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傅友德不死,那小子頭頂遲早懸著河北兵權(quán)這一把刀子。 僅憑齊王和魯王的六衛(wèi)兵馬不可能擋住河北兵馬,淮河之地大部分城池又沒有城墻。 一旦被突破徐州,江北之地將毫無阻礙。 傅友德、馮勝,這兩個人不死,自家那個侄子可不會心安。 “不過,馮勝若是死了,那對我也有好處……” 朱樉摸了摸自己的短須,對長史交代:“讓人繼續(xù)給我查,這件事情不可能是我那侄子做的,讓在京的人手仔細(xì)追查?!?/br> “是!”長史作揖應(yīng)下,隨之退出承運殿。 也在他退出承運殿的時候,同樣的一名塘騎也在千里之外策馬沖入了一座重城之中。 “南方加急!” 當(dāng)塘騎翻身下馬,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赫然是“晉王府”三字。在他的叫嚷聲中,王府護(hù)衛(wèi)將其帶入了府中,而他也很快來到了晉王府的存心殿里。 在這里,他看到了站立躬身,提筆在書案上寫寫畫畫的晉王。 晉王朱棡身材與幾個兄弟一樣比較高大,不過相比較秦王,朱棡的相貌更為出眾。 他修目美髯,眉眼舉動間頗有威嚴(yán),即便不開口,也能無形之中用眼神給出壓力。 “殿下,南京有變……” 塘騎先是說了事情來源,而后才開始匯報。 待他匯報完畢,一直站著涂畫的朱棡才放下了手中的畫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京中事宜,事無巨細(xì),盡數(shù)報來。” “是!” 朱棡背對塘騎開口,塘騎聞言應(yīng)下,也將這幾個月來南京的各種事宜紛紛說出。 “三月十五武官子弟考校,燕藩嫡次子煦奪得諸項考校頭魁?!?/br> “二十二日,韓王松、沈王模背上省王,巡視諸鎮(zhèn)?!?/br> “四月初五,朝廷更定蕃國朝貢儀,四夷朝貢名錄中,東有朝鮮、日本,南有暹羅、琉球、占城、真臘、安南、爪哇,西洋有瑣里、三佛濟、渤泥、百花、覽邦、彭亨、淡巴須、文達(dá)、那凡等十七國?!?/br> “此外,朝廷還欽定了西南夷三宣六慰的定額征金數(shù)目。” “車?yán)镄渴顾绢~征金五十兩,車?yán)锞赴残渴顾?,木邦軍民宣慰使司額征銀一千四百兩?!?/br> “麓川平緬宣慰使司、孟養(yǎng)宣慰使司額征銀七百五十兩,緬甸宣慰使司、八百大甸宣慰使司、老撾宣慰使司、孟密安撫司、孟定府額征金六百兩。” “孟艮府額征金一十六兩六錢六分,南甸宣撫司額征銀……” 塘騎不緊不慢的匯報著,盡管內(nèi)容繁雜,但朱棡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是一臉享受,仿佛此刻的他正在親手處理這些朝政。 “四月十五,陛下著曹國公前往大教場考校燕藩嫡次子煦,策論題目未曾放出?!?/br> “四月十六,陛下又傳口諭,令燕藩嫡次子煦前往羽林左衛(wèi)任職,任百戶官……” “等等……”朱棡睜開眼睛,打斷了塘騎的匯報。 塘騎及時住嘴,一旁同樣旁聽的晉王府長史見狀也站出來,抬手作揖道: “殿下,按照下官對燕嫡次子煦的認(rèn)識,他似乎崇尚武力,鮮少讀覽兵書?!?/br> “如今居然能通過曹國公的考校,看樣子改變甚大?!?/br> “嗯……”朱棡聽到長史的話,臉色未免有些不太好看。 雖然他的嫡長子朱濟熺也十分優(yōu)秀,但其余諸子卻大多能力平庸,三子朱濟熿更是十分頑劣。 當(dāng)初朱元璋就曾經(jīng)說過晉府王子朱濟熿、周府王子朱有爋、燕府王子朱高煦皆言行輕佻,因此不喜歡這三個孫子。 