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是說眼前這個人隨時能夠毀滅大漢的社稷！

    這怎么可以？

    而且過往的洛氏從來沒有這么強大過啊，就算是文公和宣公那樣的曠世之才，雖然有些許傳說，但都是在人力范圍之內(nèi)的。

    至于洛愍公那就不用說了，一戰(zhàn)而敗，邦周天命徹底腰折，是洛氏千年唯一的庸君。

    而且這么強，邦周到底是怎么滅亡的？

    無數(shù)的疑問充斥著劉邦的腦海，再加上洛陵渾身充斥著滅絕的氣息，他整個腦子都已經(jīng)快要燒掉了。

    面對著一個現(xiàn)世的能夠滅國的神靈，他絲毫沒有剛剛重創(chuàng)匈奴的喜悅，反而全都是恐懼。

    “嘶！”

    大殿之上到處都是倒吸冷氣的聲音，所有人都不禁升起一股寒意，昭公真是恐怖如斯啊。

    ————

    大羅天闕，紫微星宮。

    尊居北極之高，位正中天之上。

    總天經(jīng)地緯，日月星宿，行云布雨，五雷正庭。

    萬象宗師，諸天統(tǒng)御。

    萬星教主，無極元皇。

    中天紫微，北極大帝?！蹲衔氄a》

    第276章 諸夏天子和漢朝皇帝

    眼見大殿之中陡然之間因為大兄的話而陷入了靜默之中，洛亦知道該是自己來活躍氣氛了。

    “陛下，自古以來，有功勞得不到賞賜，有過錯得不到懲罰，這都是霍亂的根源，昭公前往草原，立下大功，理應(yīng)得到封賞?！?/br>
    劉邦感激的望了一眼洛亦，不愧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重臣，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有時候，君王就希望你能要好處。

    比如說現(xiàn)在，劉邦整個人已經(jīng)被洛陵那股滅世的氣息搞蒙了，不知道該干什么，之前準備好的說辭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洛亦兩句話就點醒了劉邦，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之前準備好的賞賜拿出來啊。

    把我大兄砸回昭城不就完事了，有什么可慌的，這幾年他什么時候說過一句話啊。

    劉邦正準備說什么，想了想又止住說道：“昭公是上天所封賜的，他不是大漢的臣子啊，朕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面目來賞賜昭公呢？”

    洛亦說道：“陛下，您不僅僅是大漢的皇帝，還是諸夏的天子，昭公雖然不是漢臣，卻是諸夏之人，天之下，天子最尊?！?/br>
    洛陵眼底出現(xiàn)了一絲笑意，他也有些沒想到洛亦竟然會乘著這個機會將諸夏的概念再次升格，架構(gòu)在了王朝以上。

    雖然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嘗試，但只要有先例，日后就能緩步推進。

    阿亦有長進啊。

    劉邦心中有些奇怪，他不是玩學(xué)術(shù)的君主，對這些概念類的東西沒有太強的直覺。

    雖然有些奇怪為什么洛亦要將皇帝和天子這兩個一樣的東西分開，但既然洛亦這么說了，他自然就相信。

    于是欣然道：“昭公，您出自洛氏，如果賞賜給您金銀，那想必是對您的一種侮辱。

    至于高官顯爵，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您的昭公之位更加尊貴的爵位了。

    朕思來想去，人間已經(jīng)沒有了能夠和您相匹配的位置。

    前些時日子玉為朕講上古史的時候說過，上古的圣王賢臣都是兼具人和神的身份，就像是輔佐黃帝的風(fēng)伯雨師一樣。

    子玉還說上古的天子可以為世間的萬靈封神，乃至于賢臣名將，都能夠得到彰顯。

    您在草原之上大顯神威，只有尊貴的神位才能夠與您相配。

    朕愿意效仿上古的圣王，為您冊封四時之神，與山川河流和日月星辰之神所同屬，享受皇室以及天下之人的祭祀?！?/br>
    殿中的群臣表情已經(jīng)麻木了。

    我們還在這里孜孜不倦的想著在人間的爵位上再往上一步，人家昭公都已經(jīng)開始冊封神靈了。

    這差距也太大了。

    當初韓信受封三萬戶侯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這么感慨過。

    雖然這只是一個虛銜，不能帶來任何的實質(zhì)權(quán)力。

    但問題是，那可是神位??！

    有了天子親封的神位，就不僅僅是自己的子孫能夠祭祀，而是任何人都能夠祭祀自己。

    千百年后，就算是子嗣斷絕，依舊有香火在人間永存，這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可是很重要的。

