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照著喵喵才做出小喵的，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好想喵喵?！顾难劬τ兄鎿矗瑖勒軅タ粗请p眼，他想，如果有天，她會不會也用同樣的表情說著，她好想他？

    「你怎么會跟喵喵分開呢？」雖然是明知故問，可是他還是隱約希望她能因為這樣想起那天領養(yǎng)喵喵的男孩。

    「因為喵喵是隻流浪貓?！箍上г嫦袷浅两谧约夯貞?，她只是下意識的回答。

    抱枕又回到她手中，抱著它，她輕聲說：「喵喵是第一個在我趴在我手中朋友，牠讓我感覺自己很堅強。每當小喵在我懷里，我就像到喵喵當初那雙看著我的眼睛，我就想我一定要堅強，如果我倒了，牠一定會也死掉的。我覺得這是我目前生活的動力?！?/br>
    看到她這樣，嚴哲偉完全忘記自己的情緒，只為她感到心疼，「你什么時候遇到小喵的呢？」

    她笑了笑，眼里帶著失落，「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呢，不知不覺牠就變成我身邊重要的存在了……我做出牠是在很久以前，可是，只有在父母離婚之后，小喵才真正變我的朋友。」

    「你的爸媽離婚了？」他的語氣沒有驚訝或錯愕，只是淡淡的婉惜，不過那樣很好，她沒有感覺到受傷，畢竟不合就是會分開，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棟房子原本住了很多人，而我也總覺得自己的家庭很美滿?！褂眯∵鞯纳眢w矇住頭，好像她不張開眼就可以不去看到，「可是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我的家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我家是雙薪家庭，爸爸mama都去工作，由爺爺奶奶來帶我，每天我會跟著爸媽一起吃早餐，接著去上學，然后回家后就跟大家一起等爸爸mama和姑姑工作回來。」

    「恩?！箛勒軅ポp應了聲表示自己在聽。

    「mama是外派過來爸爸公司的，薪水很好，而且不需要常常出差就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所以她不想辭職，而爸爸呢，他職務也不低，不過不像mama那么高，他需要常常出差，他說那是上司賞識他，所以他也沒辭職。老實說，爸爸做的飯真的很難吃，我也不希望他辭職?！顾纹さ耐鲁錾囝^，可是眼底沒有笑意。

    「每當爸爸出差，那時候mama就會在我耳邊說：＂為什么爸爸不辭職？奶奶跟爺爺都需要休息，不可以一直煩麻他們照顧我。＂

    每當爸爸等著加班回來的mama時，他也總會對我說：＂mama加班是因為工作很多，老闆很相信她，我們要為mama高興，這樣mama永遠都不會被上司炒魷魚了。＂

    爸爸在說話時臉在笑，可是我覺得他好像比較喜歡mama不要加班。爺爺奶奶在他們去工作時也常對我說：＂你爸媽就是想不開，其實他們比我們這些老古板還古板，整天工作像什么樣？小心有天生病了才來后悔浪費那么多時間?。ⅰ?/br>
    袁怡萱將自己深深的埋入小喵里，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好像她背著太重太重的東西喘不過氣。

    「他們都會對我說話，可是他們都不對彼此說話，我知道他們的秘密，可是卻插不上話……那時我才國小！我知道m(xù)ama想要爸爸辭職！我知道爸爸討厭mama工作這么好！我知道爺爺奶奶想要勸他們！可是我都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行動！他們都只會對我說──！」袁怡萱緊緊的抱住小喵，她好想好想用力的喊叫！她好想說這些事情都不是她該擔的！為什么？為什么全都落在她身上？

    嚴哲偉輕觸她的手臂，她嚇了一跳，抬起頭，她的眼中還有著混亂，她好像還是那國小的孩子，她不知道該怎么做，卻又看著所有的事情發(fā)生。

    她倔強的不讓淚水留下，緊咬著唇，扯出一個笑臉，那笑臉脆弱的讓人不忍心打破。

    「你的手很涼。」他輕聲說。

    他牽起她的手，在他的掌心之下，她的體溫漸漸回暖，嚴哲偉用手輕輕環(huán)抱著她，像是她抱著小喵的姿勢一樣，她放松下來，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原來有人依靠的感覺真的很好。

