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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掙 第181節(jié)

    十分鐘后,鳴寒來了,陳爭喝完剩下的一口,找垃圾桶,鳴寒見他越走越遠,索性吹起口哨。

    鳴寒這肺活量,口哨比哨子還想。陳爭拉開副駕的門,第一句話就是:“你其實真是鳥變的吧?”

    鳴寒說:“什么鳥?歌聲婉轉(zhuǎn)的百靈鳥?”

    陳爭說:“鴨子吧?!?/br>
    鳴寒正準備生氣,陳爭把水遞給他,“辛苦了鳥哥?!?/br>
    鳴寒拿起塑料瓶,掂了掂,“哥,這大冬天的,你就請我喝這個?喝完不得冷心冷肺?”

    陳爭瞅他一眼,“我剛喝完,你是想說我冷心冷肺?”

    鳴寒笑著拿出保溫杯,“學(xué)學(xué)我,給你準備了熱茶?!?/br>
    陳爭打開蓋子,白氣一下子撲出來,是紅茶。

    鳴寒搖頭晃腦,“不謝,我們當(dāng)?shù)艿艿?,向來善解人意?!?/br>
    第149章 爭鳴(01)

    函省省廳,機動小組。

    會議室的門打開,盧賀鯨和唐孝理已經(jīng)在里面等待。盧賀鯨還是像以往一樣不茍言笑,陳爭覺得這一次他的眉心皺得更緊了。是因為霍燁維案查了這么久,還是沒有抓到兇手嗎?

    唐孝理倒是微笑著打招呼,“回來了啊,坐吧。小陳,你這一回來,腳都還沒歇,就被叫來開會,辛苦了?!?/br>
    陳爭搖頭,“哪里,我也急著匯報居南市那邊的情況?!?/br>
    “微末山莊”上的四起案件本身和“量天尺”無關(guān),但其中一個細節(jié)可能牽扯到“量天尺”,那就是早前遇害的大律師顧強。

    祝依等人在永申律所實習(xí)期間,顧強對祝依很是賞識,曾將她招到自己的團隊做事,如果祝依不是一心幫助圓樹鄉(xiāng)的女性,她說不定早已在永申站穩(wěn)腳跟,甚至?xí)砍哆M后來的顧強案。

    顧強為“量天尺”辦事,協(xié)助過霍曦玲擊敗霍家的競爭者,而顧強的情人何美疑似策劃了這場為祝依的復(fù)仇。顧強雖然是被發(fā)妻廖懷孟殺死,但這背后有沒有“量天尺”的算計,陳爭的個人推斷是:有。

    聽完居南市的案情,盧賀鯨和唐孝理都沉默了好一會兒。陳爭盯著盧賀鯨,“盧局?”

    盧賀鯨回過神,點點頭,“顧強和霍曦玲,還有卜陽運,都是‘量天尺’來華國發(fā)展早期網(wǎng)絡(luò)的人,而且顧強的身份比其他人特殊,他是律師,是提供服務(wù)的人,他掌握的東西可能比霍曦玲、卜陽運都多。他的死確實不簡單?!?/br>
    陳爭很清楚盧賀鯨和唐孝理將他叫來不止是聽匯報,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交待,“是不是卜陽運有消息了?”

    盧賀鯨看向陳爭,眼神深不見底,“韓渠失聯(lián)了?!?/br>
    陳爭一愣,“失聯(lián)?怎么回事?”

    盧賀鯨搖頭,罕見地流露出擔(dān)憂。陳爭了解他的小舅,這個被盧家視作不近人情的鋼鐵男人總是將情感藏在最深處,在陳爭的印象中,他就沒有直白地表達過喜怒哀樂。

    唐孝理正色道,機動小組和韓渠的聯(lián)系視韓渠的情況而定,為了韓渠的安全,機動小組絕不會主動聯(lián)系。兩年來,韓渠會在必要的時刻發(fā)回情報,但自從上次在南山市的云鄉(xiāng)劇院露面后,韓渠就像是“蒸發(fā)”了。

    陳爭心中一緊,手心滲出汗水。那次因為“量天尺”針對鳴寒,韓渠臨時改變了計劃,出現(xiàn)在他面前,等于主動暴露。這給韓渠帶來了麻煩?韓渠回到“量天尺”后出事了?

