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襲黛小嘆了口氣：“先回殺生門再說?！?/br>
    回到殺生門以后，江襲黛看著自己走時未關(guān)的窗子依舊敞著, 那地方還被自己指甲掐出了幾道刻痕。

    只不過外面的天色卻不如剛才沉了, 雨云退散。

    她一揮袖, 關(guān)了窗。

    有點(diǎn)疲憊。

    燕徽柔還跟在她身后滴滴答答地淌著水，江襲黛回過身，施了道術(shù)法, 去除了她身上的水珠子。

    只不過瞧那小丫頭臉色仍很蒼白，眼眶微微紅著，憔悴得很。沒了水還是有點(diǎn)打顫。

    “去泡個澡好了, 仔細(xì)凍病了?！?/br>
    “在瓊?cè)A殿這里？”

    “怎么了?！迸似乘谎郏骸澳泷娉中┦裁矗植皇菦]有蹭過本座的池子?！?/br>
    “那日是有備而來……我今天, 沒有帶換洗衣物。”

    “這是什么難事嗎。”江襲黛：“你那些衣物也是本座賜的。在這兒隨便找一套湊合好了?！?/br>
    “江門主?！毖嗷杖岬吐晢枺骸白源蛭胰チ诉@一遭，我怎么感覺……您今日對我似乎太關(guān)切了些？”

    她委婉指出：“您如今說話的語氣, 很是溫柔?！?/br>
    江襲黛沒有回答。

    她是有點(diǎn)異常，只是分不清如今是否是因?yàn)槔⒕握级?，還是因?yàn)榍埔姟把嗷杖嵋驗(yàn)樗荒钪畈铧c(diǎn)死了”，心中難免生了失而復(fù)得的憐惜。所以不怎么想對她說重話。

    但不管如何，江襲黛改了主意。

    她現(xiàn)在不想殺燕徽柔了。

    “你且去。莫問多的。”

    合攏了窗子的室內(nèi)卻沒有點(diǎn)燈，光線晦澀。

    女人的聲音有點(diǎn)輕，也有點(diǎn)倦懶：“弄好了以后再過來，本座與你有些話要說?！?/br>
    既然江襲黛這么說，燕徽柔便順從地應(yīng)了，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后面。

    在極度安靜的時候，頭腦里只偶爾聽得見那股機(jī)械的電流音。

    江襲黛褪下那身沾了水的衣裳，考慮到今日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出門，她只穿了輕薄的一層里衣。

    外衫的袖子上纂滿了密密麻麻的經(jīng)文。

    雖說是一卷雙修功法，但來路如此花哨，保不齊是有真本事的。

    江襲黛自然不會把它丟掉。

    她再看了兩眼，便拿著它壓箱底了。

    燕徽柔……

    口中無意識地念出那個名字。

    這還是江襲黛第一次認(rèn)識到自己的內(nèi)心，原來她壓根狠不下心殺那個小丫頭。

    如此感情的累積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也許在當(dāng)時教授燕徽柔劍法的時候就初見端倪。

    只是她鮮少往這方面想。

    江襲黛收拾干凈自己后，窺見鏡中一頭長發(fā)雖是干了，但卻因?yàn)橄惹傲苓^雨打結(jié)糾纏在一起。

    她靜靜靠著窗邊的梳妝臺，才拿起梳子，便聽到身后傳來些許動靜。

    吱呀一聲——

    鏡子里映出另外一個影子，雙肩纖秀，肌膚瑩白，好像蘸滿了月光。

    江襲黛下意識心口一驚，心想這丫頭怎的不穿衣裳？

    只是第二眼看過去才看清，燕徽柔不是沒有穿，她只是拿一條淡白的布圍著自己。手將布匹含蓄地抵在胸口，垂下的部分剛好遮住膝蓋，上下白成一片，看起來跟裸著一樣。

    “在衣柜里。底下是新的。”

    不，也不全是白。譬如膝關(guān)節(jié)上因?yàn)榇昙t了而泛起淡淡的粉色，怎么跟瓷娃娃一樣。

    江襲黛看了片刻，冷不丁收回目光，挑過一縷打結(jié)的頭發(fā)開始理毛。

    “哦，好的?！毖嗷杖嵛嬷乜谌ツ沁呎伊耍忠魂嚹绢^輕輕磕碰的翻找動靜，在身后窸窸窣窣地響起。

    江襲黛梳斷了自己的一絲頭發(fā)，她順著長發(fā)將那縷青絲拈起，睫毛略抬，看著忙忙碌碌的燕徽柔的影子，突然生出了一種錯覺。

    溫馨得好像兩個人已經(jīng)同寢同住似的。

    “好了?！毖嗷杖釗Q上了新衣，站在江襲黛身后：“江門主，剛才您說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講？”

    江襲黛擱下手，將玉梳握在手心里，她轉(zhuǎn)過來半邊身子，又將右腿疊在左腿上。

    “過來?！?/br>
    燕徽柔往前走了一步，正靠在那把椅子旁邊。

    “再過來點(diǎn)?！?/br>
    燕徽柔有點(diǎn)不明所以，但是沒有猶豫多久，還是溫順地往前面邁了一步，正貼到江襲黛腿側(cè)。

    就這么過來了？

    哪怕下死手，原來她還是會重新信任自己。

    江襲黛抬眸瞧著她，一時瞧得有點(diǎn)久了，有些話似乎欲言又止。

    “您……想說什么呢？”燕徽柔好奇道。

    “燕徽柔。本座想問問你……你那日在無垢山水池邊上說過的話，當(dāng)真嗎？”

    “我自然是會一輩子記得門主的?！毖嗷杖嵴f：“當(dāng)真?！?/br>
    江襲黛放下手中的玉梳，手掌平擱在腿上，她雖是坐姿，氣勢卻不輸站著的燕徽柔。

    那雙桃花眼凝于她臉上，像是在試探或是打量。她們狹小的距離，讓燕徽柔感覺到了相當(dāng)凝重的威壓變化，一時呼吸都有點(diǎn)不暢。

    “也無需你記得我一輩子。”

    “燕徽柔?！?/br>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不要背叛我。”

    江襲黛的語氣不重，但是吐字均勻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