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人形露出微笑：

    "說說看，只有說出來的要求，才有被評估的價值。"

    第114章

    空曠的實驗室中, 白瓷般地面反射著天花板的冷光，醫(yī)療儀器的陰影高低交錯地投射。以實驗臺為中心編織成捕獵的羅網(wǎng)中，坐著身穿深綠色病號服的卷發(fā)男孩。

    年輕的男人閑適地靠著辦公椅的椅背，打算耐心等待他的答案。

    但還不到半秒鐘, 幾乎是白蘭地的話音剛剛落下, 男孩就有了動作。

    他坐直身體, 手掌按在實驗臺上，衣袖順著小臂隨重力滑落，遮住了深深淺淺的注射痕跡和淤青。他動作干脆利落地跳下來，徑直往門外走去。

    白蘭地的目光微凝, 身體前傾，“你要去哪？”

    他的語氣發(fā)生了微不可察的變化。

    松田陣平并非對情緒敏感的人，即使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 也不能準確地從這種語調(diào)的輕微變化中推測出白蘭地的想法。

    但此刻, 他卻忽然心中一動，意識到這是白蘭地進來之后, 第一次向他提出問題。

    白蘭地似乎失態(tài)了，雖然看不清，但松田陣平卻朦朧地有了這個意識。

    希拉在他心里敲出一個問號,

    [你為什么要走？]

    [因為他太傲慢了，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被人拒絕的可能。]松田陣平毫不遲疑地往前到，[這種覺得別人都應(yīng)該按照他的設(shè)想來行動的語氣，讓我很不爽。]

    [可他說答應(yīng)你一個要求, 你不是想要救那群孩子？萬一他答應(yīng)了呢？]

    [沒有意義, 他只是想要試探我想要什么。]

    松田陣平并非情緒沖動上頭, 相反，他此刻相當(dāng)冷靜,

    [如果我說了，就相當(dāng)于直接告訴他我身上有一顆定時炸彈，而遙控器就在他手里。我瘋了才會這么干。]

    [那別的條件呢？可以側(cè)面提供便利的？]

    松田陣平短暫地沉默了下，才繼續(xù)，

    [……我沒把握能騙過他。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真正的目的，后果是一樣的。那么多孩子的性，我不能賭。]

    如果只有他，他能毫無顧忌地踩下油門。但現(xiàn)在還有一群最大15歲、最小的甚至才8歲的孩子們，敵人卻是體量不明但明顯極度危險的跨國犯罪組織。

    哪怕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哪怕上周又有一個孩子沒有回來……

    他已經(jīng)摸清了看守的人數(shù)換班時間和藏在暗處的守備人數(shù)，甚至找到了總控室的位置，但過大的差距讓一切情報都沒有施展的空間。

    [心浮氣躁乃是大忌。]

    松田陣平像是說服自己一樣，低聲在心中念了一遍。

    他走到門口，依舊沒理會白蘭地，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直接伸手去擰實驗室的把手上，卻沒能擰動。

    “把門打開，我要回去了?！彼商镪嚻睫D(zhuǎn)頭道。

    “回？”機械人形的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咀嚼般地重念一下這個詞。

    [你要和他徹底談崩了。]希拉推測。

    [嗯。我覺得也是。]松田陣平已經(jīng)收拾好心情，[但沒關(guān)系。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的問題，卻依然不斷地在進行實驗，也沒有遭到懲罰的跡象，說明他們對上隱瞞了情況。]

    [白蘭地親自找過來，說明他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必須親眼確認我的情況，并讓我配合。所以就算今天談崩了，他到時候還會來第二次的。]

    雖然到時候的行動可能就沒那么柔和了。

    松田陣平?jīng)]有和希拉說這些。

    坐在一片游動的灰白上的機械人形又開口：“你急著回去，還是不喜歡待在這里？”

    “有什么區(qū)別嗎？”松田陣平?jīng)]想到這時候?qū)Ψ骄尤贿€能耐著性子發(fā)問，更沒想到問出來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有區(qū)別。”白蘭地輕笑，說出來的話讓松田陣平瞬間毛骨悚然，“看樣子是兩者都有。”

    松田陣平繃緊了肌rou，意識到自己被輕易看穿，急著回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狹窄房間，太可疑了。他抓著把手，腦子里亂糟糟的，轉(zhuǎn)過無數(shù)可能打消白蘭地的懷疑的話。

    結(jié)果白蘭地卻從一個方向發(fā)問：

    “你不喜歡被實驗，對嗎？”

    “誰會喜歡？”

    松田陣平稍稍松一口氣，但又覺得白蘭地的問題實在離譜，他反問，

    “難道你喜歡被抽血，注射各種奇怪的藥，然后被趕到一個個儀器上檢查？”

    要不是想摸清楚這個組織，早在從福利院被送到這邊來的時候就逃跑了。

    被他一句話堵回去的白蘭地卻沒有生氣，而是平靜地問：

    “那你不想離開研究所嗎？其他的實驗體，沒準夢里都盼著逃出去。”

    松田陣平因為這第二次危險的問題繃緊下頜。

    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在故意試探？還是單純地隨口一說？

    白蘭地坐在椅子上，凝視著穿著深綠色病號服的卷發(fā)男孩。

    男孩手指僵硬地動了動，似乎在克制著不做出任何明顯的動作，但那種抗拒感還是鮮明地流露出來。

    他看似鎮(zhèn)定實則不安地問，

    “離開？去哪？”

    “去吃午飯——”萩原研二從書包里拿出兩個便當(dāng)盒，塞給松田陣平一個，“我們?nèi)ao場上怎么樣？”

    “都行?！本戆l(fā)少年反應(yīng)有點遲鈍地低頭看了眼懷里的飯盒，才站起來。

    萩原研二看他懨懨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