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著《踏歌》的舞曲，對酒望月，直到夜深。

    作者有話說：

    下章就結(jié)局啦

    第150章 大婚（終）

    ◎燭紅帳暖，兩情繾綣。◎

    大婚之日, 如期而至。

    江府與葉府都為江柍添置了嫁妝，婚禮當(dāng)日，各種真珠玉器, 陳設(shè)錦裀等, 足足擺滿了一整座宮殿, 人說富可敵國, 這些東西加一起買下一個(gè)小國家自是不在話下。

    江柍這日身著刻繒并彩畫搖文的袆衣，后裾長長地曳于后地，頭戴綴滿珍珠寶石的, 冠上垂下金絲面簾遮住了她盛妝的容色。

    送親儀仗自是比當(dāng)日江柍嫁入東宮時(shí)還要?dú)馀? 她乘坐九龍檐子, 脊上銅鳳花朵格外華美，前后宮嬪都穿紅羅銷金袍, 或騎馬前導(dǎo), 或手執(zhí)引障花、團(tuán)扇、燭籠等器物, 唯有檐子前后各有宮人用紅羅銷金掌扇遮簇。

    赫州城內(nèi)萬人空巷，百姓們爭睹儀仗行幕，個(gè)個(gè)都喜上眉梢，隨著行進(jìn)中的輕微顛簸, 人們偶爾能從微微擺開的繡幔珠簾，窺見皇后娘娘的一根素指或一角裙裾。

    大晏歷來皇帝成婚是不必親迎新婦的, 可沈子梟卻乘他那匹戰(zhàn)功赫赫的“珠崖”馬, 親自出宮來迎親，一路上揚(yáng)首策馬，馬蹄聲噠噠的響, 聽上去格外喜悅。

    婚禮繁瑣復(fù)雜, 江柍要與沈子梟在晏宮舉行大典的正殿神龍殿里舉行大婚儀式, 不知過了多久才被人攙進(jìn)昭陽殿里。

    沈子梟用喜桿挑開她的大紅蓋頭，蓋了許久的氣悶頓時(shí)一掃而光，她透過面簾細(xì)細(xì)的金絲看到喜房到處都是紅通通，亮堂堂的。

    他又雙手將她的面簾挑起，她的視線才徹底清晰起來，只見他戴著裘冕，皇帝之冕白珠十二旒十二章，玄色衣袍，襯得他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俊爽有風(fēng)姿。

    江柍與他對視，想到當(dāng)年嫁給他的時(shí)候，第一眼也被他的氣度所懾，然而那個(gè)時(shí)候滿心都是應(yīng)付，就算有歡喜，也都是裝出來的，哪像如今，望見他的這一刻，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高興的甚至有些鼻酸。

    人若是幸福到最深處，竟會(huì)想流淚。

    或許這世上悲傷和幸福，但凡到最極致的，都是模糊的。

    沈子梟屏住了呼吸，只見她兩剪秋水流光，嬌羞中帶著嫵媚，瀲滟地在他臉上迂回一轉(zhuǎn)，然后莞爾一笑，靜默而美好。

    他也想起上一次挑起她蓋頭的場景，那時(shí)他本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容顏，卻還是被她的容光所震撼，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

    看似眨眼間的失態(tài)，卻讓他刻骨銘心。

    如今再次求娶她，依照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每個(gè)細(xì)節(jié)都親自過問，只為給她一場真正的婚禮。

    他看著她，既有失而復(fù)得的感慨，又有死生契闊的喜悅。

    想到年少孤苦凄愴，踽踽獨(dú)行，曾以為一生也就這樣了，誰知出現(xiàn)了她，終于肯和他并肩趕路。

    一時(shí)間百感交集。

    碧霄走上前來，為他們二人行“合髻”之禮。

    她先是從江柍的頭上剪下一縷青絲，又從沈子梟的頭上剪下少許頭發(fā)，然后用緞子把這兩綹頭發(fā)纏到一起，放入如意和合喜字紅羅銷金荷包中，眼含熱淚地念出六句吉祥話。

    江柍心中感動(dòng)，再看旁邊，阿依慕、琥珠、妙儀，以及趙華霽和江家的女眷們等等都在列，每個(gè)人都笑得臉頰紅紅，并沒有想象中的鬧洞房，她們這般站在那里，仿佛只為見證她的喜悅。

    最后，喜娘端來用彩結(jié)綁在一起的玉嵌金雙螭合巹杯。

    合巹酒他們是喝過的，世人都道，合巹酒是苦味，寓意夫妻能同甘共苦。

    然而江柍飲下，卻微怔：“是甜的？”

