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進(jìn)左殿后，這里雖然也十分狼藉，可拔步床上卻十分干凈，旁邊的茶幾上還擺放著酒rou燒雞。

    朱棣坐回了床上，一手拿酒壺，一手抓燒雞，好像報復(fù)般的大吃大喝了起來。

    他披散著頭發(fā)，身上衣裳臟亂，那味道就連他自己都十分嫌棄。

    “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俺還得過多久……”朱棣嫌棄著，但一想到剛剛回到北平的朱高熾與朱高燧，他臉上便露出笑意：“不過也沒事，起碼老大和老三回來了?！?/br>
    他滿足的笑著，休息了片刻后，又開始去到正殿打砸。

    那打砸聲響起后，許多經(jīng)過存心殿的奴婢都紛紛走遠(yuǎn)了些，可見此時的朱棣有多招人嫌。

    倒是在他如此的時候，人在吉林城的朱高煦也收到了王瑄年初寄來的東西。

    那是一堆礦石，并且比起鐵礦石要沉重許多。

    “這廝找了四年才找到，若是他再晚幾個月，我便用不到了?！?/br>
    望著桌上的那堆石頭，朱高煦撿起一塊試了試重量，然后從中挑選出不合格的礦石，最后才對送來礦石的亦失哈吩咐道：“讓人把這些礦石交給煉鐵場，讓煉鐵場的工匠在煉鐵中加入少量的這些礦石，試試能不能弄出硬度更高的鉆頭。”

    “若是可以弄出來，那日后鉆槍管就容易多了?！?/br>
    朱高煦對亦失哈吩咐了一句，心情可謂愉悅。

    興許是王瑄送礦石的這一舉動，讓朱高煦知道了他還是心在自己這邊的，因此他十分高興。

    由于已經(jīng)是九月尾巴，吉林城的上空已經(jīng)開始飄雪，城內(nèi)開始變得寒冷。

    望著這一幕，朱高煦也拋下亦失哈，帶著孫鋮走出了王府。

    他往劉武那三個千戶居住的民坊走去，不多時便聽到了敲敲打打的聲音。

    待他走進(jìn)這處民坊，四周軍戶紛紛朝他作揖，朱高煦則是笑著擺手：“開始下雪了，火炕和火道、火墻的鋪設(shè)如何了？”

    “回殿下都鋪好了，我們試著住了一下，比我們在山東時候住的舒服太多了，一點都不冷。”

    “是啊是啊，這里柴火多的用不完，每天都能吃到熱飯?！?/br>
    “殿下您給的口糧太多了，我們都吃不完。”

    “哈哈哈……”

    民坊內(nèi)，軍戶們笑著與朱高煦說著，可見他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朱高煦了。

    不管是收買人心還是什么，朱高煦自他們搬到吉林城以來，時不時便會來探望他們，詢問他們是否缺少衣食。

    水泥的磚石屋和火道、火墻、火炕，這些東西放在山東都是士紳富戶才能享受的東西，但來到了吉林城后，他們不僅一分錢沒花就有了二進(jìn)出的小院，還有了這些奢侈的東西可以享受。

    不久前，王府還給他們分了入伍田，并且承諾了冬至?xí)凑杖祟^分田。

    這些政策，讓遷徙吉林城的三千軍戶及其家人無比感激。

    “今日來是與你們說分田一事的，想來你們應(yīng)該也聽說了?！?/br>
    朱高煦對四周軍戶和他們的親人開口道：“不知道的，等會聽了之后也傳傳。”

    說著，朱高煦深呼吸一口氣，開始對四周軍戶說道：“這入伍田和均田，你們到手之后可以獨立自己耕種，然后每年交二成的正稅，其余便沒有任何雜稅了?！?/br>
    “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繼續(xù)參加到開墾荒地中，田地一樣耕種，交給王府統(tǒng)籌，每日照舊給大伙發(fā)糧食、煤炭與柴火、蔬菜?！?/br>
    “等到什么時候你們想分家過日子，到時候再去找你們的坊長與本坊的吏目說，他們會將你們劃出來的?！?/br>
    朱高煦說著渤海的大鍋飯政策，軍戶們聽到后便有不少人直接給出答案：“三十畝地多，但俺們還是愿意和王府一起過日子！”

    “對！和王府過日子，有布匹和煤炭，每個月還能吃rou！”

    關(guān)外三十畝地的產(chǎn)出并不少，起碼也有二十幾石糧食，但對于許多百姓們來說，他們需要的只有安穩(wěn)。

    他們和當(dāng)初的吉林城百姓一樣，都擔(dān)心與王府分家過日子后，再遇到什么困難，王府就不幫自己了，因此都寧愿繼續(xù)吃大鍋飯。

    “好好好……”朱高煦笑道：“大家既然還不想分家，那我們就搭伙繼續(xù)過下去，等你們每個人都能分到十幾畝耕地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再分家過日子?！?/br>
    “好??！”聽到朱高煦的話，眾人紛紛喝彩。

