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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欲劫纏月【NPH】在線閱讀 - 第四十五章別走

第四十五章別走

    蕭蘭因還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月綾詫異地轉(zhuǎn)頭。

    夜色澄冷,月白長衫被清輝洗得發(fā)白,夜風(fēng)帶起紛飛的袍袖,連著蒼白得透明的膚色一塊,糊成冷暈般的朦朧。

    明明近在眼前,卻如隔著千山萬水,連樣子都遠(yuǎn)得模糊不清。

    月綾面露驚艷,不禁懷疑眼前的究竟是人,還是獲罪的謫仙。

    “你要的方子,我找到了。”

    月綾這才反應(yīng)過來,“唔,那太好了,小師叔,明天上午我來找你拿好不好?”

    “不好?!?/br>
    “那小師叔什么時(shí)候有時(shí)間,我再來找你拿。”

    “此刻。”

    月綾一怔。

    那只手又遞了過來,白如雪,冷如冰,

    “來?!?/br>
    月綾眼瞳緊縮,不住搖頭,“不,小師叔,我明天叫江浸月過來拿……”

    “我不會(huì)給?!?/br>
    月綾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為什么?”

    “這是為你找的,其他人不配拿?!笔捥m因一字一頓。

    月綾只覺不可理喻,“此事事關(guān)唐家寨瘟疫,涉及千萬性命……”

    “與我何干?!?/br>
    聲線孤冷,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月綾輕擰眉頭。

    她知道蕭蘭因性情淡漠,但身為醫(yī)者,這句話未免太過絕情了。

    可她若是不去,蕭蘭因真的不給方子,到時(shí)候死的就是成千上萬的百姓了,她絕不會(huì)拿人命來開玩笑。

    況且她東西都收拾完了,蕭蘭因也未加阻攔,拿個(gè)方子而已,應(yīng)該不會(huì)出事的。

    如此想著,月綾放下東西,走了過去。

    冰潤的指節(jié)交纏而來,冷泉般滲進(jìn)月綾肌膚。

    觸感明顯和從前不同,直寒進(jìn)她心底。

    每走一步,那寒意便順著指尖向上凍結(jié)一寸。

    一寸復(fù)一寸……

    直等蕭蘭因停下,月綾已被凍得沒有一點(diǎn)知覺。

    眼前是一片散發(fā)著森森冷意的冰藍(lán)色深潭。

    潭水與之前蕭蘭因強(qiáng)迫月綾洗臉的水如出一轍。

    僅是靠近,月綾就被凍得陣陣發(fā)暈,眼見又要暈過去。

    銀針自月白袍袖中擲出,依次封入月綾九處大xue,強(qiáng)逼她清醒過來。

    不僅如此,她全身毛孔都被迫張開,源源不斷地吸收這無盡冷意。

    痛!

    每一顆毛孔似乎都被捅進(jìn)一把冷匕首,直穿入骨,將她洞穿了。

    “小師叔,你為什么……帶我來這……”月綾哆哆嗦嗦。

    蕭蘭因并未回復(fù),薄唇輕張,只一字,卻叫月綾心驚膽戰(zhàn),

    “脫。”

    “不……”

    月綾轉(zhuǎn)頭想跑,可全身都被凍得沒有一絲知覺,只能不住搖頭來表達(dá)自己的抗拒。

    蕭蘭因眸子輕瞇,如暗夜中的蛇,森然冷冽,

    “是你說要方子的。”

    月綾不住打著顫,艱難地說道,

    “方子呢?”

    蕭蘭因指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額角,

    “在這?!?/br>
    說著,他斂眸,蒼白膚色透出冷瓷般的光暈,眸色卻沉得烏云壓城。

    越靠近,眼角那抹薄紅越重,如冷雪夜下的慘烈血痕。

    “月綾,我做錯(cuò)什么了,你要拋下我?!?/br>
    聲音如壓斷寒梅的殘雪,悶而空落,帶著不解,滿含壓抑,可眼里的瘋狂卻越燒越旺。

    月綾知道大事不妙。

    她想跑,可一個(gè)腿軟,摔倒在地,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站起來,只能嘗試用語言穩(wěn)住他,

    “小師叔,不是的,我沒有拋下你,沒有人會(huì)拋下你,我們都很在意你的,你不要鉆牛角尖好不好……”