    陳爭下意識看了鳴寒一眼,鳴寒眉頭緊鎖,臉色不好看。

    “韓渠敢那么做,應(yīng)該就是有把握,他不是會為了救人,就讓整個計劃作廢的人。”唐孝理看了看陳爭,“小陳,這一點你應(yīng)該很清楚?!?/br>
    陳爭冷靜下來。確實,盧賀鯨選中韓渠,正是因為韓渠的堅定。上次盧賀鯨向他坦白時就說過,機動小組加上韓渠,實際上已經(jīng)和常規(guī)警力形成了兩條并行的線,韓渠不對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危機負責(zé),解除危機是常規(guī)警力的任務(wù),就像“丘塞”在洛城策劃的襲擊,最后也是由洛城重案隊為主的警力來化解。

    “韓渠可能借著上次的事件,接觸到了‘量天尺’的高層?!碧菩⒗碚f,“在云鄉(xiāng)劇院之前,他的上級是那個叫徐荷塘的女人,從他反饋的情報來看,只有姓金的,才是‘量天尺’的核心?!刻斐摺写罅肯裥旌商吝@樣的人,客戶無法和‘量天尺’的核心接觸。一旦出事,高層可以拋棄聯(lián)絡(luò)者,金蟬脫殼。這就是我們始終未能查到‘量天尺’決策者身份的原因。”

    陳爭說:“正是因為有進展,所以一時半刻無法傳出情報?”

    唐孝理嘆了口氣,“這是比較樂觀的情況。但你們知道,越是靠近真相,就越是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懷疑。韓渠現(xiàn)在大約在經(jīng)歷比較艱難的時刻?!?/br>
    會議室沉默下來,陳爭不由得回憶自己在居南市查案時的狀態(tài)。盧賀鯨給他說過,他是韓渠“背叛”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量天尺”一定關(guān)注著他,他的反應(yīng)能夠讓“量天尺”判斷韓渠到底是什么身份。

    陳爭握了握拳頭,只希望自己沒有成為那支射向韓渠的箭。

    “好了,今天也不單是說韓渠?!北R賀鯨站起來,看看陳爭,又看看鳴寒,“最近你們倆一個在居南市,一個在洛城,直接間接都在和‘量天尺’打交道,情報匯總起來,有個矛盾的地方?!?/br>
    鳴寒幾乎沒過問“微末山莊”的四起案子,精力放在霍家的渭海科技,所以對“量天尺”更熟悉,“‘量天尺’很矛盾。”

    盧賀鯨點頭,“上次你在南山市出事,幕后黑手是‘量天尺’,他們想借詹富海除掉你,原因很可能是因為卜陽運。這次的霍燁維案,兇手雖然還未落網(wǎng),但基本可以判斷還是‘量天尺’的手筆?;魺罹S是霍曦玲的兒子,所以他得死。這就怪了。‘量天尺’和霍曦玲、卜陽運是合作關(guān)系,為什么要動他們的后代?”

    陳爭皺眉道:“另一個勢力——比如說霍曦玲和卜陽運的受害者加入復(fù)仇,這才比較合理?!?/br>
    盧賀鯨說:“是,我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絷亓峤淮刻斐摺趲椭痉€(wěn)之后,和她的聯(lián)系漸漸少了,金池也更是消失,她和顧強也斷了來往。在她的認知里,‘量天尺’似乎是在華國發(fā)展得不順,因此逐步撤走。那么多年過去,當(dāng)年那些受害者開始反擊,怎么都不應(yīng)該是‘量天尺’要了霍燁維的命?!?/br>
    鳴寒補充道:“我今天又跟她聊過,她還是堅持,作案的是‘量天尺’的對手?!?/br>
    陳爭沉思片刻,“兇手在現(xiàn)場留下凜冬的鞋紋很刻意,倒也不能排除兇手是為了制造‘量天尺’作案的假象?!?/br>
    “那上次又怎么解釋?”盧賀鯨說:“詹富海親口承認,殺死鳴寒是‘量天尺’給他的入場券,而且韓渠現(xiàn)身了。那次,總不能還是有誰在嫁禍給‘量天尺’吧?”

