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串真好看?！碧K景秋果斷夸了一句：“誰買的??？眼光這么好?！?/br>
    要么說他討老人喜歡，進門就開始拍馬屁。

    司明明玩笑似地說：“mama們給你請的，讓你下次結(jié)婚早生貴子?！?/br>
    別人都當(dāng)她玩笑，只有蘇景秋瞪她。聶如霜又去拍打她，讓她呸呸呸。司明明就不肯呸，憑什么蘇景秋一有事就告狀，她也要告。

    司明明拼命回憶小時候打小報告的男同學(xué)的鬼樣子，上來就喊：老師，司明明打我。

    于是她一邊躲過聶如霜的拍打，一邊大聲說：“蘇景秋要跟我離婚！”

    大家都愣住了。

    包括蘇景秋。

    他真的沒想到那么驕傲冷靜的司明明會用這樣的方式告他的狀，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王慶芳已經(jīng)抄起掃把打在了他后背上。

    她打，蘇景秋躲。

    她讓蘇景秋背家訓(xùn)，蘇景秋不背。

    “讓你隨便提離婚！”王慶芳是知道自己的兒子的，容易熱血上頭，提離婚的事肯定是真的，小兩口鬧別扭，他一激動就說了離婚。

    但無論談戀愛還是結(jié)婚，都很忌諱把分手離婚掛在嘴邊。有事兒你就說事兒，逞一時口快干什么！

    “今天你老娘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聶如霜心疼女婿，上前攔著，蘇景秋流竄到司明明身后，把她往前一送：“你打！你打！”

    這場面太滑稽了，司明天在一邊撿樂，過了半天都冷靜了，司明天就把蘇景秋叫走了，讓他陪他下樓買點啤酒。

    王慶芳見他們走了，問司明明：“他為什么鬧離婚？”

    司明明說：“開玩笑的。他老嘴欠，我想看他挨揍。”

    “有你這么開玩笑的嗎？”聶如霜在一邊撫著心口：“要把我們嚇?biāo)懒?。這日子過得好好的，怎么還鬧起離婚了呢？”

    “不管真的假的，我告訴你們，不要沖動。離婚哪那么容易？離了再找個可心的更難?！甭櫲缢逃久髅鳎骸澳憧次覀兒铣牭?，多少阿姨兒女離婚了，鬧心著呢！復(fù)雜著呢！”

    “我知道了?！彼久髅髡f：“下次不開這樣的玩笑了?！?/br>
    樂觀的老人是生活的調(diào)味劑，好吃的手搟面也是。蘇景秋一整天沒吃東西，挨了王慶芳一頓揍，倒是把他的食欲揍出來了。狼吞虎咽地吃著。

    聶如霜在一邊夸他：“小蘇真討人喜歡，吃飯跟小狼似的，真上食?！?/br>
    “你原來跟我說你女婿像小狗似的，臉一進盆飯就沒了?！彼久髅髟谝贿吿嵝崖櫲缢?。企圖離間丈母娘女婿的深厚感情。

    “媽是夸我吃飯香，你不懂。”蘇景秋說。連日陰沉的心情終于有點轉(zhuǎn)晴。吃過飯從聶如霜家走，蘇景秋跟在司明明身后說要搭她的車回家。

    “回哪個家？”司明明問他。

    “回咱們家?！碧K景秋說。

    司明明沒有拒絕蘇景秋，讓他上了車。蘇景秋懂車，上車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她修了空調(diào)：“不容易啊司明明，你那空調(diào)壞了多少年，終于舍得修了?！?/br>
    “如果壞了還能修，就修一修；修不好，就不要了。”也不知是說車還是說什么。

    奇怪的是，她明明修好了空調(diào)，蘇景秋上了車，原本的溫度卻讓她感覺到熱。于是又調(diào)低了一度。

    “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不想離婚了？”蘇景秋說：“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不關(guān)心這個問題。我為什么結(jié)婚、為什么離婚、為什么不離了，你好像都不太關(guān)心?！?/br>
    “那你為什么不離婚了？”司明明問。

    “因為我還喜歡你?！?/br>
    “停止說這種話，否則就下車?！彼久髅鞑攘四_剎車為自己的話助力：“我覺得我們都客觀一點吧。我不懷疑你喜歡我，但喜歡的程度有沒有那么深，你自己清楚。我也可以坦誠地告訴你，我也喜歡你，但現(xiàn)在你的表白讓我心里不舒服。”

    “司明明……

    “如果你還是要指責(zé)我，那我請你不要說了?！?/br>
    “好好好，我閉嘴?！碧K景秋舉起手投降，轉(zhuǎn)而笑了：“犟骨頭?！?/br>
    司明明知道他沒說錯，回到家后徑直回到自己房間?；殡x不成了，她也的確如陸曼曼說的那樣：離婚的意愿并不堅決。她承認(rèn)，喜歡一個人并不容易斬斷，她也并不如表現(xiàn)出的那樣剛硬。