    洛陵明白劉邦給自己這個活著的人冊封神位，自然是為了讓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在昭城。

    但是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會對未來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給活人因為功勞冊封神位不是一件小事。

    這會對未來造成什么影響呢？

    會不會現(xiàn)在這件事往后就會成為一種潛規(guī)則。

    以后那些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人，都會被冊封一個神位，然后離開人間呢？

    諸子圣殿之外，難不成還要再開一座宗廟，專門用來供奉那些做出過重大貢獻的文臣武將嗎？

    萬神殿？萬神宮？

    圣陵？

    還是按照天子廟來修建，文廟還是武廟？

    洛陵暫時按下心中這些雜亂的思緒，先是行禮感謝劉邦，然后轉(zhuǎn)而說道：“天子，陵有一事相求?！?/br>
    對劉邦來說，現(xiàn)在的洛陵說什么都行，只要別再出現(xiàn)在世間就可以，于是連忙說道：“昭公您請說?！?/br>
    洛陵于是說道：“天子，自古以來，天子居于天下的正中，然后諸侯作為藩籬拱衛(wèi)天子，三代莫不如此，您知道這是為何嗎？”

    劉邦有些摸不著頭腦，還以為是洛陵對他削減異姓王感到不滿，訥訥不言，洛亦當然知道不是這樣，于是說道：“還請昭公您為陛下解惑?！?/br>
    洛陵說道：“天子，若是現(xiàn)在瓊州屬于大漢的土地，瓊州有叛亂，您要從哪里調(diào)兵，您要多久才能到達呢？”

    劉邦聞言已經(jīng)有了一些眉目，心中放松，思索一下道：“若是楚國不能平定，那最好的自然是從關(guān)中調(diào)兵，若是從楚國進攻，恐怕要半年，若是從關(guān)中出發(fā)，恐怕要一年才能進入瓊州了?！?/br>
    說到這里，劉邦這種聰明人，已經(jīng)知道洛陵要說什么了，太遠了！洛陵嘆息道：“天子居于天下的正中，正是因為天子只能控制那一部分，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修建通行全國的直道。

    這正是陵所嘆息始皇帝的地方，他是有才能的，秦王朝所修建的直道是必要的。

    但他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在短短數(shù)年之內(nèi)抽調(diào)天下之人去修建。

    若是將那些工程分成數(shù)十年來修建，難道秦王朝會短短十幾年就滅亡嗎？”

    劉邦問道：“昭公，即便是修建了直道，但是瓊州之偏遠，實在是天涯海角了，若有叛亂，每每調(diào)兵，所費巨大啊。”

    劉邦不是那種好大喜功的皇帝，他一向都非常的實用，沒好處的事情他是不會為了一點面子就去做的。

    洛陵笑道：“這正是陵要說的，一千年之前，素王率軍東征，那時的諸夏到處都是森林湖泊，道路崎嶇難行，哪里像是現(xiàn)在這樣有四通八達的道路呢？

    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素王一路將蠻夷驅(qū)趕進山間，到了東方的盡頭，素王就感慨道：‘等到我薨逝了，恐怕就再也沒有人能率兵來到這么遠了’，應(yīng)當在這里設(shè)置諸侯，由諸侯為天子抵御蠻夷。

    于是諸侯就地建國，征討蠻夷所需，皆從本地所出，天子坐于鎬京，垂拱而天下治。

    現(xiàn)在您定都關(guān)中，實際上山東很多的土地已經(jīng)可以直轄，這是您所知曉的。

    但是您想沒想過更向南的地區(qū)呢？

    諸如嶺南，恐怕數(shù)百年之內(nèi)，您都不愿意跨入那片地域吧。”

