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新年氣象

    “對對對，再往左一點……對！就這里！”初二的清晨，隨著一個青年爽朗的點頭，東河屯內(nèi)的一處院門上也在他的吆喝聲中掛好了兩個大紅燈籠。

    青年人一身圓領(lǐng)袍，雖然只是普通的絹布，但穿上去十分得體。

    在那紅燈籠的背后，門楣背后的“陸院”二字讓他臉上浮現(xiàn)笑意。

    “大哥，這燈籠得花不少錢吧？”

    從竹梯上小心下來，少年人詢問自家大哥，而他的大哥便是兩年前拖家?guī)Э冢瑤е欢佯B(yǎng)濟院弟弟meimei前來呂宋東河屯安家的陸愈。

    “不貴，正月初二都沒多少人上街，燈籠便宜?！?/br>
    陸愈笑著回答，而在他們身后街道上也路過了一些農(nóng)夫，笑著調(diào)侃道：“陸童生，你這年紀掛燈籠莫不是要尋親啊？”

    “jiejie說什么呢，這十里八鄉(xiāng)誰不知道陸童生的名氣，上門的女子都差點把門檻踏平?！?/br>
    “對對對，陸童生，我家那閨女……”

    “你們這是……”陸愈哭笑不得，他二弟則是帶著老三抱起竹梯，拉著自家大哥回了院里。

    把門關(guān)上的之前，陸家老二還伸出頭來宣誓道：“我家大哥要娶也是娶美嬌娘，你們別想了?！?/br>
    “誒！陸渾你怎么說話呢！我……”

    兩個婦人的話還沒說完，陸渾便關(guān)上了門，而這一切則是被陸愈看的清清楚楚。

    曾經(jīng)面黃肌瘦的少年人，如今經(jīng)過兩年的努力，不僅養(yǎng)活了弟弟meimei，還在鎮(zhèn)上就讀了官學(xué)，名列前茅，今年的他則是準備報名科舉，借機參加童試。

    一個十六歲才上正經(jīng)官學(xué)，十八歲就準備報考童試的人，若是放在其它地方，必然會被人嘲笑。

    然而在呂宋這種幾乎都是窮苦人遷徙討生活的地方，這卻代表了一定的能力。

    由于呂宋只是宣慰司，因此舉辦童試還是比較困難的，各鎮(zhèn)、縣官學(xué)也并非報名就能參加童試，而是要先在當?shù)毓賹W(xué)考核，而后得到舉薦，才能參加童試。

    一般來說，各鎮(zhèn)官學(xué)的童試名額都十分有限，因此像陸愈這種學(xué)習(xí)兩年就能獲得參加童試資格的人來說，說句十里八鄉(xiāng)的俊后生倒也不為過。

    “這群婦人真愛嚼舌根?！?/br>
    陸渾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陸愈聞言則是溫暖一笑。

    在兄弟二人站立的院子內(nèi)，曾經(jīng)只有一座主屋的陸院，此刻卻已經(jīng)有了左右的耳屋，以及靠院門的兩間倒座房。

    院內(nèi)的土地被混凝土鋪設(shè)，并撒上了足夠的水泥灰抹平。

    天井邊上還有石桌、石墩，主屋內(nèi)還有許多價格不便宜的家具。

    這些東西，都是陸愈展露出能力后，鎮(zhèn)上和縣里嘉獎他的東西。

    如今的呂宋宣慰司下轄三個縣，從北到南分別是金山、呂宋、東明三個縣，人口十幾萬。

    東河屯隸屬呂宋縣治下的高山鎮(zhèn)，高山鎮(zhèn)則是下轄七個村屯，東河屯便是其中一個。

    “大哥元宵結(jié)束就得去鎮(zhèn)上參加童試了吧？”

    陸渾詢問自家大哥，陸愈聞言也點頭道：“正月二十再出發(fā)，畢竟童試二月初一才開考?！?/br>
    “考完之后，我估計還能回家一趟，與你們忙完農(nóng)忙的事情，我再去官學(xué)讀書，同時查看成績?！?/br>
    陸愈笑著說出一切，陸渾聞言卻緊張道：“大哥你緊張嗎？”

    “我看你比較緊張。”陸愈打趣一句，隨后便聽到身后傳來女聲：

    “大哥、二哥，你們?nèi)ゲ藞@弄些菜回來，順帶去田地把老五他們尋回來！”

    “好！”聽到自家meimei的話，陸愈應(yīng)了一聲，沒有半點架子的便要出門。

    陸渾準備跟上，不過陸愈卻抬手安撫道：“你在家里幫三妹做飯。”

    “行吧……”陸渾點點頭，目送自家大哥離開后，這才去了后院幫忙。

    關(guān)上大門，出現(xiàn)在陸愈面前的是夯土路和沿街建造的混凝土院落。

    整個村莊的建筑沒有風(fēng)格可言，畢竟當年來到這里的眾人，只要有一個能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就足夠。

    因此他們的房屋，基本就是混凝土的圍墻和平房。

    除了建筑格局和家具與這個時代相符，其它沒有一項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

    “日后有了錢，恐怕會搬離這里吧。”

    站在自家門口，掃視了一圈東河屯后，陸愈心中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當然，他想搬去的地方不是廣東和福建，而是高山鎮(zhèn)、金山縣或者呂宋縣。

