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隨笑道：“寨主客氣了，此?人挑撥苗寨與中原關(guān)系，實是居心不良，按律當(dāng)誅，就算是寨主先行?處置，我們也不會多說什么?！?/br>
    見他們笑吟吟地打招呼，顧燕庭更加憤恨，掙扎得也更厲害了。

    這?些人全是一伙的！是他們故意設(shè)計陷害！

    這?里只?有他是忠臣良將！他要剿匪立功！

    就算被塞著嘴，他還是哼哼唧唧的，惹人厭煩。

    沈隨朝士兵們擺擺手?：“帶下去，看管起來，明日提審。”

    “是?！?/br>
    顧燕庭就這?樣，掙扎著被帶下去了。

    沈隨轉(zhuǎn)回頭。

    烏寨主拍拍自家兒子的肩膀，向他介紹：“這?位是中原來的沈隨沈大人。顧燕庭誣告我們謀反，沈大人特意來調(diào)查案件，還我們公道。”

    沈隨道：“寨主實在是太?客氣了。”

    “快呀。”烏寨主又扶著烏嵐的后背，把他往前推了一下，“跟沈大人打招呼。”

    沈隨抬起頭，對上烏嵐瞪得大大的眼睛、無比震驚的目光。

    烏嵐指著他：“你你你……你也是中原當(dāng)官的！”

    烏寨主佯怒道：“阿嵐，不許無禮，都跟你介紹過了，這?位是沈大人?！?/br>
    烏嵐更震驚了，連話都說不清楚：“那那那……”

    那他這?些天來，在這?個?人面前細(xì)數(shù)顧燕庭的惡行?，算怎么回事？

    他在這?個?人面前，真情實感地痛罵顧燕庭，算怎么回事？！

    “啊——！”烏嵐又羞又臊，嚎了一嗓子，扭頭就跑。

    烏寨主連忙解釋：“不好意思?，沈大人，我兒子那個?……小的時候發(fā)過燒，腦子不太?好使?。”

    沈隨笑了笑，并不介意：“不要緊，小公子不傻，挺機靈的?！?/br>
    烏寨主抬手?：“寨子里已經(jīng)備好了宴席，請沈大人與各位大人赴宴，為你們接風(fēng)洗塵?！?/br>
    “好，多謝?！鄙螂S也伸出手?，“請?！?/br>
    宴席之上，其樂融融，賓主盡歡。

    只?有得了失心瘋的顧燕庭，被關(guān)在柴房里，用腦袋撞墻——

    反賊！全都是反賊！

    *

    翌日清晨，提審顧燕庭。

    沈隨既為皇帝欽差，自然是主審官。

    祝青臣和幾位常年?駐守苗疆的同僚，作為旁聽陪審。

    只?是過了一個?晚上，顧燕庭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氣。

    他整個?人狼狽不堪，低著頭，臉色蠟黃，拖著腳步，被兩個?士兵押著，從外面走進(jìn)來。

    驚堂木一拍。

    沈隨朗聲問：“顧燕庭，身為朝廷命官，非但?不克己為民，反倒因?一己私欲，誣告苗寨謀反，鼓動朝廷發(fā)兵，挑起兩地戰(zhàn)爭，你認(rèn)不認(rèn)？”

    顧燕庭跪在地上，猛地抬起頭，狀若厲鬼。

    他厲聲道：“我不認(rèn)！”

    “分?明是烏嵐不知廉恥，糾纏我好幾年?，苗寨欺我辱我！我不過是被迫反擊，我為何要認(rèn)？！”

    “他們就是一群南蠻野人，不講道理，毫無禮數(shù)。我教了他們好幾年?，他們卻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學(xué)?不會！難道他們不該死嗎？”

    他雙目猩紅，竟直接掙脫士兵壓制，定定地盯著沈隨，直接站了起來。

    他又一次將矛頭對準(zhǔn)了沈隨。

    “沈隨，你我是同屆舉子，憑什么你能留在京城做京官，現(xiàn)在還能高?高?在上地給我定罪？憑什么我就要待在這?個?破寨子里，教這?群野人讀書？！”

    “我看見他們就想吐，我恨死他們了！你有什么資格定我的罪？你留在寨子里好幾年?，你來試試看！”

    沈隨皺眉：“你說這?話，便是不服陛下調(diào)令了？苗疆既已歸順中原，苗疆百姓也是我朝百姓，沒有不同，更不是什么野人。況且——”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一眾旁聽的官員們。

    “祝大人、劉大人、張大人，還有好幾位大人，全部駐守苗疆，治下有成，百姓安居，他們都說苗寨民風(fēng)淳樸，與寨民相?處和樂?！?/br>
    “偏偏是你，滿腹怨言，端著架子，一心惦念著京城。”

    “你若心存不滿，不愿留下，干脆上疏一封，求陛下調(diào)離，為何誣告烏寨虎寨？”

    沈隨狠狠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把顧燕庭嚇得一激靈。

    “究竟為何誣告？！”

    顧燕庭后退兩步，腳上的鐐銬叮當(dāng)作響。

    他訥訥說不出話來，只?是翻來覆去地念叨著：“是他們對不起我，不能怪我，是烏嵐一直纏著我，是他們欺辱我，是他們……”

    沈隨站起身來，厲聲質(zhì)問：“你身為朝廷命官，一封奏疏，上達(dá)天聽，關(guān)系到的是兩個?寨子數(shù)萬民眾的生死！”

    “陛下派你駐守烏寨，不僅是為了讓你教導(dǎo)烏寨中人讀書明理，更是為了讓你安定烏寨，而你呢？你處處貶低苗人，甚至連烏寨主的兒子都不肯放過，弄得百姓怨聲載道，對中原頗有成見。”

    “這?些年?來，你在烏寨之中，吃穿住行?，所得俸祿，全都有烏寨百姓的一份！你拿著他們的銀兩，吃著他們的糧食，反倒誣告他們謀反，要他們的性命?！?/br>
    “若非陛下明察，派人詳細(xì)調(diào)查，否則依你之言，貿(mào)然派兵，昨日夜里，烏寨虎寨就是一片火海！生靈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