    「四肢冰冷是因為你在緊張、激動，所以血液都跑到重要的器官了?！顾S意說著話緩解她的情緒，對于他這樣的溫柔，她感到窩心。

    「在離婚前，我有跟爸爸跟mama談過，我希望他們正視問題，但是到了后來，他們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適合對方，所以就離婚了……」在這中間有很長一段沉默，嚴哲偉貼心的沒有打擾，只是輕拍著她的背。

    「離婚后，我跟著mama，因為經濟能力比較好，爺爺奶奶也住在這，因為mama原本要將房子給爸爸，但爸爸不要，說給我就好，所以整棟就移到的名下，我來決定誰留下誰離開。」

    「那時你幾歲？」他問，聲音很輕，可是卻像漣漪一樣，在她的心里泛不斷擴大的情緒。

    她的眼眶不知不覺濕了，她從沒跟人說過她的問題，她一直覺得，如果自己跟朋友講了，那么所謂的美好循環(huán)將會打破。

    她將會無法帶快樂給大家。就像她叫父母講明了一樣，他們家的循環(huán)就被打破了。他們離婚了。

    「……國小六年級?！顾f。聲音顫抖的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你選大家都住在一起嗎？」

    「恩?！乖婵s在他懷中點頭。

    「那大家有在一起嗎？」嚴哲偉柔聲問。

    「沒有。后來爸爸調去別的地方，所以搬走了，在爺爺奶奶死后又過了一段時間，姑姑接到爸爸的喜帖，而mama后來就決定出國工作了，我和姑姑住在一起直到不久前?！?/br>
    「這是你第一次說嗎？」嚴哲偉下巴靠著她的頭頂。

    「差不多?！?/br>
    「什么意思？」他輕笑。

    「我會跟小喵說?！乖嬗直Ьo了點懷中的小喵。

    「小喵陪著你度過那些時光嗎？」

    「恩……」她的語氣不再激動，反而像隻得到保護的小動物。

    「有姑姑嗎？」

    「她對我很好……可是我什么也沒對她說……小時候我最少去她的樓層，可是后來我卻是住在那。感覺很奇怪。」

    「這世上有很多奇怪的事?！?/br>
    「怎么說？」她看著他，眼睛周圍還紅紅的，臉也是，還泛著桃紅。

    「我很高興你愿意和我分享這些。」

    「你在轉移話題……」袁怡萱低咕著，然后垂下眼眸，她還是沒有離開他的懷抱，因為很溫暖。她甚至聽得見他堅定的心跳聲。

    「這棟大樓很大……」她在睡著前抓著他的衣襬這樣說著，長長的睫毛下已經恢復平定的雙眼。

    「感覺很空虛是吧？」他問。

    袁怡萱露出甜甜的笑，輕聲低喃，「不會，因為現(xiàn)在住滿了陌生人。」

    嚴哲偉輕笑，「這樣才不好?！顾呎f邊將她抱回房間。

    那天她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她還是躲在房中，房間很陰暗，透過門縫，她看見外面的光芒，可是她沒有出去，因為那里有著父母的談話聲。

    他們不會吵架，但常常用著禮貌的詞句，壓抑著情緒和不滿，用相反的話語訴說著心中想法。她看見父母之間的裂縫在不斷擴大。她只想躲在房中，抱著小喵。

    突然，懷中的小喵消失了，空虛的懷抱卻不感到冰冷，有種淡淡的香味瀰漫著她。

    那不是屬于她知道的味道，她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人有這種味道，可是，好熟悉……

    「其實我不太想跟你當陌生人?！挂粋€聲音這樣說著，跟那氣味一樣，既熟悉，可是卻想不起他是誰。

    「你覺得我在逃避嗎？我老是逃避問題?！乖趬糁?，她說。

    那聲音沒有回應她，只是她感覺自己好溫暖。

    然后喵喵出現(xiàn)了，整個夢里都是牠，牠舔著她的脖子，摩擦著她的腹部，她輕梳著牠的毛發(fā)，很柔、很軟，抱著牠，她前所未有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