如今朱高煦入京讀書后倒是有所改變,但自家…… 朱棡壓住了脾氣,皮笑rou不笑的夸贊起朱高煦:“老四倒是生了一個好嫡次子,但終究是嫡次子?!?/br> 顯然,朱棡并不把朱高煦放在眼里,畢竟嫡次子就注定了朱高煦難以襲燕王位,甚至連藩王王府的權(quán)力都難以觸及。 “再派人繼續(xù)去查,給我弄清楚陛下對穎國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外,我要知道朱高煦那小子的考校題目?!?/br> 朱棡再度靠在椅子上,將雙目緩緩閉上,顯然他并不覺得這一切是朱高煦引起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腦中還是不可避免的閃過了朱棣的那張黑臉。 一想到朱棣得到這消息時的笑臉,朱棡的手就緊緊攥住了木椅扶手…… 第30章 父子相似 “嘿嘿……俺就說高煦像俺,這不是被俺爹夸了嘛!”五月的北平城墻上,當(dāng)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胖子拿著一張信紙樂呵的時候,左右之人也紛紛笑了起來。 那黑胖子轉(zhuǎn)過身來,他皮膚黢黑,長目闊臉,臉上高鼻鬈髯,鼻下的長髭叢分往兩側(cè),十分修長,不僅如此,他下巴的長須也是十分濃密。 遠(yuǎn)遠(yuǎn)望去,這人好似一頭發(fā)怒的西域獅子。 湊近來看,又覺得他眉目和善,整個人十分歡快。 相比較秦王和晉王的自視甚高,這個一口一個“俺”的家伙顯得很接地氣,也正是這接地氣的家伙,為大明戍守了北邊十四年。 至于這歡快家伙的身份,那便是朱高煦的便宜老爹,此刻的北平之主,燕王朱棣。 “殿下……” 此刻朱棣正因為朱高煦被朱元璋夸而高興,旁邊一名身著黑色袈裟,眉須皆白的六旬和尚卻走出行禮道: “眼下該關(guān)注的不是這個,而是二殿下是否與穎國公、宋國公回調(diào)京城有關(guān)?!?/br> “嗯?”聽到和尚的話,朱棣轉(zhuǎn)頭看向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有幾分不自信: “道衍,高煦雖然被夸了,但不至于能影響俺爹吧,穎國公和宋國公的那些事情,怎么也牽扯不到他才對。” 不得不說,朱棣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雖然他一直覺得朱高煦像自己,但他還沒有自大到朱高煦可以影響朱元璋的決策。 “話雖如此,但這幾個月來二殿下變化甚大,加上京城傳來消息,二殿下前往羽林左衛(wèi)任職,而羽林左衛(wèi)又負(fù)責(zé)看守宋國公府和穎國公府,所以貧僧擔(dān)心……” 話說三分的和尚被朱棣稱呼為道衍,相比較這個名字,他更出名的名字叫做姚廣孝。 比起秦藩和晉藩,姚廣孝的消息來源更廣,這其中原因與他僧錄司和尚的身份有著密切關(guān)系 因此,他的情報更多,能分析的地方也更多。 雖然他也不相信那個曾經(jīng)十分頑劣的二殿下能影響當(dāng)今皇帝的決策,但他還是本著職責(zé)提醒了一下朱棣。 只是對于他的話,作為朱高煦老爹的朱棣卻樂呵呵的笑道: “如果真的是,那俺就更放心了?!?/br> “放心?”姚廣孝為之一愣,卻不想朱棣頗為自豪: “這小子若是能攪動南京的渾水,那這北邊,日后就有人替俺守了!” 