    張樂樂在群里發(fā)了一張穿搭照，問她們是否好看。她要去約會了。在經(jīng)歷人生的低谷后，終于努力爬出了那個溝壑，昂揚起了斗志。

    總算是有好事發(fā)生。

    司明明總結(jié)了一下，不管是欲揚先抑、還是先揚后抑，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人生。

    外面蘇景秋在敲她門，問她是否想吃點夜宵。她想了想，把衣扣系嚴(yán)實，走了出去。

    第83章 一個故事（十一）

    蘇景秋在陽臺上擺了一張桌子， 上頭擺著幾樣吃食，還有兩杯調(diào)好的酒。兩杯酒不一樣，司明明猜測蘇景秋自己的那杯度數(shù)高一些烈一點， 她的那杯甜一些柔一點。

    “怎么跟擺貢供品似的?！彼滩蛔⊥虏哿艘痪洌骸澳闶窍胗眠@頓酒把我送走嗎？”

    “用這頓酒殉情。”蘇景秋說。

    司明明敷衍地笑了一下。她敷衍人的時候看起來很有禮貌， 嘴角微微揚扯一下，轉(zhuǎn)眼就落回去。蘇景秋跟司明明相處這么久， 她一顰一笑他都能看懂。知她雖然允許跟他同處一個屋檐，但心里實在是膈應(yīng)他。

    蘇景秋想起司明明在老人家里告他那一狀，恨恨說道：“要么說你這人蔫壞， 我媽打我一頓你高興了嗎？”

    “不高興。打太輕。”司明明比劃一下：“應(yīng)該將你腿打折?！?/br>
    “打折你就解恨了嗎？不生氣了嗎？打折你會照顧我嗎？”蘇景秋問她。

    “不解恨，還生氣，照顧你。讓你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順便看我跟別人親親我我。別枉費你給我扣上一頂不忠的帽子。”司明明拿起那杯酒喝了一口，太過辛辣，忍不住咳了兩聲， 快將肺咳出來了。怎么回事？蘇景秋怎么調(diào)了一杯這么辣的酒給她？

    咳完了瞪著蘇景秋， 后者則爽朗一笑，是在報復(fù)她白天告狀。手段無傷大雅， 但此時的心眼也就針鼻大。

    蘇景秋笑完了對司明明說：“你還生氣嗎？”

    司明明搖頭：“不生氣了?！?/br>
    不生氣， 但心里對蘇景秋有了距離。吵這一架把司明明對蘇景秋的感覺吵回了初相識， 不遠(yuǎn)不近的他、讓她內(nèi)心波瀾不驚的他。

    司明明其實最過不去的是歇斯底里的自己。

    那種感覺是很奇妙的， 她被迫脫掉了文明的外衣，用她曾經(jīng)最嗤之以鼻的方式跟蘇景秋進行了一場較量。痛快是痛快的， 只是事后想起覺得自己那時應(yīng)該很丑陋、很絕望，即便言語上痛快了， 但內(nèi)心的驕傲沒了。

    司明明很喜歡施一楠的愛人。

    那時施一楠在深圳宴請她去家里吃家宴，他的愛人帶著她侍弄小花園。那花花草草長得好， 似乎寓意了身居高位的施一楠身邊的鶯鶯燕燕。女子靈巧的手一觸一剪，殘枝敗葉枯草就收拾干凈。她輕聲細(xì)語說：“年輕時真是熱情剛硬，到了這個年紀(jì)呀，才學(xué)會不動聲色?！?/br>
    司明明記住了不動聲色。她自己原本就是很冷清的人，做到不動聲色好像并不難。但蘇景秋讓她發(fā)狂，她其實討厭那樣的自己。

    “我們以后好好相處好嗎？我再次跟你道歉?！碧K景秋打斷她的思緒。

    司明明輕輕哦了一聲，然后說：“我知道我性格實在不算好，也知道自己有明顯的缺陷。我無意刻意修正，絕非源于傲慢。”司明明說：“我真的不傲慢、我只是覺得想用自己舒服的方式活著，那要好過抽筋斷骨委曲求全?！?/br>
    “其實跟你結(jié)婚后有一段時間我很快樂，我以為我遇到了一個真正了解我的人，了解我性格的瑕疵、接受我的執(zhí)拗和固執(zhí)，信任我的良知和道德底線。我覺得雖然我們結(jié)婚的動機并不單純，但我們相處的過程很單純。”