    “你騙我?!?/br>
    月白衣袍已蹭到月綾膝蓋,淺淡檀香攀膝而上,將她緊緊纏繞。

    玉般的手遞來,卻不再淡定自若,而是顫的,痛的,苦的。

    泛白指尖染上紅色,攤開的掌心,紅色一滴滴往下滾,漫成一條線,蜿蜒如蛇,咬到她的紫裙子上。

    月綾嚇得大腦一片空白,不住往后退,淚珠子和他的血珠子一起掉,“小師叔,你冷靜一點(diǎn),我求求你冷靜點(diǎn)……”

    沒用。

    說什么都沒用。

    一切語言被投進(jìn)看不見底的深淵,連回聲都找不到。

    最終,連月綾自己都被吞了進(jìn)去。

    森白指節(jié)小心翼翼地向下,那血也順著他的軌跡滴成寒梅,最終懸停在她的腳腕上。

    “叮鈴叮鈴——”

    月蓮花鈴蕩漾出一圈音符,在這滲冷的環(huán)境中愈發(fā)詭異。

    月綾慌得連話都說不出。

    而蕭蘭因卻輕輕笑了一聲。

    如玉撞瓷,清冷而悅耳,卻讓她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喜歡它,月綾?!?/br>
    蕭蘭因抬眸,猩紅到底的眼色染上一圈奇異的糜麗,不可捉摸,卻顛倒眾生。

    “小時(shí)候,娘親也給我戴過鈴鐺,說會(huì)保佑我一生幸福順?biāo)?。?/br>
    說到此處,他聲音帶上一絲童真與愉悅。

    可接下來,就如浸了血般嘶啞痛苦,

    “娘親騙我,你也騙我。我不明白,我做錯(cuò)什么了,你們都要拋下我。”

    那只手重重握住月綾的腳腕。

    傷口緊貼住搖動(dòng)的小鈴鐺,指節(jié)嶙峋得近乎猙獰,可眼前人卻神色卻無波無瀾。

    “不,不是的……”

    月綾拼命搖頭,身子向后竄,可腳腕卻被緊緊握住,半點(diǎn)掙脫不開。

    “你要學(xué)九凝針嗎?”

    “不,小師叔,我只想離開這,你放我走好不好……”

    “還是想學(xué)九凝心經(jīng)?”

    “不,我不要……”

    “還是想要我的全部內(nèi)力?”

    “不,不是……”

    “還是你恨我,你想要我的命?”

    “不……”

    “沒關(guān)系,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想要,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那張美如神祇的臉在眼前放大,黑瞳深處蜷著狂癲的熱絡(luò)與祈求,如獸,如火,將月綾盡數(shù)吞噬。

    她的理智已瀕臨崩潰,已講不出完整的話來。

    倏然,那團(tuán)火熄了。

    余燼卻還在。

    一簇一簇融進(jìn)深不可測(cè)的黑洞中。

    不知被燒了多少次,堆了多久,才積成這連光都透不進(jìn)的黑暗。

    “小師叔,讓我走,好不好?”

    拼著最后一絲希望,月綾垂死般開口。

    蕭蘭因平靜地望著她,不,不是平靜,是死水一灘,是凜冬,是生靈死絕。

    一百年那般久。

    “不好。”

    唇邊倏然挾出一絲弧度。

    另一只手撫上月綾發(fā)顫的耳畔,取下礙眼的蝴蝶,簪上他喜歡的白玉菡萏。

    他湊近她抖得厲害的臉頰,烙下一個(gè)淡淡的吻。

    月綾心臟重重一顫。

    她依舊害怕,可隨著蕭蘭因的靠近,那股強(qiáng)烈的熟悉感卻更讓她毛骨悚然。

    她知道原主遺留下的感情會(huì)影響她的判斷。

    可青蘅渡與京城相隔千里,原主又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根本就不可能認(rèn)識(shí)蕭蘭因。

    但她為什么一點(diǎn)都不排斥他的親近?

    無論是從身體,還是從心里,她都不排斥。

    為什么?

    月綾想不明白。

    那道浸著涼意的檀香已順著臉頰滲入她的呼吸。

    蕭蘭因半闔眼眸,笨拙而輕盈地與她鼻尖輕蹭,如相依相偎的獸,細(xì)細(xì)的柔毛隱秘地勾連,依然冷,卻奇怪得沒那么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