朱棣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聽得姚廣孝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倒是還想出言提醒些什么,但城下卻傳來了馬蹄聲。 一隊騎兵從城下馬道奔馳而來,為首將領(lǐng)翻身下馬,對著朱棣等人作揖: “殿下,北面的塘騎傳來了消息!” “說來聽聽。”一聽北邊傳來了消息,朱棣頓時來了興趣。 在他的詢問下,前來稟報的年輕將領(lǐng)也回答道: “張指揮使率騎兵北巡至兀良哈(朵顏三衛(wèi))游牧之所,未曾見到兀良哈人的蹤跡,想來是北逃兀良哈禿城了?!?/br> “張指揮使見巡敵困難,本欲撤兵南下,結(jié)果在松花江上游遇到了一些野人女真想要打劫,順手收拾了,斬了百余人,俘了男丁婦孺及老弱數(shù)百人?!?/br> “眼下,估計正帶著他們南下?!?/br> 將領(lǐng)回稟完,朱棣捋了捋自己的長須,心情愉悅的笑罵:“兀良哈那群反復(fù)的蠻子看來是前兩年被俺打怕了,居然都不敢南下牧馬了?!?/br> 見朱棣笑罵,姚廣孝也視情況給出自己的建議: “兀良哈三部自洪武二十三年反叛以來便常常秋季南下,對大寧之地多有劫掠,雖然眼下不曾尋到他們的蹤跡,但殿下還是得派人告知一聲寧王和遼王,請他們派出塘騎,時常巡視。” “俺曉得!”朱棣收起笑容,沉穩(wěn)點了點頭,緊接著對青年將領(lǐng)吩咐道: “張玉,俺的兄弟就由你去通知吧,另外讓他們好好練兵,等俺爹什么時候有旨意下來,俺就帶兵把兀良哈的那群蠻子給平了。” “是!”張玉作揖回禮,隨后帶著騎兵上馬下城。 瞧著張玉離去的背影,朱棣轉(zhuǎn)頭對姚廣孝笑道: “俺先回府里,把高煦的事情告訴王妃,你閑著無事就去寺里敲你的木魚去?!?/br> “殿下慢走?!币V孝沉穩(wěn)應(yīng)下,朱棣見狀也高高興興的翻身上馬,騎著大馬往家里趕去。只不過在他興高采烈趕回王府的時候,遠(yuǎn)在南方的朱高煦卻換上了甲胄,穿戴整齊的站在了穎國公府的門口。 在他一旁,一名試百戶正在給他講述班值的規(guī)矩。 “殿下,我等班值,不用參與cao練,班值一日,休息一日,需要與其他百戶所的兄弟換值,白日和夜里都有,得在穎國公府和宋國公府輪換?!?/br> “國公府的四門由兄弟們看守,您帶著兩個兄弟在國公府安排的倒座房休息,以備不時之需便可,活計還是比較輕松的,就是換班之前不能離開國公府?!?/br> 穎國公府門口,穿戴整齊的試百戶與朱高煦講解著各個要點,同時也說了國公府內(nèi)的布局和情況。 朱高煦對此都聽了進(jìn)去,甚至對于國公府的布局圖,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記住了。 “府內(nèi)……” 朱高煦剛剛準(zhǔn)備開口再問些問題,卻不想穎國公府的正門也恰巧在這時打開,他們的目光盡數(shù)被吸引過去。 在注視中,駙馬傅忠走了出來,順帶瞥了一眼朱高煦。 由于面容稚嫩,并且裝扮也是百戶官,因此傅忠一瞬間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對著他便作揖: “請二殿下入府內(nèi)監(jiān)察吧……” 傅忠這話有些帶刺,換做以前朱高煦的性格,哪里會管他是自己的姑父,先罵回去再說。 不過眼下的朱高煦畢竟老成許多,他也能站在傅忠的位置,設(shè)身處地的試想,因此倒沒有生氣,而是氣定神閑的作揖回禮,隨后帶著兩名兵卒走進(jìn)了穎國公府內(nèi)。 瞧他那模樣,傅忠都不由得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