    “可是那天吵架讓我意識到，我想錯了。好像這段關(guān)系里，你只看到了我的瑕疵并以此攻擊我，而忘記了或許我也在包容著你的。你也不是可著我心意長的愛人，但我一直不斷在你身上發(fā)現(xiàn)你的閃光點，除了對你個人身體健康無益的，我對你沒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或許我們都錯了?！?/br>
    司明明身處一個高速發(fā)展的行業(yè)，產(chǎn)品日新月異，有時候前一晚無事發(fā)生，第二天睜眼就有新的產(chǎn)品問世。但這樣的產(chǎn)品往往會面臨很多問題，所以在上線后需要不停地修復(fù)bug、迭代、再創(chuàng)新；一旦經(jīng)過了測試周期，運營數(shù)據(jù)不理想，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這很像他們的婚姻。

    匆匆上線、不斷報錯、不斷修復(fù)、不斷升級，這都沒問題，真正的問題是產(chǎn)品的發(fā)明者對此根本沒有信心，會有匆匆砍掉的念頭。

    就像蘇景秋沖動之下提出的離婚。本質(zhì)上是：他不信任這款產(chǎn)品，也不想長久地維護。

    司明明并不想把過錯都推到蘇景秋身上，她在最開始就承認(rèn)了自己的問題，她太過理想化了，以為上天丟給她一個完全契合的半圓。

    現(xiàn)在她不指望蘇景秋包容她了，而當(dāng)她想到她要被塑造成一個失卻自我的她方能得到真正的愛情時，她退縮了。就這樣吧。她想。

    反正離婚也很難，維持下去也不容易，就先讓它自生自滅吧。她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應(yīng)付這樣的事了。

    兩個人各自喝了一杯酒，表面上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至少司明明不準(zhǔn)備再提。而她的話給了蘇景秋極大的觸動，他也失卻了激進，意識到或許生活本該是一件細(xì)水長流的事，他應(yīng)該給生活這棵樹以更多時間，讓它開花、結(jié)果。

    喝完了司明明感謝他調(diào)的酒，他說：“嗨！這點小事，沒喝夠再調(diào)?！?/br>
    “那再來一杯不這么辣的吧?！彼久髅魈岢鲆蟆?/br>
    “等著?！?/br>
    蘇景秋去到酒柜前，突然對司明明說：“我準(zhǔn)備再加一個柜子，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可以。這里你做主。”

    言外之意這是你的房子，當(dāng)然要你做主。

    “那你回頭陪我去定制？”蘇景秋又問。

    “沒問題?！彼久髅髡f。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她的小房子了，于是第二天下班后抽空回去了一趟。屋子里有很多灰塵，她決定簡單打掃下。好像打掃干凈，她就有了撤退的陣地了一樣。

    陸曼曼聽說后果斷前來幫忙，司明明知道她肯定是為了躲避小男友。果然，她進門后就嘆氣，對司明明抱怨：“我再也不游戲人間了，再遇到一個要死要活的小弟弟，我真的要崩潰了。”

    “甩不掉了是吧？”司明明問。

    “讓我負(fù)責(zé)任呢！說他的青春也是青春，對我也付出了真心，我不能不要他，除非給他錢?！标懧鼘W(xué)小男生的樣子，時而痛苦時而激進，可謂惟妙惟肖。

    這男孩轉(zhuǎn)變這么快，也超出了司明明的想象。畢竟她見那男生有限的幾次面里，他都陽光晴朗，看起來很單純。

    “你被勒索了？你不會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司明明問。

    “我能有什么把柄？我又不拍裸照、不拍激情視頻。”陸曼曼拍拍胸脯對司明明說：“你還不了解我嗎？謹(jǐn)慎著呢！”

    “他跟你要多少錢？”司明明又問。

    “20萬。”陸曼曼說起這個被氣笑了：“他當(dāng)自己賣身呢！”

    事實上小男友還說了別的：比如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我跟你在一起沒嫌棄過吧？你怎么翻臉不認(rèn)人呢！或者說當(dāng)初那么多二十歲的姑娘喜歡我，我選擇你這個歲數(shù)大的，你得為我負(fù)責(zé)。

    陸曼曼之前總說弟弟真好，哪成想弟弟們已經(jīng)被社會馴化成為了蛇蝎心腸。

    “這世上還有單純?yōu)⒚摰娜藛?？”她問?/br>
    司明明想了想，搖頭。蘇景秋單純嗎？她不知道。

    她陪了陸曼曼一會兒，在此期間再三與她確認(rèn)她跟小男友相處的細(xì)節(jié)。她隱隱擔(dān)心會有問題，但又說不出哪里會有問題。

    等她到家，已經(jīng)十點多了。蘇景秋沒去酒吧，而是在研究他的新酒柜。

    他的酒吧最終沒有出售，這要感謝他有一個殷實的家底。王慶芳女士有償借給自己兒子兩百余萬，讓他打了欠條，相當(dāng)于放了一個“高利貸”。她的說法是：我兒不偷不搶，有這么個愛好。從前經(jīng)營得不錯，無奈趕上了天災(zāi)。既然如此，我助他一把，興許往后有大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