    抬眸只見沈子梟笑得溫柔，道：“日后你我只有甘沒有苦，即便有苦，讓我來咽，你仍要過得甜蜜如意。”

    話落，倒是惹得在場眾女眷差點(diǎn)落淚。

    阿依慕嘆道：“看你們成親，朕都有些恨嫁，待朕回到望夷宮，定要納個(gè)王夫才是！”

    惹眾人哈哈大笑。

    喜娘擲杯于床下，和上一次說著同樣的吉祥話，說道：“兩杯一仰一合，天覆地載，陰陽和諧?！?/br>
    合巹禮成。

    隨后眾人也都離開，不同上次沈子梟要去招待賓客，這一次他留在了昭陽殿中，屏退眾人，與江柍并坐在大紅色銷金帳幔中。

    二人脈脈對視，一時(shí)不語，龍鳳呈祥的紅燭爆了又爆。

    過了一會(huì)兒，沈子梟伸手將她頭上沉甸甸的冠拿下，說道：“人說‘下簾還憶月，挑燈更惜花’，如今我燈下看美人，恍若挑燈賞花，果真看不夠。”

    江柍微微笑任他為自己解脫這束縛，說道：“還記得上一次，我等你許久，頭都?jí)旱暮锰?，后來你來，我摘了冠，卸了妝，你只冷冷淡淡地在那邊靠著軟緞引枕看書，我在心里暗自罵了你許久?！?/br>
    他起身將她的鳳冠放到一旁，想到那個(gè)場景，轉(zhuǎn)身一笑道：“娘子放心，今夜為夫必定不會(huì)冷落娘子?！?/br>
    燭火的流光溢彩在他的眼角眉梢流淌下來，他這一笑格外惑人，說罷，又坐到她的身邊，伸手?jǐn)埳纤募绨颍偷偷溃骸昂螞r那夜我也并沒有冷落你，是與不是？”

    江柍微怔，登時(shí)兩坨紅暈飛上桃頰。

    他對她害羞的樣子，實(shí)在是招架不來，輕輕把她攬入懷中，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低首，吻上她的額頭。

    她卻想到什么，笑著推開他：“哪里就這么急，都還沒沐浴更衣。”

    沈子梟道：“可以先入洞房，再沐浴更衣，而后再正式就寢?！?/br>
    江柍啞然：“……”

    他的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換言之，是先來道開胃菜，再去洗手，而后再正式飽餐一頓。

    她伸手往他額上點(diǎn)了一下，豁然起身：“你想得美?！?/br>
    說著便走到妝臺(tái)前，對鏡卸妝。

    他一笑，她的嬌嗔不過是讓他更加動(dòng)情的閨閣妙事，他走到她身邊，蹲下為她卸耳鐺。

    說道：“那便依了你?！?/br>
    江柍見他這樣，心生警惕，怎能不知他是一個(gè)在這種事上壞到透頂?shù)娜恕?/br>
    卻也不愿掃興，只靜默等待他為她拆發(fā)卸簪。

    卸完她的，他才把自己這一身行頭脫下來，就這樣牽著她走去凈室。

    江柍早就知道他要與她共浴，心里暗想等會(huì)兒不能讓他如此輕巧便得逞。

    昭陽殿的浴池用玉石所砌，由偏殿引水過來，恍若溫泉池一般。

    他先下池，她才褪下衣衫到湯池中去。

    本以為腳一沾水，他就要獸性大發(fā)，誰知都快洗完了，他還只是如常沐浴。

    這樣一來，反倒是江柍急了。

    沈子梟同她講話，她卻不理，無聲望著他，燭光在她的臉上幽幽搖曳。

    他一臉無辜，問道：“可是水太熱了，還是你覺得冷？”

    她不答話。

    他又道：“既如此，你先上去，我隨后就來?！?/br>
    她不知該說什么，只在心里憋悶，揚(yáng)手把水一掀，濺他一身的水，終于轉(zhuǎn)身氣哼哼要上岸。

    沈子梟忽然大笑，從身后圈住她的腰把她抱回來：“我的親親，乖孩子快讓夫君哄一哄。”

    “……”江柍一驚，這才注意到他語氣里的促狹和滿足，明白剛才他不過是故意誘她深入！

    她登時(shí)撒潑起來：“沈子梟你混蛋不要臉！”