    陳爭感到強烈的撕裂感。沒錯,霍燁維案有可能是另一個勢力參與,但鳴寒遇險只能是“量天尺”的手筆。“量天尺”為什么要對昔日的盟友下手?卜陽運早就意識到“量天尺”有問題,所以選擇出國?

    還有,警方掌握的信息明明是“量天尺”暗流涌動,處處開花,連在學(xué)校大肆“練蠱”都做得出來,為什么霍曦玲這樣的元老級盟友卻感到“量天尺”在退出?是她和卜陽運、顧強等人被拋棄了?

    早期的盟友不容易控制,更容易提出過分的要求,所以“量天尺”改變策略,將矛頭對準了他們?

    可還是不合邏輯!陳爭想得更深,“量天尺”如果只是想要拋棄這些曾經(jīng)的盟友,最應(yīng)該做的其實是暗中解決掉他們,為什么動的是他們的后代?

    鳴寒是警察,暫時放一邊,霍燁維呢?霍燁維對霍曦玲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殺掉他不能隱藏任何秘密,唯一的作用似乎是,折磨霍曦玲,讓霍曦玲痛苦。

    這太奇怪了,看上去像是復(fù)仇。“量天尺”有滅口的動機,卻沒有復(fù)仇的動機。

    盧賀鯨接著說:“任何行為都有它背后的邏輯,而這幾樁和‘量天尺’有關(guān)的案子,邏輯卻不成立。你們要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出來?!?/br>
    陳爭雙手在桌上輕輕一劃拉,動作利落,“我們面臨的情況大致來分,無非是兩種。第一,‘量天尺’想要擺脫早期的盟友,它不需要卜陽運、霍曦玲了,不同的是,卜陽運早早意識到危險,出國,而霍曦玲至今都不相信霍燁維是被‘量天尺’害的。第二,霍燁維確實不是‘量天尺’害的,那是誰?鑒于鳴寒遇險,霍曦玲和卜陽運當(dāng)年有沒有共同利用‘量天尺’,傷害了誰的利益?比如說,斷絕了這個誰的后代?所以在復(fù)仇的時候,他選擇對后臺下手,而不是霍、卜本人?!?/br>
    盧賀鯨眉心緊鎖,有些走神地想,陳爭和他年輕的時候?qū)嵲谑翘窳恕?/br>
    “但對我動手的是‘量天尺’?!兵Q寒提醒道。

    陳爭搖頭,“如果只盯著一處細節(jié),整體方向就可能推進不下去?!?/br>
    鳴寒若有所思,一個只有雛形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隱隱出現(xiàn),但他沒有整理好語言。

    “小陳說得沒錯。現(xiàn)在我們暫時失去韓渠,只能靠已有的線索推進了?!碧菩⒗砜纯磿r間,“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

    離開機動小組,陳爭在車上發(fā)了好一會兒呆。這次回洛城的感受和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混亂,情緒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這次卻出乎意料地冷靜。即便得知韓渠可能出事的消息,他也很平靜,立即就開始思考,卜陽運和霍曦玲,他們曾經(jīng)共同針對的人,應(yīng)該如何去查。

    “哥,回家嗎?”鳴寒問。

    陳爭看了會兒前方的車流,“我記得拐過去有個商場。”

    鳴寒意外,“你要買什么?”

    陳爭說:“我還欠你一件羽絨服,這冬天都要過完了?!?/br>
    鳴寒眉梢挑得老高,像是不相信,“怎么突然想到這個了?”

    “就走了個神?!标悹幘尤槐г蛊饋?,“你別像老盧那樣壓榨我,我剛回來,走個神也要被你們說?!?/br>
    鳴寒笑起來,“我不說?!?/br>
    幾分鐘后,鳴寒又說:“真去???那我停車了?”

    陳爭瞥他,“我買不起?”

    鳴寒停好車,“謝謝金主哥哥。”

    陳爭眼皮跳了下,“叫什么不好,叫這個?”

