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細(xì)君給陳阿嬌行禮：“罪女劉細(xì)君拜見陳貴人?！?/br>
    “不必多禮，快些起來?！?/br>
    陳阿嬌對劉細(xì)君非常和氣，一方面?因為她是女兒的玩伴，另一方面?則因為劉細(xì)君算起來和自?己也是親戚。

    劉細(xì)君抬頭?，小心地端詳著陳阿嬌。

    比起這?些日子在后宮見過的正值青春的美人們，陳阿嬌居然毫不遜色，即便她的臉上有了細(xì)微的皺紋、皮膚也不如雙十年華的女子那般緊致光滑，但她周身?散發(fā)著歷經(jīng)波折后看淡人生的成熟優(yōu)雅氣質(zhì)，讓本就明麗華美的面?容更多了幾?分?雍容與舒展。

    “為什么盯著我的臉？”

    發(fā)現(xiàn)劉細(xì)君出神地注視自?己，陳阿嬌笑問道?。

    劉細(xì)君低頭?，小聲道?：“因為細(xì)君在貴人身?上看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美。”

    “哦？說來聽聽?！?/br>
    “細(xì)君不知該如何形容，貴人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像早春時節(jié)盛開?的辛夷又像雨后香氣更加濃郁的桂花，明明是濃烈張揚的美卻讓細(xì)君感覺很舒服，光華四射中透著玉石的溫潤?！?/br>
    “我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我，”陳阿嬌回答道?，“過去的我是一團(tuán)肆無忌憚的烈火，連陛下?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最終落得廢后的結(jié)局?！?/br>
    “但是您確實——”

    后半句話，劉細(xì)君不敢說出口?。

    早在看到陳阿嬌的第一眼她就感覺到了不尋常。

    不僅因為陳阿嬌的容色遠(yuǎn)比她的預(yù)想更加姣好美麗，也不僅因為她發(fā)現(xiàn)陳阿嬌的面?容和四公主有至少?八成的相似——

    坊間傳聞，陳阿嬌被廢后遷居長安郊外長門宮，不可外出，不見外客，可眼前的她卻是住在竇太主的府邸，錦衣玉食，行動不受任何限制。

    由此可見——

    陛下?心中，陳阿嬌是特別的！

    陳阿嬌知道?她想說什么，笑著表示：“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br>
    隨后，奴婢們端上美味的蜂蜜水和各式精致點心，更有二十幾?個由董偃精心培訓(xùn)出的擅長蹴鞠的奴婢在庭院的空地上列隊等候。

    “這?些蹴鞠女子是我讓董郎特意為四公主挑選培訓(xùn)的，屆時上林苑大宴，四公主可以讓她們給陛下?表演女子蹴鞠?！?/br>
    館陶對外孫女向來寵愛有加。

    李令月聞言，也覺得這?個主意極好。

    若不是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她一定毫不猶豫在上林苑大宴上獻(xiàn)上這?份賀禮。

    “竇太主——”

    “又想要什么？”

    館陶看外孫女大眼睛轉(zhuǎn)溜溜就猜到她有所求。

    李令月見狀，很干脆地把自?己想在長安郊外弄一塊靠近河流的空曠場地、雇傭一批擅長熬制石灰漿的熟練勞工以及采買大批量的楮樹老皮、鮮嫩竹麻、陳年稻草、石灰?guī)r的想法說了出來。

    “姣兒要這?些東西做什么？”

    陳阿嬌好奇，以為女兒小小年紀(jì)就染上時下?流行的煉丹求長生的毛?。骸盁挼?？”

    “不是為了煉丹，”李令月道?，“姣兒這?幾?日研讀查抄淮南王宮獲得的書簡，發(fā)現(xiàn)一些有趣的東西，想找一塊場地試驗一下?。”

    “試驗可以，做出來的東西千萬不要吃嘴里??！?/br>
    陳阿嬌很擔(dān)心。

    “貴人放心，姣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令月滿口?承諾。

    時間緊迫，她必須立刻行動。

    ……

    館陶大長公主身?為皇帝的姑姑兼前丈母娘，食邑堪比諸侯王，又繼承了竇太皇太后的巨額財產(chǎn)，堆放在庫房的閑散錢幣都以千萬計，自?然，李令月要求的東西，三兩天就準(zhǔn)備妥當(dāng)?，并且投入運作。

    坐馬車去往場地路上，李令月以一包金餅為代價，向系統(tǒng)要了賈思勰的《齊民?要術(shù)》中記載的楮皮的完整處理以及楮皮紙的具體制作流程、注意事項。

    看完皮紙制作工藝，李令月的馬車抵達(dá)了臨時搭建的造紙工坊。

    場地內(nèi)熱氣驚人，工匠們正揮汗如雨地制備石灰漿。

    他們用鐵石木棍等工具將深山開?鑿運出的石灰?guī)r敲成碎塊，送進(jìn)?煅燒窯，制備成生石灰，再將生石灰運送到石灰塘中，混入大量清水?dāng)嚢柚瞥墒焓摇?/br>
    整個過程酷熱恐怖，熱氣沖天，工匠們赤著上身?，穿梭在白煙中，汗流浹背。

    公主的馬車自?然不可能停在這?種又臟又熱又悶的地方。

    竇太主派來此處負(fù)責(zé)管理的小吏穿過蒙蒙白霧，來到馬車前，哈腰行禮：“拜見敬武長公主殿下?！愿敬武長公主殿下?——”

    “本公主沒?空聽你的客套話，東西準(zhǔn)備得怎么樣？”

    馬車內(nèi)，想起女孩稚嫩卻不失威嚴(yán)的聲音。

    小吏不敢抬頭?，將當(dāng)?前情?況介紹一番，無非是工匠們已經(jīng)開?始制備石灰漿，四公主要求的楮樹老皮、鮮嫩竹麻、陳年稻草等物陸續(xù)運來，堆放在庫房里?。

    李令月聞言，撩開?車簾，看到工匠們在小吏的安排下?正井然有序地工作，于是將寫有紙皮的制作方法的竹簡交給小吏，命他按竹簡上的內(nèi)容對楮樹皮、嫩竹麻、成年稻草進(jìn)?行配比和預(yù)處理。

    “處理完畢后，分?成三份，一份加入芙蓉花汁、一份加入松針汁、一份加入黃蘗汁，另外需要準(zhǔn)備明礬用于浸泡紙張……這?些工作完成以后，等本公主的下?一步差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