    畢竟在那些地方，不管是生活還是學(xué)習(xí)都方便許多。

    這東河屯雖然幫助他起家，可終究太偏僻了，就連去鎮(zhèn)上都得走二十里路，極不方便。

    他的那么多弟弟meimei，除了他以外都沒有讀書。

    之所以這樣，也是因為之前家里的情況只能供一個人讀書。

    他選擇自己讀書，是因為他清楚自己年紀最大，讀書過后才能改變家里的情況，而不是讓給弟弟meimei來承擔這份壓力。

    他每日只睡三個時辰，剩下的時間都用來了讀書。

    除了農(nóng)忙和收割他會返回家里幫忙，其他時候他都把家里的事情交給老二陸渾來做。

    正因如此，他的做法讓整個東河屯和高山鎮(zhèn)的人都說他自私自利，不顧家里弟弟meimei。

    只是這一切，從去年他成為年級第一，并被舉薦參加童試開始發(fā)生改變。

    曾經(jīng)說他自私自利的人，得知他的近況后，無不是改變口風(fēng)，紛紛夸贊起了他的決定。

    若是沒有此前的經(jīng)歷，那恐怕此刻的他會覺得身邊都是好人。

    走在出村的夯土路上，陸愈面前的風(fēng)景也逐漸開闊了起來。

    曾經(jīng)一片草木灰的土地上，如今已經(jīng)開辟成了一畝畝熟田，一眼看不到邊。

    陸家的田地在鎮(zhèn)口不遠處，由于有耕牛，加上當?shù)厥^不算多，因此兩年半的時間里，他們幾兄弟開墾了六畝耕地，加上朝廷發(fā)給的糧食，也足夠吃。

    當然，這樣的日子并不好過，依舊緊巴巴的，要不然也不會只能供得起一個人就讀官學(xué)。

    不過現(xiàn)在好了，只要陸愈能在童試取得成績，那資助他們家的人會更多。

    盡管陸愈知道，這一切的資助都是需要回報的，但為了家人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他只能接受所有資助，然后發(fā)奮努力的爭取考上舉人，乃至進士……

    “老五，回家吃飯了！”

    走到田埂邊上，陸愈便看到了在田里拔除野草的自家兄弟們。

    他一聲召喚，幾個弟弟meimei立馬起身朝他這邊小跑而來。

    “走吧，回家吃飯了?！?/br>
    交代一聲，陸愈便帶著弟兄們踏上回家的鄉(xiāng)道。

    走進東河屯的時候，卻正巧碰上了運著一堆東西出走吏員劉全。

    “劉先生……”

    陸愈看到劉全，當即畢恭畢敬的作了個揖。

    對于劉全他還是十分敬重的，在過去兩年半時間里，是劉全照顧著他們，并且提醒他去村上就讀官學(xué)，唯有官學(xué)能改變他們一家的命運。

    同時，劉全這些年也參加了科舉，閑暇之余會時常為他解惑。

    正因為劉全覺得他具備了參加童試的資格，所以他才敢于在官學(xué)之中報名。

    如今劉全任期已滿，日后想要再見他，估計十分困難了。

    “起來吧，不用這么畢恭畢敬的。”

    坐在驢車上，劉全頷首示意陸愈起身，同時開口道：

    “我當下便要前往呂宋述職，元宵過后會有新的吏員前來。”

    “這次的科舉我也會參加，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br>
    劉全一如既往的說話簡練，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部說了之后，他便坐在車上安靜看著陸愈。

    陸愈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以作揖作為開始。

    “承蒙先生照顧，日后若是能踏上仕途，愈還愿與先生作伴?！?/br>
    “你若是與我作伴，那我反倒看不起你了?！眲⑷珦u搖頭，他看著陸愈走來，深知他不容易。

    以養(yǎng)濟院的身份走出，并且還要養(yǎng)活家里一堆弟弟meimei。

    在這些牽絆下，他還能在短短兩年半的時間里獲得童試資格。

    這樣的表現(xiàn)下，只要他正常發(fā)揮，劉全甚至覺得陸愈很有可能是呂宋走出的第一個進士。

    當然，就算高中進士，那也是幾年后的事情了。

    但只要他能考中舉人，那前后生活卻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

    “走了，你們也快回家過年吧?！?/br>
    抖動韁繩，劉全架勢驢車離開了他陪伴兩年半的東河屯，陸愈則是帶著弟弟meimei們對著他的背影躬身作揖，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緩緩起身，向著家中走去。

    幾日時間一晃而過，待劉全返回呂宋城后，他便將東河屯的《黃冊》、《魚鱗圖冊》盡數(shù)交給了縣衙。

    縣衙經(jīng)過匯總，最終整理出來，遞交到了許柴佬的案頭。

    “十三萬九千五百人，嗯……不錯！”

    宣慰司衙門內(nèi)，許柴佬看著愈發(fā)壯大的呂宋，心里止不住的高興。

    尤其是其中記載了土地數(shù)量的《魚鱗圖冊》更是讓他高興的合不攏嘴。

    “五十一萬七千六百余畝，這份功績足夠我今年再評一個甲等了吧？”

    許柴佬笑著對面前坐著的蔣貴炫耀，蔣貴聞言卻皺眉道：“前些日子的黃山之亂，動靜鬧的可不小?！?/br>
    “甲等是別想了，能評個乙等就謝天謝地吧?！?/br>
    蔣貴看得很清楚，黃山之亂的影響很惡劣，甚至影響了移民的情況。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兩人去年是不可能評到什么好成績的，能得到一個乙等就已經(jīng)十分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