    這君民和洽的一幕，被趕來的劉武三人看在眼里，心里恨得牙癢癢，同時也決定將朱高煦收買人心的這些舉動撰寫為情報，趕在入冬前派人送去南邊。

    第219章 湘王自焚

    “又是均田！當(dāng)初就不該給他這個權(quán)力！”十月末、京城武英殿內(nèi)，當(dāng)朱允炆看到劉武三人送來的渤海情報，他當(dāng)即便生氣的將奏疏拍在了桌上。

    殿內(nèi)，除了他之外還有黃子澄、李權(quán)二人。

    “陛下勿要動怒，渤海王無非只是施舍給百姓一些小恩小惠罷了，如何比得上朝廷的大恩惠？”

    黃子澄侃侃而談：“再而言之，渤海王對麾下兵卒軍餉開得如此高昂，又用糧食耕地收買人心，陛下認(rèn)為這需要多少錢糧？”

    不等朱允炆開口，黃子澄繼續(xù)：“恐怕不少?！?/br>
    “因此，若是陛下要瓦解渤海王，只需要從錢糧著手便足夠?！?/br>
    “先生的意思是……”朱允炆緩緩開口：“削減渤海錢糧？”

    “是分毫不發(fā)！”黃子澄比朱允炆想的還要狠，并且他也闡述著自己的想法：

    “以渤海如此對待百姓，其錢糧必不豐厚?！?/br>
    “加之渤海之地冬期漫長，每歲都需要朝廷在五月前運(yùn)抵一批糧草才能渡過，那朝廷一旦停止調(diào)撥糧草，恐怕渤海十余萬君民便只能忍受饑餓，哪還有力氣來與朝廷作對？”

    “臣以為，當(dāng)下只需要以劉武三人及其兵卒為內(nèi)應(yīng)，隨后等待明年開春，屆時可派兵馬以押送糧草的名義進(jìn)入吉林城，隨后突襲渤海王府！”

    “屆時渤海無糧，即便渤海王心有反意，也難以反抗……”

    黃子澄信誓旦旦的模樣，讓朱允炆來了興致，但他還是很清楚削藩必須要結(jié)合兵事來處理，而二人對于兵事并不精通，因此他看向了一旁的李權(quán)：“去召曹國公和齊先生?！?/br>
    “是……”李權(quán)應(yīng)下，隨后派人去傳李景隆與齊泰前來。

    約兩刻鐘的時間過去，在武樓與文華殿班值的李景隆和齊泰出現(xiàn)在了武英殿內(nèi)。

    不知是否是強(qiáng)行削周藩為庶人的緣故，李景隆比起兩個月前消瘦了幾分。

    當(dāng)著二人的面，朱允炆將剛才黃子澄的話精煉轉(zhuǎn)述給了李景隆與齊泰，想要知道他們的看法。

    得知朱允炆要削朱高煦時，李景隆心里是反對的，因此他作揖道：“陛下，渤海王身處關(guān)外，且又與朝廷關(guān)系緊密，屢立戰(zhàn)功，不僅是渤海百姓，便是大寧、遼東都司的兵卒也對其贊不絕口?！?/br>
    “若是要削藩渤海，恐怕會讓邊兵寒心……”

    這是李景隆第一次參與到削藩的話題中，可他的態(tài)度卻讓朱允炆不是那么高興。

    “若說寒心，那曹國公可以篤定日后的渤海王就不會起兵致使遼東生靈涂炭嗎？”

    “即便可以保證渤海王不會，可曹國公可以篤定渤海王的子孫后代不會嗎？”

    “削藩，亦是這個道理！”

    黃子澄振聲開口，并對李景隆勸導(dǎo)道：“對于有功之賢王，朝廷自然有另一套辦法。”

    “在京有不少王府，例如周王府便可收拾修理，換塊牌匾就能供渤?？ね跞胱?。”

    “當(dāng)然，其歲俸豐厚，自然需要酌情削減，但想必渤海王也能理解朝廷的苦衷。”

    畢竟是儒生，黃子澄嘴皮的功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李景隆自然也知道怎么駁斥他，可當(dāng)他瞥見朱允炆的表情后，他便忍住了反駁的想法。

    見李景隆不開口，齊泰也站了出來，不過他不是為朱高煦說話，而是闡述自己的看法。

    “渤?？ね蹼m有功朝廷，可他確實觸犯了朝廷之中的律法，例如私下面見六城女真人，又擅自開啟互市，與女真人互市鐵器、糧食，此二者皆是死罪。”

