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朱高煦身邊，亦失哈汗顏開口，這讓諸將有些詫異。

    見狀，亦失哈解釋道：“戶部那邊，如今廣西口數(shù)不過一百五十萬余口，男丁七十七萬余。”

    “然而當(dāng)下南洋、交趾駐兵多以廣西出身為主，實際廣西男丁不過六十余萬?！?/br>
    “這六十余萬男丁，還分布在整個廣西全境，想要征募二十萬人十分困難，除非強(qiáng)征……”

    亦失哈小心翼翼看向朱高煦，諸將同樣。

    誰都知道，朱高煦不太喜歡強(qiáng)征百姓，多是以征調(diào)為主。

    若是要強(qiáng)征，沒有朱高煦點(diǎn)頭是不可能的。

    不過面對他們的話，朱高煦卻開口道：

    “戶部的數(shù)據(jù)多有滯后，例如廣西口數(shù)基本是抄舊洪武十四年。”

    “洪武十四年時，廣西便有一百四十余萬口，而今三十年過去，怎么才會有一百五十余萬，無非是被各地土官、土司隱匿罷了?！?/br>
    “這次出征，盡管以征調(diào)為主，同時推行新政，改土歸流。”

    “向去年畢業(yè)的學(xué)習(xí)，額外征募三萬吏員，十萬大軍配合對漢地的改土歸流，解放當(dāng)?shù)赝了镜呐?，記錄好地方士紳的奴仆口?shù)?！?/br>
    “我大明朝的律法中，除有功之臣能有奴仆，其余人只能雇傭幫工。”

    “廣西之地遠(yuǎn)離中原，朝廷許多政策沒能在當(dāng)?shù)貜氐讏?zhí)行?！?/br>
    “趁這個機(jī)會，把新政推行，徹底查清楚廣西的口數(shù)?！?/br>
    朱高煦開口，諸將紛紛作揖配合，亦失哈也將內(nèi)容記下，準(zhǔn)備讓司禮監(jiān)和六部溝通。

    一切事情塵埃落定，朱高煦便在春和殿宴請了諸將。

    幾杯酒下肚，諸將也熱鬧了起來，恰逢這時朱瞻壑與朱瞻圻回宮，隔著老遠(yuǎn)便一路小跑而來。

    “參見皇孫……”

    “不用拘泥禮數(shù)！”

    酒意上頭，朱高煦代倆小子開口，同時也對站在殿內(nèi)的倆小子招手，示意他們走過來。

    倆小子走來朱高煦身邊坐下，他左右手各自摟著他們，對群臣介紹道：

    “這是我的長子瞻壑，這是二子瞻圻，后宮還有幾個，年紀(jì)太小也就不介紹了?！?/br>
    “日后他們中學(xué)畢業(yè)，我就把他們下放到軍中，交給你們歷練?！?/br>
    “殿下不可啊……”

    見朱高煦這么說，眾人酒醒三分，紛紛作揖請朱高煦收回這話。

    “誒！”朱高煦擺擺手：“朱家的子孫，要么死戰(zhàn)場上，要么就死在案頭?！?/br>
    “沒有理由你們都將兒孫送上戰(zhàn)場，而天家只懂得坐享其成?！?/br>
    “對！”朱瞻壑雙眼放光，連忙附和，朱高煦也滿意點(diǎn)頭，拍了拍他的肩頭。

    鼓勵了朱瞻壑后，朱高煦轉(zhuǎn)頭看向朱瞻圻：“圻兒，你是要富貴，還是別的什么？”

    “父親要兒臣做什么，兒臣就做什么?！?/br>
    朱瞻圻一向嘴甜，朱高煦聽后也高興道：“好！日后爹給你安排差事。”

    朱高煦回頭看向諸將，對奏樂的樂師們示意：“靡靡之音不適合我大明的將士，奏《象王行》《破陣樂》！”

    隨著朱高煦一聲令下，樂風(fēng)一改，立馬變得磅礴激昂了起來。

    “殿下，我兄弟愿意舞劍助興！”

