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點了酒？」

    服務(wù)員收起菜單離開，我愕然，盯著他從容不迫的舉止，拿起手邊的木製餐具擦拭，再輕輕墊著紙巾放在兩人之間。

    我們在小巷弄的一間古老日式拉麵店用餐，里頭位置極少，控制人數(shù)來維持品質(zhì)。我與梁鏡旬選了吧臺座位相互挨著。不時有晚風(fēng)風(fēng)徐徐吹送進(jìn)來，臉頰的燥熱分明和外界感受截然不同。

    「嗯?！?/br>
    「嗯什么呀，你等下不是要開車回去嗎？」

    「哦，忘了?！刮抑荒芸匆娝膫?cè)臉，眉目未動，聲息依舊平穩(wěn)，沒有絲毫驚訝?！冈趪馍盍?xí)慣了，他們飯后的愛喝一杯?！?/br>
    「少來，你都回來多久了?！?/br>
    他聳肩，帶著不負(fù)責(zé)任的理所當(dāng)然?！妇褪沁€沒戒掉?！?/br>
    我只能比他更堅決，眼明手快奪過立刻端放在桌上的啤酒。承受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吞了吞口水，我立場明確。

    「喝酒不能開車啊，不準(zhǔn)耍賴，耍賴也沒用?！?/br>
    「這么一小杯不會醉?！?/br>
    「這么一小杯也有可能酒測驗出來?！?/br>
    他嗤笑?！改阋詾榫於嘣敢庠谕饷娲碉L(fēng)，要遇上酒測還要有很多運氣?！?/br>
    說不過他，我搖搖頭，死命偏過身體保護(hù)酒杯，這不是刻意要守法，我是愛惜自己的小命，順便照顧他的生命。

    「你沒有駕照？」

    我一愣，點頭。「有啊，機(jī)車和汽車都有，怎么了？」

    「那你怎么都等公車或搭捷運？」

    「家父不準(zhǔn)騎機(jī)車，父命難違?！箶倲偸郑艺f得隨意，盯著他蹙起的眉，我笑了。「也沒有什么，很多人都會疑問我為什么不抗?fàn)?、為什么要聽話，騎車多方便?！?/br>
    他沒說話，我知道說中他心里所想的。

    「其實要不是我媽車禍過世，我爸不會變得現(xiàn)在這樣小心翼翼，隨時都怕我受傷，他之前都是衝第一個支持我嘗試新事物的?！?/br>
    我平靜了下來，聲線平靜無波?！肝乙矔袝r候厭倦自己不能騎車的時候，會厭煩總是要提早出門，只是，我不能不替我父親著想，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家人?！?/br>
    「我不想做會讓他提心吊膽的事?！?/br>
    聽見老舊冷氣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聲音?？臻g里，明顯無形傳達(dá)一個事實，有我、有他，除了風(fēng)，別無干擾。

    空氣中的沉重匍匐蔓延，將最后一點輕松都填滿。

    我摸著后腦杓懊悔，又把氣氛搞這么僵硬干么……忍住撞木頭桌面的衝動，思考如何扭轉(zhuǎn)氣氛。

    他翹起二郎腿，難得舒展的坐姿沒有平時優(yōu)雅，側(cè)過頭的眉眼間全是溫和的笑，我發(fā)著愣，深怕自己意會錯了。

    梁鏡旬的眼里沒有絲毫不屑或不以為然，反而，我看見點點星光的疼惜。

    「既然如此。」

    「嗯？」

    我盯著他自在又親暱拂上我肩頭的手，相觸的面積燒灼一般，分明剛剛在抱怨冷氣寒冷，他的觸碰瞬間讓微弱的熱度竄進(jìn)血液，迅速擴(kuò)散全身。

    從頭到腳，感覺連腳趾頭都燒燙起來。

    「待會換個位置吧?！?/br>
    他瞇起眼睛燦爛燦爛笑著，要閃晃人的注目。

    我傻傻沒理解他說了什么。他理直氣壯伸長了手，俯身，氣息與溫度貼近到耳邊，我縮了縮，聽見他在輕笑，再來，是手臂還過我的肩頸。

    我依稀又聽見他的指尖輕碰玻璃酒杯。

    「什么？」我盡力穩(wěn)住聲律。

    「我累了，等下回去換你開車?！?/br>
    ……。

    「車子就直接放你家附近的停車場，我直接搭捷運回去。」

    「你肯搭捷運？」好不容易飄出一句遲遲梗在喉嚨的話。

    「或是一通電話讓孫沐彥來載?！?/br>
    他毫不遲疑改口，聞言，明顯他絕對偏愛后者。

    這男人真是好計謀啊，說好的心疼女人都是假的，眼睛業(yè)障重。

    他露齒微笑?！高@樣，我可以喝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