    這句話可真是切入劉邦的內(nèi)心之中，嶺南那地步他是真的不愿意去，白送都不想要，實在是瘴氣太嚴重了，過去了甚至可能會死。

    劉邦想起了滅秦之時，洛陵曾經(jīng)前往嶺南說服趙佗留在嶺南，他知道洛陵這是要為趙佗要一個王位，于是問道：“您是想要朕為趙佗封王嗎？

    但是趙佗恐怕不愿意啊，他在嶺南就像是皇帝一樣，為什么要接受中原王朝的冊封呢？”

    洛陵眼中帶著光，朗聲道：“天子不必擔(dān)心，若是趙佗不愿意，陵便再往嶺南走一遭，他會乖乖聽話的。”

    聲音很平淡，但是卻很是霸道，劉邦一震，心中暗道：我這個大漢皇帝都不敢招惹，區(qū)區(qū)一個趙佗自然更不敢了。

    又聽到洛陵說：“趙佗建立的是諸夏之國，而您是諸夏的天子，天子只有一位，所以他必須臣服于您。

    漢王朝的皇帝可以不統(tǒng)治嶺南，但是天子必須統(tǒng)治諸夏的所有國家，就像是邦周的諸侯都要接受天子的分封。

    即便是趙魏韓這樣的悖逆，也要經(jīng)過天子的金璽詔書和金冊，才能成為尊貴的諸侯。

    趙佗若是不愿意接受冊封，那就是自絕于諸夏，自認為蠻夷，天下應(yīng)當共同擊破他?！?/br>
    洛亦聞言忍不住望了大兄一眼，真不愧是大兄啊，僅僅一句話就猜出了自己的用意，而且還能在短短時間之內(nèi)就化而用之。

    劉邦這一下是深刻的感受到兩者之間的不同了，“昭公所言的意思是，使趙佗作為外藩，來朝拜朕嗎？”

    周王朝時有畿內(nèi)諸侯和畿外諸侯的區(qū)別，實際上天下從來沒有新鮮事，中央能控制的就作為畿內(nèi)，控制不了的就是畿外。

    現(xiàn)在劉邦分封的諸王就是畿外，那些接受管轄的侯國則是畿內(nèi)，而趙佗是比畿外更外圍的一圈諸侯，甚至還不屬于漢王朝的序列。

    “正是！”

    洛陵點點頭，劉邦稍微思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對大漢沒有半點害處，就算有害處他也不敢反駁啊，于是立即說道：“就依照昭公所言，為趙佗加封嶺南王?！?/br>
    宴會在洛陵表示自己要回昭城繼續(xù)著書的熱烈氛圍下結(jié)束了，劉邦熱淚盈眶，付出了那么多的代價，終于把這位大神送走了。

    一旦洛陵離開，天下仿佛瞬間就回到了原來的那個樣子，朝堂之上再次開始刀光劍影起來，面對無數(shù)洶涌的暗流，劉邦竟然有些迷醉，相比面對洛陵的無力感，還是這種他比較熟悉的斗爭更好對付。

    他將目光投向了英布，他所分封的諸侯王之中最強的一個，同時也是最不安分的一個。

    這時，有一輛馬車，有一艘舟船，從洛村出來了。

    在關(guān)中以西，洛家老二正帶著地圖，往未知的西域而去。

    ————

    在前篇的周王朝篇，我們曾經(jīng)講述了“王”這個稱號的降格過程，它與“天子”剝離，在實質(zhì)上成為了一種爵位。

    直到它被“皇帝”取代，徹底失去了最高統(tǒng)治者的稱謂作用，但“皇帝”在漢王朝建立之后，很快遇到了相似的遭遇，位于“天子”之下。

    主要原因在于，與“皇帝”相聯(lián)系的“王朝”是一個政治實體，而與“天子”相聯(lián)系的是“諸夏”是一個帶著文明的概念，而文明所能延伸的，明顯強于政治實體所能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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