    “念其有功，剝削其護(hù)衛(wèi)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只要他聽從王化，朝廷還是可以保留他的爵位與歲俸，讓他在京城居住?！?/br>
    朱高煦在渤海開互市、面見六城女真的事情，早在洪武年間就已經(jīng)傳開，當(dāng)時也有人彈劾他，不過朱元璋都將奏疏駁回，還以關(guān)外與關(guān)內(nèi)不同，當(dāng)自依渤海法度行事。

    如今齊泰再拿這個說事，顯然是要告訴李景隆，如今已經(jīng)改天換地了，洪武已經(jīng)過去，如今是建文。

    李景隆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因此沒有繼續(xù)辯駁，而黃子澄見狀也對朱允炆作揖道：

    “陛下，臣以為當(dāng)在入冬后詔令吳高、劉真二人率遼東兵馬屯守三萬衛(wèi)，待開春后應(yīng)假借運(yùn)糧來進(jìn)入吉林，請渤?？ね跄舷戮┏?。”

    “就依先生之言吧?！迸d許是從李景隆身上看到了武官們對自己的輕視，這次的朱允炆沒有搞什么三辭三讓，直接應(yīng)了下來。

    這樣的舉動，讓李景隆在心底嘆了一聲氣，而朱允炆更是繼續(xù)說道：“距離渤海開春還有七個月，這七個月內(nèi)，朝廷是否就等著削渤海，其它時候休養(yǎng)生息？”

    “自然不會……”黃子澄繼續(xù)開口：“削渤海無非就是剪除燕藩臂膀，而燕藩臂膀中，與燕王出塞作戰(zhàn)的齊王距離運(yùn)河過近，一旦燕王異動，齊王便可迅速拿下德州、臨清、東昌等水驛的水次倉?！?/br>
    “因此，要著手燕藩，必先動手齊藩?！?/br>
    “趁著入冬大雪封山，關(guān)內(nèi)外隔絕的機(jī)會，朝廷應(yīng)該在四月前著手削齊藩，同時臣觀閱了齊尚書的奏疏，因此臣以為，若要避免燕王外逃，理當(dāng)對代藩下手，這才能讓守將房昭可以放心駐守懷來?！?/br>
    黃子澄一開口，便是二位藩王遭了難。

    代王與齊王成了朝廷對付燕王路上的絆腳石，而且這二人本就罪名不少，削藩他們也算師出有名。

    “齊王有武略，與燕王數(shù)次備邊，而代王與蜀王、谷王為兄弟，若是削藩他們，是否會引起動蕩？”

    收拾了心情，朱允炆便開始擔(dān)心起了自己的名聲與削藩此二人的后果。

    只是對于他的話，黃子澄卻不緊不慢道：“諸藩眼看周藩被削，一連三月都不敢對朝廷上疏詢問，如何又敢犯上作亂？”

    “況且，此二王在高皇帝在世時便多有不法，陛下站在大義之上，如何不能削藩？”

    黃子澄這般說著，朱允炆也頷首表示認(rèn)可，倒是齊泰與李景隆皺眉。

    齊泰認(rèn)為黃子澄過于著急削藩，李景隆則是覺得朱元璋才崩殂不到半年就一口氣削藩三王，這未免有些過分了。

    他自然知道朱元璋的諸多兒子中有不少很不像話，但削藩也得講方法，講步驟。

    古往今來削藩，還從未有當(dāng)下這樣急迫的情況。

    齊泰與李景隆不再發(fā)言，朱允炆見狀便對黃子澄吩咐起了處理齊、代二藩的事情。

    不多時，三人退出武英殿。

    同月，朱允炆繼續(xù)推行新政，同時規(guī)定凡全家人居住在興州、營州、開平當(dāng)兵的，戶中放一人為民。

    全國所有衛(wèi)所，凡獨子當(dāng)兵者，均放為民。

    此項政策實施后，加上先前的合并州、縣、衛(wèi)所，全國衛(wèi)所數(shù)量從洪武年間內(nèi)外衛(wèi)三百二十九，守御千戶所六十五，驟降到了內(nèi)外衛(wèi)二百九十四，守御千戶所四十七，十余萬衛(wèi)所兵被解散為民，大量武官只有虛銜，而無實權(quán)。

    說起實權(quán)，文官職位明面只是被提到了與武官平起平坐的程度，然而由于文官大多都是實權(quán)，因此就權(quán)力分配一說，文官實質(zhì)上已經(jīng)壓過武將一頭，新政看似平衡，其實卻是打破了平衡。

    同年臘月，朱允炆再次免除天下積欠的租稅、欠賦，并令地方照顧老弱病殘和鰥寡孤獨者，重農(nóng)桑，興學(xué)校，并再次減免了江浙一帶極重的田賦。

    因為明朝賦稅大多是三十稅一，只有江浙是二十稅一，因此朱允炆將江浙賦稅削減到二十五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