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坐在石塊上飛速噸完一罐可樂，手伸進面紗擦把嘴。

    “吃東西也不打算摘嗎？”朱邪拎著手里的半罐可樂站起來，“戴著這個呼吸會很難受，我可以背過身，不看你。”

    小邪真好。

    這么好有什么意義呢？她對別人也一樣好。

    對孕婦好也就罷了，白幽也挺喜歡孕婦的，可她連那些不入流的丑男人也照單全收。

    難以理解。

    喜歡她白幽的人還可能喜歡上丑人嗎？簡直是審美的斷崖式滑坡。

    注釋：在白幽的美學(xué)觀念中，美存在于超越生命的死亡世界，是一種不屈從于人類社會的力量，不同于任何現(xiàn)有的關(guān)于美的觀念，更不等同于美的表象。

    白幽認(rèn)為，真正的藝術(shù)家，擁有“重新定義一切概念”的能力。

    說了這么多的意思是……小邪還是死掉比較好吧？

    死了就干凈了。

    白幽跟在朱邪身后繼續(xù)登山，路過埋葬釘子的垃圾桶時，只是不舍地瞥了一眼。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真正的殺手敢于把手邊的一切變成殺人工具。

    白幽把右手揣進長褲的褲兜，揉搓著兜里嘩啦作響的塑料袋。

    只要把它罩在小邪頭上，封住脖頸，幾分鐘內(nèi)，小邪就會死于窒息。

    她在朱邪身后悄悄踮起腳，估摸著下手的時機。

    真熱，熱得頭昏。

    攥著塑料袋的手忍不住扯起長褲的內(nèi)襯，讓兩條腿外側(cè)的布料遠離腿面。

    炎熱稍有緩解，即便如此，懷揣殺人念頭的女人還是把自己熱得氣喘吁吁，北京今年比往年都熱，七月正是最能讓人中暑的季節(jié)，不久前甚至發(fā)生過導(dǎo)游中暑致死的慘劇。

    白幽越想踮腳夠到j(luò)iejie頭頂，口中沉重的呼吸聲就越響，爬到半山腰時，她已經(jīng)像鼓風(fēng)機一樣對著朱邪的后頸轟鳴許久，自己卻沒有發(fā)覺。

    攥著塑料袋的手越拽越遠，逐漸把褲兜扯得吐出舌頭，半只袋子掛在了兜外。

    “走不動了？”朱邪適時地轉(zhuǎn)過頭，白幽的腳后跟一下掉回地面。

    “歇一歇，還是我背你？”

    還有這種好事？

    “小邪背我?！卑子囊呀?jīng)伸出胳膊，又猶豫地縮回手，“我會摔在地上吧？”

    爸媽說，幻想朋友是沒有實體的，她小時候總是摔倒，就是因為總撲過去和不存在的小邪擁抱……

    她們的擁抱每次都以她的臉著地結(jié)束。

    可是說小邪不存在，她是不信的。

    “怎么會摔？我背得動?！敝煨坝行┖眯Φ乜此谎?，背過身半蹲下去。

    小邪這么自信，她沒有不信她的道理，當(dāng)即趴倒在她后背。

    是人rou的觸感。隔著淺灰色的無袖運動背心和黑色短褲，依然是人的觸感，說起來，她很少見到她襯衫西裝褲以外的穿搭。

    忍不住摸了摸張揚在吊帶兩側(cè)的，裸露的肩膀，以及微微凸出肩頭的球狀肌rou。

    是真實而健美的人體，文藝復(fù)興時期宣揚人性的雕塑無法與之比較。

    “我手上沒傷口，不會造成血液傳播?！卑子内s在她躲開前搶先強調(diào)。

    朱邪隔著褲腳托住她的腳踝，穩(wěn)穩(wěn)站了起來，“你算是久病成醫(yī)了。”

    不，只是把小邪專業(yè)課的醫(yī)書全看了一遍罷了。

    在喪葬店學(xué)習(xí)比讀大學(xué)有趣很多，白幽被老師同學(xué)們忽悠著一起參加高考，走到考場才發(fā)現(xiàn)要嚴(yán)密搜身，她很討厭被當(dāng)成犯人的感覺，加上聽說大學(xué)四年只能教完一個專業(yè)，還只有理論沒有實踐——大學(xué)老師居然這么笨，教授知識的效率這么低，看來沒有什么高考的必要。白幽索性打道回府，接了一單新撞死的客人。

    放佚的思維回籠，白幽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最容易捂死小邪的體位。

    手當(dāng)即插進褲兜……摸了個空，回頭看，透明的食品用塑料袋不知何時已委落于地，被朱邪穩(wěn)健的腳步甩在身后。

    “能不能停一下？”

    “我顛著你了？”朱邪從善如流停步。

    “……算了，你走吧?！?/br>
    白幽垂頭喪氣地把頭側(cè)埋在她結(jié)實的脊背上，余光望著黃昏里沿山坡輕飄飄滾動的塑料袋。

    不知望了多久，消失的塑料袋被無數(shù)層迭的綠葉取代，被天邊絲絲縷縷緋紅的晚霞取代，白幽才收回視線。

    不愧是小邪，創(chuàng)造了她殺人史上，前所未有的失敗率。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個辦法了。

    白幽抬起頭，望見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眼前的，山頂平臺。

    “山邊最適合看日落！”她從朱邪背上跳下來，無聲無息地后撤三米。

    就這樣撞過去，和小邪一起墜崖，葬身在萬籟俱寂的自然中吧。

    從一開始，準(zhǔn)備的殺人手法，就是為了殺死兩個人。

    釘穿她后頸的釘子將刺入自己的喉嚨，奪走她呼吸的袋子會供給自己最后的二氧化碳，兩個人的山頂是兩個人生命的日落。

    她帶著合葬的欲望開始全力沖刺，卻見朱邪忽然回頭，說：“生日快樂，白幽?！?/br>
    攔腰的沖撞，于是變成一個猛烈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