    瞿郁瞿陶兩兄弟起身作揖，朱高煦一聽也豪爽一笑：“好！”

    “去，為兩位新晉的勛臣奉劍！”

    他低頭對二子吩咐，朱瞻壑早就知道瞿郁瞿陶的威名，立馬起身，一路快走將長劍取給了瞿郁。

    “謝殿下！”

    瞿郁雙手接劍致謝，一旁的朱瞻圻也效仿自家大哥，并獲得了瞿陶的感謝。

    二子返回朱高煦左右入座，瞿郁瞿陶也開始跟著《破陣樂》舞劍，為眾人助興。

    酒意蒙了朱高煦的眼睛，不由讓他想起了自己當(dāng)年奇襲西陽哈，血戰(zhàn)雞西關(guān)的那些畫面。

    大明在繁榮昌盛，可偶爾的時候，朱高煦也會懷念以前的時候。

    有時候他也羨慕朱棣，起碼朱棣能在北征的時候，體驗體驗曾經(jīng)身位燕王的感受。

    倒是自己，仔細(xì)想想，自己也十三年沒回渤海，沒回吉林城了。

    想起記憶中的吉林城，朱高煦眼睛也不由朦朧起來。

    “爹，您哭了……”

    朱瞻圻突然開口，眾人也被他這話驚醒，不管是音樂還是瞿郁瞿陶，他們紛紛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

    見他們?nèi)绱?，朱高煦也起身端起酒杯?/br>
    “大明昌盛，離不開你們的南征北戰(zhàn)?！?/br>
    “這場景，讓我想到了當(dāng)年在渤海與胡兵交戰(zhàn)的艱難?！?/br>
    “我們能活著站在這里，但更多的弟兄卻葬身在了沙場之上?！?/br>
    “朝廷再過幾年便要遷都北京，故此我決意將天壽山西側(cè)的虎峪圈起來，要在虎峪山巔修建高塔?！?/br>
    “日后，每戰(zhàn)一場，便修高塔一座，上刻陣亡將士籍貫、戰(zhàn)功。”

    “軍校學(xué)子凡畢業(yè)，皆要前往虎峪祭拜為我大明而陣沒的將士?！?/br>
    “至于你們……”朱高煦伸出手對他們敬酒：

    “我要效仿古人，擇地為你們修建燕臺，鑄金身，繪畫像?！?/br>
    “你們的家鄉(xiāng)也要在你們死后修建廟宇，讓你們享受萬世香火！”

    朱高煦激昂慷慨的一席話，讓諸將赤紅了眼，紛紛躬身作揖：

    “臣等，誓死報殿下恩！”

    第425章 人君姿態(tài)

    “這些樹皮，你們試過哪種是朝廷需要的嗎？”

    “回殿下，還沒有嘗試過?！?/br>
    正月二十四日，在朱棣北上、鄭和南下的背景下，朱高煦也總算得到了他所需的大部分美洲作物種子。

    擺在春和殿內(nèi)的箱子大大小小有十余箱，其中擺放著玉米、馬鈴薯、南瓜、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利馬豆、菠蘿、番荔枝、石榴、油梨、腰果、西洋參、木瓜等各種蔬菜水果的種子和果實。

    其中不少果實還有泥土沾染，顯然是因為種子儲存時間不夠，只能在船上的大缸進(jìn)行埋土種植來保持生長，從而才堅持到了大明。

    “種子和果實都沒問題，最主要的還是查出哪種樹皮管用?！?/br>
    朱高煦放下一塊樹皮，他并不認(rèn)識金雞納樹，所以只能靠人為實驗才能分辨出來。

    站在他身旁的先遣隊百戶官曹義僅有二十歲，這次是他第一次下西洋，但他卻成功的帶回了絕大部分作物。

    “王千戶與當(dāng)?shù)赝寥藴贤?，?dāng)?shù)赝寥藢⑺麄冋J(rèn)為有用的樹皮都剝給了我們，返航船艙內(nèi)有三百箱各類樹皮，但具體哪種管用便不清楚了?！?/br>
    曹義解釋著，朱高煦也頷首收回目光，側(cè)目看向了身側(cè)持著笏板的數(shù)十名大臣。

