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昭感覺水分正急速的從他身體里抽離，空氣也是，他有點(diǎn)喘不上氣。他只好也緊緊抓住斯和的手，一字一頓地說：“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說?！闭f完眼淚便決了堤，不停流到脖頸間。在第一滴眼淚滴到床單上時，他突然爆發(fā)了似的，提高聲音大叫，“沒人在乎我！”

    斯和有預(yù)料到他的反應(yīng)，想要抱住他，但斯昭掙扎得厲害，床上亂成一團(tuán)。斯昭小時候是這樣，得不到的玩具，就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但總有東西是哭也沒有的，因此這回的哭不算很吵鬧。

    “姥爺也愛你的，有的是……”

    “你不要說了！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斯昭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推開了斯和，他手扶著床邊柜，慌亂中撞掉了一只花瓶。

    花瓶碎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插在瓶中的向日葵散了一地，濕漉漉地躺在碎瓷片上。

    斯昭嚇了一跳，他想說對不起，但話被堵在喉嚨里。

    才幾分鐘，他竟然記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臥室的。他聽到走廊里斯和掃地的聲音，笤帚攬著碎瓷片和水，發(fā)出沉甸甸的聲響?，F(xiàn)在斯昭才算冷靜下來，蹲在自己的床頭擦干眼淚，想那幾枝向日葵還很新鮮，應(yīng)該是斯和今早剛修剪過的，還有那個花瓶，也是斯和最喜歡的，顧新曄送的。

    我真會惹禍。斯昭把腦袋埋進(jìn)膝蓋和身體的夾縫，今天斯和還沒說他曠課去拍賣會的事。

    唉，也不能怪斯和，他實在不應(yīng)該沖著斯和發(fā)火。

    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又迷迷糊糊驚醒了，給連天雪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語氣陰森森的，夾雜著睡意和怒火：“六點(diǎn)半給我打電話，斯昭，你最好有事?！?/br>
    斯昭小聲說：“我以為八點(diǎn)半呢……”

    “……”連天雪在床上猛地翻了個身，他睡覺輕，手機(jī)一震就醒了，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斯昭又什么毛病，昨晚撞了人家的車，不是都處理好了，還打什么電話。他干脆閉上眼，等斯昭自己說什么事。

    等到連天雪都快重新睡著了，斯昭才出聲。

    “我把斯和的花瓶碰碎了?！?/br>
    “嗯……”

    斯昭說：“他很喜歡那個花瓶來著……”

    連天雪說：“再買一個?！?/br>
    “再買一個行嗎？一樣嗎？”斯昭問，“雖然是一樣的花瓶，但是一樣嗎？”

    連天雪想這死孩子又怎么了，夜里聽歌給自己聽進(jìn)去了？他又不是幼師，怎么連這個也要管？他干脆問：“想我怎么回答你？”

    斯昭也不知道：“你沒答案嗎？”

    連天雪打了個哈欠，把手機(jī)扔在枕頭邊上，平躺道：“隨便。”

    他睡了一會兒，瞇著眼睛看屏幕，發(fā)現(xiàn)還沒掛斷。

    “斯昭。”

    “嗯？”對面倒是應(yīng)得快。

    連天雪聽出他又有鼻音，八成又哭過。真不明白，一天天的，全天下委屈都讓他一個人受了似的。但比起鬧，哭還是更惹人憐愛些，連天雪說：“沒別的事你就自己掛了?！彼麘械冒磼鞌噫I。

    斯昭問他：“天雪哥……我要不是斯和的弟弟，你還會對我好嗎？”

    “可是你是?！痹趺从诌@個問題，前幾天好像剛問過。

    斯昭聽起來快哭了：“如果呢？如果我們沒有關(guān)系……”

    哪有那么多如果，可連天雪要是不回答，斯昭估計得一直問。所以他說：“結(jié)不結(jié)婚都當(dāng)你是弟弟。”

    斯昭說好的，連天雪說行了，花瓶照片發(fā)過來，給他買仨，摔一個擺倆。電話那邊終于掛了。

    第9章

    等到公司了，連天雪收到照片一識圖，服了，這么便宜的花瓶碎了有什么可哭的，幾十塊錢害他早上睡不好。

    斯和就是有病，有斯昭這種好弟弟不知道珍惜。要是連天雪有這樣的弟弟得樂死，又不學(xué)無術(shù)還不討爹媽喜歡，對繼承家產(chǎn)沒半點(diǎn)威脅，摔你個花瓶怎么了，把他布加迪開出去掉河里他都不吭聲。

    連天意就要討人厭的多，聰明，長得像姥姥，最討老頭歡心。希望和布加迪一起沉河里，葬禮上他會象征性掉眼淚。

    “哎呀，天雪哥好像不是很歡迎我的樣子。”連天意在他辦公室裝白癡，“這么看，我下飛機(jī)回來路上要撞我的車不會真是你安排的吧？”

    連天雪和善笑笑：“咱們倆的關(guān)系是這輩里最好的，你回來，姥爺可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連家枝繁葉茂，旁親不必多說，連老頭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有三個孩子，但都是外姓不算什么大事。連天雪母親排行老二，早年逃婚鬧得滿城風(fēng)雨，嫁給了個大學(xué)教授，因此退出了連家的權(quán)力中心。小舅按能力只是勉強(qiáng)合格，但老頑固眼里，聽話的庸才總比叛逆的小聰明有用。小舅家里兩個兒子，小兒子今年才10歲，大兒子就是連天意。還在國內(nèi)時，他們就總被安排在一起比較，說關(guān)系最近確實沒錯。

    “是嗎？我還以為你只認(rèn)斯家那個小弟弟，不要我這個親弟弟呢。”

    “據(jù)我所知，舅舅的兒子應(yīng)該叫表弟吧？”

    連天意無辜地看他：“我在國外呆久了，弄不清楚，只知道血濃于水呢?！?/br>
    連天雪心想，怎么沒死國外，回來干嘛。但接風(fēng)宴還是得按規(guī)矩擺，連老頭一把年紀(jì)了最愛搞這些有的沒的團(tuán)圓局，都各懷鬼胎還得一桌吃飯，真不怕哪天誰給他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