    他在她腮上印下響亮一吻：“你可愛得很，我差點(diǎn)就憋不住要露餡?！庇忠ё∷亩?，“你若想罰我就咬我的肩膀吧?！闭f著便進(jìn)了來。她被他箍得喘不過氣，只嗚嗚咽咽反抗。

    池中水掀起狂狼，他又接上話道：“別再動(dòng)，否則真要傷你了?！?/br>
    她一頓，暗想他說得也有道理，卻也不能吃虧，果真對準(zhǔn)他的肩膀咬下去。

    誰知他反而受用得緊，她的力道越大，他的力道便越大，她只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狂風(fēng)暴雨之中。

    后來他抱她出凈室，用鳳穿牡丹紅暗紋提花緞面寢衣，包裹住她剔透如玉髓冰魄的嬌軀，她便這樣依偎在他懷中。

    躺到床上之后，他沒有再要，只擁著她，問道：“比之第一次洞房夜如何?！?/br>
    她笑著鉆到他懷中：“你怎么又開始了?！?/br>
    他胸腔里震出一片笑來：“我是問你心情，不是問你那個(gè)?！?/br>
    江柍愕然，這下更是埋在他懷中不肯探頭出來了。

    沈子梟也不催促她，反而先開口，回憶道：“那個(gè)時(shí)候，我以為，只是一次稀松平常的政治姻緣，比起你是個(gè)怎樣的人，我更在乎這洞房是否如傳聞所說，那般令人舒爽。當(dāng)然，就連這念頭也是很少的，大多是在應(yīng)付差事，想著試探一下你是什么性情?！?/br>
    江柍沒想到沈子梟會(huì)對她說這個(gè)。

    畢竟前塵往事中，二人都各有各的立場和不得已，那些因虛情假意而產(chǎn)生的貌合神離，似乎沒有必要再提。

    可他還是說了出來。

    她只想問：“為什么提到這些?！?/br>
    他換了個(gè)姿勢擁她入懷，手掌滑入她的背后，觸感細(xì)膩柔軟，他上下摩挲，道：“因?yàn)橛X得對你不起，也對不起自己，好好一個(gè)人，不過二十歲，怎就生出斷情絕愛的念頭？后來與你分離的日子，我常常想，愛慕你之前，我曾以為自己早已看破紅塵，殊不知只是看輕了紅塵?！?/br>
    說到這，他有幾分黯然寥落：“我看輕紅塵，后來才為紅塵懲罰?！?/br>
    江柍從他懷里探出頭，她伸手緩緩觸摸他的頭發(fā)，額頭，劍眉，睫羽，鼻子，嘴唇。她的指尖是恰到好處的溫?zé)?，聲音也是：“那個(gè)時(shí)候我以為我再?zèng)]機(jī)會(huì)嫁給心愛之人了，甚至不會(huì)有機(jī)會(huì)擁有一個(gè)心愛之人?！?/br>
    她把心里話也告訴他：“可是你給了我第二次洞房之夜，今夜，當(dāng)我在龍鳳花燭的光亮中看向你的時(shí)候，我無比確定，我愛的人是你，你愛的人是我，我們會(huì)白首不相離。”

    說著她的手指已流連到他的下巴上，然后緩緩向下，摸到喉結(jié)。

    她不愿氣氛如此憂傷，忽然道：“可惜，我一直有個(gè)遺憾，不知阿梟可否彌補(bǔ)我?！?/br>
    沈子梟認(rèn)真道：“你說，無論如何，我必定滿足你。”

    江柍“格格”笑起來：“等會(huì)我在上，可否？”

    他一怔，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不知何時(shí)已滑到他的寢袍之下。

    他眸子里的濃烈驀然加深，將她另一只老實(shí)的手抓起，輕輕銜住她的手指：“你想受累，我樂得自在?！?/br>
    話落，一陣輕笑。

    燭紅帳暖，兩情繾綣。

    光影帳里，她的身影映在紅羅紗幕上，如此曼妙。

    影子晃動(dòng)，兩個(gè)人的思緒也在這夜色中變得搖搖晃晃，模模糊糊。

    他看到濟(jì)水河畔紛揚(yáng)的大雪間，那抹窈窕的嬌紅，以及她比狼還要狠厲的眼神；看到她在馬球場上高傲的姿態(tài)，以及元宵宮中飛舞在她身后的無數(shù)煙火；看到她在赤北孤身攔下他的馬，臟兮兮卻帶著小獸的生猛；看到自奄勸降她的冷靜與風(fēng)華，以及帳中她那勾魂攝魄說“征服巒骨之前，先征服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