是有些突然吧！”

    “別多想了，想多了沒用，斯格斯哪怕被突尼瓦并入版圖，對你的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是嗎？”焦婧陽站在崔潔旁邊，嘗試安慰他。

    “我只是想知道，爸媽，還有那些朋友，是否都安好?！焙聠磳χ鴥蓚€女人說。

    “后續(xù)肯定能查出來的。如果真如楊老師所說，控制了軍隊和政府，應(yīng)該很容易核查的?！?/br>
    “至少，不會再死人了，對嗎？”寒寺喆走到桌子前，茫然地看向擺在上面的各種資料，突然感到她們其中一個從身后環(huán)抱住了自己。他看向并撫摸起在自己胸前的雙手，卻仍不敢確定那是誰，直到抬起頭之后，看到焦婧陽正站在桌子的側(cè)面。

    “是呀，至少不會再死人了?！眱蓚€女人異口同聲地說。

    但想起這一年來的種種波折，各種失去的和得到的，寒寺喆深深嘆了口氣，重新低下頭，漫無目的翻著那堆成山的還沒看過的資料：“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高興了呢，但卻仍感到的是沉重——”

    “停下！”焦婧陽突然大喊起來。

    崔潔感受到寒寺喆身體的震動，放開他，不解地看向他。

    寒寺喆同樣不解，他只感覺焦婧陽正強行占據(jù)著自己的身體，往回翻那桌子上的資料，最終將一份材料鄭重其事地擺在眼前。寒寺喆默默念出了封面上的標題：“嬋楠火箭探索基地位置調(diào)研——”

    “怎么了？——這應(yīng)該是最初發(fā)射場選址的文件吧——”崔潔也向那文件看去。

    “嬋楠，嬋楠！嬋楠！”焦婧陽一遍遍重復(fù)著。

    “而嬋楠——這個好像就是這個鎮(zhèn)以前的名字吧——我也是在他們刪掉名字之后才——”崔潔仍不明白寒寺喆為什么會突然如此，“你這是怎么了？”

    寒寺喆已經(jīng)想明白了，他喃喃自語道：“難道這里才是昌南？”曾被焦婧陽封鎖住的那段兒時的記憶，再次如洪水般席卷遍他的大腦。

    崔潔又問了一遍：“你這是怎么了？”

    焦婧陽一巴掌把寒寺喆拍醒，他才趕緊回答：“沒事，沒事，想起來一些往事，畢竟還有戰(zhàn)爭的消息，有些巧合的東西?！?/br>
    “巧合？是呀，有時候就是這樣，突然會感到這個世界怎么會是這個樣子?！?/br>
    寒寺喆點著頭，卻不知道應(yīng)該看向就在眼前的崔潔，還是看向?qū)γ鎰偘l(fā)現(xiàn)這震驚事實的焦婧陽，但他只想到應(yīng)該預(yù)防崔潔繼續(xù)追問此事。

    崔潔倒是沒再繼續(xù)過問剛才的插曲，“今晚——讓我陪陪你吧！如果你同意的話?！贝逎嵖聪蜃雷訉γ妫@讓焦婧陽又是一驚，趕緊避開了她的眼神。

    “對不起，我——”寒寺喆磕磕巴巴起來，“我不是——我只是——”

    “沒關(guān)系，今天的確有很多東西需要消化，需要好好的思考。但我要說的是，這一切都不會改變什么的。雖然也不會帶來更多的承諾，但也不會變少?！?/br>
    “我明白，我明白。就和樸上校上次所說的一樣?！?/br>
    “他呀——”崔潔臉上浮過一絲短暫的笑容，“是的，他總能說對很多事情?！彼謸Я怂幌?，“那我就不陪你了。這件事，我還真要去找一趟上校呢?！?/br>
    寒寺喆總會不舍得她離開，他并沒有立即放開她，而是希望能再得到些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但每當至此，他都會見到焦婧陽嚴肅的表情，也就只好放開了手，單純的還以微笑。

    崔潔的笑容一直留在臉上，卻又帶著些靦腆和害羞，更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并不成熟沒有太多經(jīng)歷的小姑娘，而那深情望向他的眼睛之下，說出來話又帶有完全相反的感覺：“你知道的——”

    經(jīng)歷了幾個月不長也不短的接觸，寒寺喆明白這話的意思，但他卻只敢點頭回應(yīng)?？粗艹鰧嶒炇?，寒寺喆一屁股坐了下來，只感到各種苦澀味從喉嚨里翻出來。

    “我不會再阻攔你和他上床了。你們倆都太想得到對方了?！苯规宏柡苤苯印?/br>
    “這個在現(xiàn)在看來根本不重要吧！”寒寺喆再次望向桌子上的文件。

    “嗯，最近許多事情都很混亂，總是一個比一個重要?！苯规宏栕搅俗雷由?。

    “那這里真的是你曾經(jīng)想來的地方嗎？”

    聽到這個問題，她只能挖苦自己：“我就是一個笨蛋加混蛋呀，連地方都沒有搞清就差點讓你在山里凍死。但——我認為就是這里?！?/br>
    “也是，畢竟他們幾乎已經(jīng)可以沖出地球了！而我們一定要助推這最后的一步。”