    周圍人來人往,鳴寒壓低聲音,“那就不要金主了,只要哥哥?!?/br>
    他離得太近了,說話時熱氣就鋪灑在陳爭耳邊,陳爭下意識用冰涼的手指捏了捏燙起來的耳朵。

    陳爭沒有看過鳴寒穿羽絨服,長款大衣鳴寒也不怎么穿,不是短夾克就是沖鋒衣,看著倒是不冷,干活也利索,但陳爭覺得鳴寒這個子,不穿點長的真是白瞎了那雙腿。好歹中學(xué)時因為長太快被痛哭過呢。

    想到鳴寒因為生長痛而默默流淚的模樣,陳爭上回心痛過了,這回卻想笑。

    鳴寒說:“哥,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陳爭將一件長到小腿的羽絨服往他懷里一拍,“穿上我看看。”

    鳴寒拿起一比劃,眉毛都擰到了一塊兒,“這太長了,哪家好警察穿這個去工作?”

    陳爭:“嗯,我要送你進娛樂圈?!?/br>
    店員聽得在一旁偷笑。

    鳴寒別別扭扭地穿上,陳爭眼光好,這羽絨服雖然是爛大街的黑色,但是細節(jié)處做得很好,穿在身上有型又拉風(fēng),絲毫不臃腫。但鳴寒的反應(yīng)很好笑,可能是確實沒有穿過這么長的衣服,很不習(xí)慣,手腳不大協(xié)調(diào)。

    陳爭不由得想到了鳴寒在竹泉警犬基地帶的那些黑背,一個個威風(fēng)凜凜的,但鳴寒想一出是一出,給它們穿寵物狗的鞋子,一穿上,路都不會走了。

    鳴寒現(xiàn)在就有點像。

    陳爭走過去,幫鳴寒將里面的衣領(lǐng)整理好,又抓著他的手臂擺了兩下,“這下四肢馴服好了嗎?”

    鳴寒顯然也想到了黑背,“回旋鏢扎我自己身上了。”

    不愧是機動小組的精英,鳴寒的不適應(yīng)只持續(xù)了幾分鐘,陳爭給他拉好拉鏈,將他推到鏡子前時,他已經(jīng)靈活地能當(dāng)場走個臺步了。

    店員贊不絕口,說這衣服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就這件吧?!标悹幰埠芟矚g,正打算付錢,鳴寒卻將他攔住,“賠羽絨服是你自己說的,我沒說要羽絨服,我要什么還沒想好?!?/br>
    陳爭頓了下,明白過來,“這件算我送你。”

    鳴寒說:“那我還可以要別的?”

    陳爭在他胸口拍拍,“可以是可以,過分的不行。”

    鳴寒又威風(fēng)地走了幾步,“有人給買衣服了,感覺像是嫁入了豪門?!?/br>
    陳爭:“………………”

    回洛城后,陳爭只休息了一天,立即投入工作??妆鋈宦?lián)系他,“陳老師,你現(xiàn)在方不方便來穗廣市?”

    陳爭立即問:“賓法有消息了?”

    孔兵說,沒消息,但賓法的問題比他以為的多,電話里說不清楚。

    穗廣市就在洛城旁邊,幾乎算是洛城的一部分。陳爭跟鳴寒打了聲招呼,當(dāng)即開車過去。

    孔兵就在穗廣市局,接待他的警察陳爭都面熟。對方也是因為孔兵打著陳爭的招牌,才知無不言。陳爭和刑警們寒暄幾句,一位姓張的隊長說:“賓所是我?guī)煾?,他真是可惜了。?/br>
    二十年前,穗廣市和洛城的聯(lián)系遠沒有現(xiàn)在這么緊密,穗廣市的案子都是自己查自己破,不會依賴洛城的支援。當(dāng)時要論誰是穗廣市最出色的刑警,那一定是賓法。賓法是支隊長親自帶出來的,年紀輕輕,樣樣出色,今后肯定會接支隊長的班。

    往后的幾年,賓法確實非常順,不僅自己破案率高,帶的幾個徒弟也青出于藍。但十五年前……張隊頓了頓,準確來說,是十六年前了,一起并沒有發(fā)生在穗廣市的案子,改變了賓法的人生走向。

    陳爭聽到這里,腦子忽然頓了一下。這個時間點,沒有發(fā)生在穗廣市,卻和穗廣市有關(guān)?他條件反射就想到了梁岳澤家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