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時間等著你，”他說，“只要你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先前的提議依然有效，我甚至可以讓你保留自己的思想?！?/br>
    在昏沉光線和半邊黑暗的籠罩下，他的側(cè)臉被一半陰影覆住，輪廓更加尖銳鮮明，和卡約斯相像的那部分特征逐漸顯露出來。但最讓溫德爾意識到亞利克和卡約斯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的，卻是亞利克眼中那抹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殘影。

    溫德爾沉默良久，只是微微嘆氣：“現(xiàn)在放棄，還來得及?！?/br>
    亞利克半是疑惑半是好笑地偏了偏頭，他覺得溫德爾完全沒有搞清楚情況，現(xiàn)在的優(yōu)勢都在他這一方——是他在給溫德爾一個機會。

    “半夜被你吵醒，我可沒平時應(yīng)付那些蠢笨貴族雄蟲的耐心?！眮喞怂凰坏卣f，“不過看在你腦子不笨的份上，你現(xiàn)在說還來得及?！?/br>
    溫德爾搖頭：“恐怕你要失望了。說多錯多，我只會把秘密帶進墳?zāi)??！?/br>
    這讓亞利克覺得之前坦白了一大堆的自己是個傻子。

    “以防你沒有發(fā)現(xiàn)——你根本沒有選擇，后天的儀式我只需要一只和你長得一樣的雄蟲傀儡，我甚至可以讓它們把你撕碎?！眮喞送{的語氣中不掩惱怒。

    “你看，我這不是有選擇嗎，”溫德爾笑了，“我可以選擇讓他們撕碎，或者晚點再讓他們撕碎——你不會真的認為我覺得自己有活下來的機會吧，知道了你那么多秘密，我估計死的要比大皇子還慘?！?/br>
    亞利克的臉沉了下來，一半是因為溫德爾猜中了他的想法，一半是因為他終于意識到，溫德爾什么都不會告訴他。

    “那就如你所愿。”他陰沉地說，揮了揮手，看著五只體型巨大的猛獸一擁而上，將溫德爾埋沒在尖牙利齒和厚重的皮毛下。

    溫德爾自始至終沒有發(fā)出一聲慘叫，想必是在第一只野獸壓上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劃開喉嚨折斷骨頭，魂飛魄散了。

    亞利克臉上卻并沒有露出輕松的痕跡，他凝重地盯著野獸堆中的涌動，因為里面實在太暗，一時間看不清里面具體的情況。

    不過他能聽到一些聲音，比如野獸的嘶吼、皮rou被劃破、以及從空中傳來的，像是爆炸一樣的聲音。

    還有從城區(qū)中傳來的動靜，像是蟲族們驚慌失措地離開家門，在街道上奔走相呼。

    這是什么？！

    亞利克若有所感地抬頭，目眥欲裂地看向空中騰起的綠色光芒，一朵一朵，在空中炸開。

    晶瑩剔透閃著熒光的綠色粉末撲簌簌地在空中散落，在最高點耗盡能量，再落下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灰撲撲的普通塵土，被風(fēng)吹散，也許有機會被風(fēng)攜著吹回到自己生前的家里，最終湮滅在這顆星球的隨意一角。

    城中慌亂的喊聲漸漸停下，驚慌的蟲群像是被這片不可思議的景象吸引了一般，開始在街道中駐足觀看。

    但地面?zhèn)鱽淼恼饎右琅f沒有停息。

    雌蟲有蟲翼不會這樣奔跑，雄蟲根本沒有能力跑多遠，他們的體重也不足以支撐這個程度的震動發(fā)生。

    剩下唯一可能的只有——

    “煙花很好看吧，我倒是挺驚訝蟲族這么喜歡火光，卻從沒有發(fā)明出煙花這種東西?！?/br>
    ！??！

    亞利克猛地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溫德爾的聲音從野獸堆中傳出，完全沒有一點痛苦的樣子。原本涌動著像是在吞噬尸體的野獸們，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安靜下來，一動不動。

    兩秒后，溫德爾從野獸堆中爬了出來，臉上干干凈凈的毫無血跡，指甲尖上卻是滴落著一串血珠。

    他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并肩和亞利克站在同樣的位置，抬頭看向天上的綠色煙花，然后含著笑意，看向亞利克。

    “你還記得卡約斯多高嗎？”他前言不搭后語地問。

    亞利克沉默兩秒，突然像瘋了一樣向另一個方向跑去，最終停在天幕穹頂cao控間的投影儀前。

    溫德爾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后，看著亞利克對空空如也的粉盒發(fā)呆。

    “走出去的三只雌蟲有一只不是卡約斯。那只雌蟲一開始沒有和你們在一起，是因為他潛伏在我身后——為了發(fā)現(xiàn)雌蟲骨粉的位置?！眮喞擞每諘绲穆曇粽f，輕的像是自言自語。

    他機械地轉(zhuǎn)動眼睛，看向溫德爾：“卡約斯呢，他在這里嗎？他要親手做嗎？”

    溫德爾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他很重視你，我不會讓他看到?！?/br>
    亞利克盯著自己的手掌：“他不想給自己的兄長復(fù)仇嗎？”

    “你也是他的小弟弟，卡約斯下不去手?！?/br>
    “即使你命令他？”

    “我不會。” 溫德爾簡單地回答。

    亞利克像是沒聽見一樣，抬腳走出小小的cao作室，走向天幕穹頂最大的也是最透明的房間。

    他順著臺階一路向上走，不在意溫德爾跟在他身后。

    到達最高處時，亞利克睜開眼睛，這個角度可以俯視整個蟲族城區(qū)，也可以看到郊外還在持續(xù)燃放的瑩綠色煙火。

    動物從城區(qū)中蟲族的家中涌出，川流不息地匯聚向同一個方向，是瑩綠色煙火燃放的起點，也是這些實驗體生命即將終結(jié)的終點。

    在那里，熊熊火光燃起。

    動物們比蟲族還像是真正的飛蟲，飛蛾撲火般地前后涌入爆炸的火堆中，在刺眼的火光中消失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