    “這個很重要，但那個真正的遺跡更重要?！苯规宏枌⒛樫N到他面前：“我認為這里很特別，你感覺到了嗎？我越發(fā)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單純是你腦中的形象。我已經(jīng)可以部分游離出來。從剛到這里的那一晚開始，那次振動之后，這感覺就一直越發(fā)明顯?！?/br>
    “所以你認為她也許能看到你？”這不免讓寒寺喆有些擔心。

    “應(yīng)該只是稍微感覺到我的能量吧。所以還不用為此擔心什么?！?/br>
    “嗯。我也感覺到了變化。你的身體，我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思想的轉(zhuǎn)換，就能觸碰到你感覺到你。我總以為是自己現(xiàn)在更熟練了?！?/br>
    她從后面抱住他，如崔潔之前一樣：“是這樣嗎？我也感覺如此?！钡c剛才不一樣的，她不需要任何的矜持，雙手順著他的胸緩緩向下。

    他扭頭去吻她，但滿腦子中的混亂卻讓他說了句完全不合時宜的話：“雖然知道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為什么沒有任何的喜悅呢。”

    “也許因結(jié)果早已料到?！彼]有停掉手上的動作，“不要再想了，讓我?guī)湍阃涍@些吧?！?/br>
    “你要在這里嗎？”

    “我會用一切滿足你的，我不要讓你再有心思去找那女人?！闭f罷，她將他拽進那空蕩小空間里。

    的確，他從不知道為什么，他永遠無法抗拒她帶給自己的誘惑。當她的腰肢、飄發(fā)已經(jīng)身上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扭動時，他也從不再思考這是為什么。他根本不認為會有人能抵擋住這誘惑。但他的腦子里很亂，無法集中精力。

    但他仍變成了一只野獸，卻已只是一只小野獸，任何的撕咬和抓扯也不過僅是調(diào)情的游戲。她享受這樣開頭的輕松，用同樣的方法游戲著，并引導(dǎo)著他可以玩的更激烈一些，更忘我一些。畢竟她能輕松承受，畢竟她也想更加忘我。

    但他的反應(yīng)卻讓她感到意外，他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她不希望這樣，嘗試用更加旺盛的激情給他更加全面的刺激，努力調(diào)動出他身體的興奮。但事與愿違，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能為力。當她放慢下來，他也逐漸停了下來。

    她不想僅僅簡單的問一句“你怎么了”，她想要更精準的參透他的想法，更要不存在任何哪怕一丁點的責怪：“對不起，如果你想去找她，我不會再阻止你的?！彼淮_定這是他猶豫的根源。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心里很亂，說不清楚的混亂。”他緊緊摟著她，如怕她會突然逃脫一般。

    她能感到這快要窒息的擁抱，但無法為他梳理那紛亂的思緒，而無助的感覺也逐漸升騰起來?！案嬖V我好嗎！無論什么，都比不告訴我強?！?/br>
    他雖然還是猶猶豫豫，但仍是含含糊糊說了出來：“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雖說最近仍不可能回去，但至少是可以想象或盼望的了，所以也會去想——”

    她已經(jīng)忍不住流出淚水：“你在想她——對，我從不應(yīng)該認為你會忘記她，況且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br>
    “聽我說完，”他嘗試擦干她的淚水，“我不否認，我會想她是否還好，會不會有機會新的開始。還有你，這個地方，也許真有一天你可以離開我，我怕——”

    “你混蛋，你混蛋?！彼蝗恍沟桌铮瑨昝撻_來，“你要趕我走嗎？”

    “我怕——”

    “我不要離開你，我永遠不要離開你，你休想趕我走。哪怕你和石莉安，又或是崔潔在一起，我寧可重新窩回到你的大腦深處，我也不要離開——”

    “是我怕你離開我，沒有了你，我一無是處。”

    “不是這樣。整個星球里，所有的人，只有你愿意接納我的靈魂?！?/br>
    一句話過后，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下來。當兩人都再次平靜下來后，她才再次張口：“這里的確很特殊，那個振動之后，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能進一步找回自我了。有些記憶會出現(xiàn)，也能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我最初的記憶，感覺自己就是如此誕生的。我記得自己在漂浮著擴散著，逐漸變得虛無，卻也被一股力量束縛著，無法從這星球的表面上逃脫，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快死了，快消失了。剛有了記憶就將死亡，只因為我抓不住任何東西。這個星球上有無數(shù)的生命，但都在排斥我。但你在山林中的那一聲大喊，將我吸引而去，將意識模糊的我重新喚醒，牢牢將我抓住，使我可以逐漸歸攏到你身上。從此，我無法離開你，也不曾想過離開你。對不起，我還不清楚這記憶意味著什么，也就沒有告訴你自己又想起了什么?！?/br>
    寒寺喆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乎她告訴或沒告訴自己什么，他總會相信她總會在適當?shù)臅r候告訴他所有。于是他在思考自己和她的經(jīng)歷，并做著各種假設(shè)：“這個遺跡——”他突然想到這個，“也許你最初就來自這里，所以你認為回到這里就可以了解一切或擺脫這個星球給你的束縛？”

    “也許就是這樣吧。”她重新鉆回他的懷中。

    “我們會解開這些謎團的?！?/br>
    “嗯，我知道，我們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