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華則笑笑：“還是有人住的。你看：前面就是warruga鎮(zhèn)了?！?/br>
    warruga是高山原住民的聚集區(qū)，雖然人煙稀少，但尚有一些人類的活動；游戲制作組的飛行器在warruga鎮(zhèn)的大型飛行器經(jīng)停處緩緩降落，發(fā)出嗡嗡的轟鳴，氣流激起一陣砂石飛揚。

    棠真真走下飛行器的時候，呼吸微微一窒。

    “氣壓變了，”她拉了樊華一把，“而且，得戴上護目鏡。這白光也太刺眼了……我都快忘了，日光還有不是霧蒙蒙的灰色的時候?！?/br>
    樊華瞇著眼睛，一邊調(diào)整適應(yīng)著氣壓與呼吸，一邊戴上護目鏡，仰頭看了看山極無人區(qū)白色的天空。

    確實。

    無人區(qū)的日光是少見的白色，干凈稀薄。白的天空，赭石色的砂石高山，天地之間只有這兩種顏色，單調(diào)曠闊。f13-6聯(lián)邦區(qū)際大道在這片單調(diào)曠闊的景色中直穿而過。

    顧名思義，“f13-6聯(lián)邦區(qū)際大道”，即是連接第六區(qū)與第十三區(qū)的公路；只是f13-6沿繞山極無人區(qū)，地勢條件惡劣，因此，除了大型貨物運輸車，極少有人選擇從f13-6公路出行。

    棠真真咳嗽一聲，低聲抱怨：“環(huán)境這么惡劣，沒有人來也正常。景色倒是不錯，怪不得要來取景，做成全息游戲?！?/br>
    樊華點點頭：“這種有些特別的景色，ai比較難模擬。還是得實地錄制取景，全息看起來才比較真實?！?/br>
    “星場癱瘓了，沒有能源，ai的算力早就支撐不住了，根本做不了全息，非得拍攝不可——唉，前面的warruga鎮(zhèn)，倒還真是有人在生活?！?/br>
    遠遠地望過去，warruga鎮(zhèn)上，矮矮的石磚房整齊排列著，秩序井然，亦有縱橫道路，商業(yè)街區(qū)。

    棠真真奇道：“我只在老的影像資料里見過這種小鎮(zhèn)，還沒在生活中親眼見過。”

    “確實，”樊華笑笑，“自從星場能源被開發(fā)，科技高速發(fā)展，人口爆炸增長，聯(lián)邦十三區(qū)里早就都是高樓大廈了，哪里還有這樣的小鎮(zhèn)?！?/br>
    而星場能源癱瘓之后，人口雖然有所萎縮，摩天大樓頹敗下去，卻也沒有被拆除，形成略有諷刺意味的“科技廢土”。

    棠真真有些感嘆：“據(jù)說，當(dāng)年山極區(qū)的原住民拒不接受星場能量帶來的新科技，維持著舊式農(nóng)業(yè)與生產(chǎn)。有人笑話原住民固步自封，卻沒想到，他們因此完美避開了能量場消失帶來的天災(zāi)——你瞧，warruga小鎮(zhèn)幾乎沒有敗落下去的那種建筑與廢土。這場景看了確實新鮮。”

    來自第十三區(qū)中心區(qū)的游戲制作組內(nèi)沒有幾個人見過這樣的風(fēng)景，一時間感慨與議論聲四起。

    有人提議道：“前面好像有一個酒吧，我們?nèi)タ纯窗桑俊?/br>
    樊華微微一頓，不動聲色地回眸一瞥。

    隔著游戲制作組浩浩湯湯一行幾十個人，護目鏡的廣角之內(nèi)，她看不見霍德森。

    棠真真沒有察覺樊華的動作，只推一推護目鏡，愉快地拉著她“噔噔噔”地快步走向warruga酒吧：“來來，我們體驗一下這種小鎮(zhèn)。”

    這是warruga鎮(zhèn)上唯一的酒吧，游戲制作組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地走進來，原本安靜的空間一下子熱鬧起來。棠真真拉著樊華，在靠窗的卡座內(nèi)坐下。

    游戲的主線編劇檀青同樣選擇在酒吧靠窗的位置落座，樊華的心里微微一動。

    她狀似不經(jīng)意地背過身去，用檀女士可以聽見的聲音對棠真真說：“這邊還有露天的觀景露臺，蠻有趣的，我去看一看?！?/br>
    檀女士聞言，下意識地抬起眼睛：

    樊華背對著檀女士，看似無心，實則小心地挑開護目鏡，微微踮起腳尖，在三五成群談笑的游戲制作組人群中瞇著眼睛脧視張望，仿佛是在尋找什么人；

    這樣找了一會，樊華似是沒有找到自己關(guān)心的對象，臉上顯露出一個微妙的失望表情；年輕的npc低下頭去，肩膀微垂，將護目鏡重新戴好，然后慢慢地踱步到露臺上去了。

    酒吧的露臺十分簡陋，也并無特別風(fēng)景可看。山極區(qū)的風(fēng)刮過，將樊華的衣袖鼓動；她半伏在圍欄上，沉默地垂著頭，仿佛是在思考自己的心事。

    這樣無精打采地沉默了一會，身邊有高跟鞋的聲音“嘚，嘚”地慢悠悠地響了起來。

    轉(zhuǎn)頭看，檀女士走到樊華身邊，半倚在欄桿上，懶懶地斜她一眼：“剛剛是想在制作組里找什么人呢？”

    樊華抿了抿嘴唇。

    檀青是全息游戲行業(yè)內(nèi)知名的游戲主線編劇，尤其擅長編排玩家與主要npc之間的愛情線；由檀青經(jīng)手的全息游戲，大都受到戀愛玩家的歡迎：

    她是擅長編寫愛情故事的人。

    而擅長編寫愛情故事的人，常常也不自覺地看重愛情。

    以己度人，檀女士會下意識地認為：年輕人的失態(tài)與異常，來源于愛情的糾葛與困擾。

    這是她的弱點。

    是弱點，就可以利用。

    這些念頭在樊華腦海中飛速地轉(zhuǎn)過，只用了一兩秒。

    她移開眼睛，語氣一轉(zhuǎn)，就捎帶上了屬于年輕人的惆悵：“檀女士，您說什么呢？我沒在找人?！?/br>
    檀女士看她一眼，反問：“項目里有你喜歡的人？”

    “……”

    “宣恒？”

    “……”

    “那就是hudson。”

    “……”樊華作出嚇一跳的表情，“這么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