    六部尚書、六部侍郎，還有都察院、六軍都督府等各級官員，足有三十余人。

    此刻的他們站在自己身后，好奇的打量著箱子內(nèi)的作物。

    朱高煦走到第一箱面前，從中將剛剛從土中取出的一串果實為眾人展示，同時介紹道：

    “這是土豆，在東洲之地畝產(chǎn)二百斤左右，并不算多，但它不與五谷爭地，對土地的要求不高，但最好是沙壤土比較好。”

    朱高煦對群臣展示，而他手中的土豆并不似后世人所認(rèn)知的模樣。

    后世的土豆只要清理了泥土，那基本都比較飽滿，而朱高煦手中的土豆卻長得十分磕磣，不僅莖塊小，形狀還十分不規(guī)整。

    正因為如此，土豆在歐洲的傳播并不順暢。

    由于土豆一切開就會氧化變黑，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土豆都只是作為觀賞植物或者動物飼料來小范圍種植，甚至有人覺得它變黑后會攜帶毒素。

    如果不是當(dāng)時的監(jiān)獄食物不足，一些犯人被迫食了土豆，那土豆興許會一直作為觀賞品存續(xù)下去。

    至于土豆的傳播，也離不開十七世紀(jì)小冰河期全球糧食減產(chǎn)的背景。

    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小冰河期的背景下，全球不少地區(qū)都發(fā)生了嚴(yán)重的饑荒，而土豆正是在這樣的契機(jī)下，真正進(jìn)入百姓的餐桌，成為了一般平民的主食。

    朱高煦向眾人展示了一圈，同時對站在人群之中的一名工部官員開口道：“農(nóng)業(yè)司的侍郎上前來?！?/br>
    “臣農(nóng)業(yè)司王本道，參見殿下?！鞭r(nóng)業(yè)司王本道連忙上前作揖，朱高煦則是對他介紹起了土豆的一些事情。

    “你是太學(xué)農(nóng)業(yè)畢業(yè)的，我說的東西你應(yīng)該了解?！?/br>
    “土豆所屬的塊莖類食物具有特殊繁育方式，那就是無性繁殖?！?/br>
    “沒有吃完的土豆隨手一扔，過上一段時間就能發(fā)芽生根，結(jié)出了新的土豆?！?/br>
    “因此論種植的方法，較為簡單的就是在播種前，將土豆放置在通風(fēng)良好且陽光直射不到的地方催芽，待土豆芽長到指甲蓋長時，進(jìn)行曬種處理?！?/br>
    “曬種結(jié)束后，將土豆切成三至四塊，每塊上必須有芽眼，然后放入土中種植。”

    “種植過程是在準(zhǔn)備好的土壤中挖小坑，將土豆塊有芽的部分朝上栽種，注意保持適當(dāng)?shù)拈g距，并在土豆周圍放置農(nóng)家肥?！?/br>
    “播種后，覆蓋一層土壤，并保持土壤微濕，定期澆水，保持土壤濕潤但不過濕，避免積水。”

    “在土豆苗長到一定高度后，可以使用竹條等固定植株，防止倒伏。”

    “如此種植大約三個月，土豆即可成熟收獲，屆時可以通過扒開土層檢查土豆的大小和成熟度?！?/br>
    “不過這土豆也容易患上真菌類的疾病，這種真菌在溫暖潮濕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發(fā)育，依靠風(fēng)力攜帶孢子繁殖?！?/br>
    “因此，一旦這種真菌開始傳播，那極其容易導(dǎo)致大范圍饑荒的發(fā)生，農(nóng)業(yè)司需要多加注意。”

    說到歐洲的土豆，一定繞不開的是歷史上的愛爾蘭大饑荒，因此朱高煦自然不會忘記交代。

    農(nóng)業(yè)司王本道不斷拿毛筆在自己的笏板上記錄，群臣則是對土豆這種畝產(chǎn)不過二百斤，長相還不好看的作物不是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