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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明明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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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被動受傷的。”司明明說:“如果你因為喝酒打架、騎摩托受傷、吸……會把你送進(jìn)醫(yī)院,但我不會管你?!?/br>
    “這么絕情???”

    “我不是圣人。我有原則的?!?/br>
    “我知道。我不會那樣的。如果我是那樣的人,我支持你對我無情點。但如果是你,我不會那么對你?!碧K景秋拍拍司明明:“我會一直照顧你?!?/br>
    蘇景秋對司明明的愛是無條件的,而司明明的愛呢,是有原則的。他們在這個小病房里討論著虛無縹緲的愛情,只說這幾句就被現(xiàn)實生活拉了回來。

    因為酒吧調(diào)酒師給蘇景秋打電話,說有人在酒吧里打起來了,受了重傷,警察來了,酒吧關(guān)門了。倘若蘇景秋在,或許事情不會到這個地步。但很遺憾,他受傷了躺在醫(yī)院里。

    這真是個多事之秋。

    “你們沒受傷吧?”蘇景秋問。

    “小藍(lán)手受傷了,去醫(yī)院了。”

    蘇景秋這下徹底睡不著了,打給顧峻川、讓他幫忙去看看什么情況。顧峻川問他為什么不自己去,他這才支吾說了自己受傷的事。好朋友顧峻川說:“看到你比我還倒霉,我就放心了?!睊炝穗娫捑腿吞K景秋收拾爛攤子。

    這爛攤子顯然不小,顧峻川到了以后看到滿地的狼藉,玻璃上還有血,警察正在現(xiàn)場收集證據(jù)錄口供,酒吧外面圍滿了人。

    受傷的人已經(jīng)拉去醫(yī)院搶救,調(diào)酒師正在接受安全教育。小伙子折騰到這會兒,拉架又耗了半身力氣,此刻人已經(jīng)接近崩潰了。

    顧峻川上前跟警察同志說明情況,警察就問他:“你能全部代理?罰款能代理?賠償能代理嗎?你讓老板自己來?!?/br>
    “老板受傷了在醫(yī)院?!鳖櫨ㄕf。

    附近派出所的人對蘇景秋有印象,知道他是一個仗義的好人,所以就多問了一句:“怎么受傷的?”

    “讓小朋友騎自行車撞了?!?/br>
    警察同志做筆錄的手停了一下,心想這年輕人可真倒霉。

    顧峻川在一邊適時說道:“哎,他可真倒霉?!?/br>
    他把情況跟蘇景秋說了,讓蘇景秋做好三兩個月沒法開業(yè)的準(zhǔn)……這緊要關(guān)口,聚眾本來就有風(fēng)險,這又鬧這么大,一些處罰是免不了的。

    蘇景秋嗯嗯啊啊的,心再大,這下也走心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彼赌畹?。

    司明明抱了他一下,手輕輕放在他肩膀上,拍拍他后背,安慰他:“我有點慶幸打架時候你不在。不然你上前拉架,很有可能就不是被自行車撞傷那么簡單了。”

    葉驚秋臨走時怎么叮囑司明明來著?賺錢多少無所謂。我說的是你老公的酒吧。葉驚秋的破嘴!

    “你說那小朋友在幫我避讖呢?他撞我反倒救了我一命?”司明明可真會安慰人,這下好了,蘇景秋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老命?,F(xiàn)在他覺得自己那破了相的臉不疼了、酸脹疼痛的腰也輕松了。他甚至現(xiàn)在就能出院,去掃他酒吧的滿地碎玻璃了。

    司明明就笑了。

    蘇景秋腦子很亂,他沒法睡覺,一直在問酒吧的事。手受傷的小藍(lán)說是玻璃扎進(jìn)了手背,要留好長的疤。小藍(lán)的手細(xì)細(xì)嫩嫩的,不輸女孩的手。蘇景秋聞言一陣心痛。給小藍(lán)轉(zhuǎn)了一萬塊錢,讓他別擔(dān)心錢,并保證會管到底。

    老板做到這個份上,算是可以了。蘇景秋的財力快要兜不住他的良心了。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慘的老板嗎?還有人的秋天比他更倒霉嗎?

    司明明見他轉(zhuǎn)賬不手軟,就稱贊道:“你比我現(xiàn)在的老板強(qiáng)多了。他不顧別人死活的,一心想要套現(xiàn)滾蛋。他自己的產(chǎn)品就像街邊撿來的孩子,一點看不出愛惜。”

    “所以你拒絕做他的劊子手?!碧K景秋給司明明看小藍(lán)受傷的手的照片,這讓司明明有點暈血。她慌忙閉上眼睛,說:“你拿走,我不想看。”

    “那如果今天受重傷的是我,這算主動找事還是被動受傷?”蘇景秋問。

    “我不知道。這很難界定?!?/br>
    蘇景秋憂心忡忡,嘆了口氣。再嘆幾口,天就亮了。護(hù)士推開門,看到這小夫妻倆一宿很安靜,似乎都沒睡覺。他們一定經(jīng)歷了一個難熬的夜晚。老公的臉已經(jīng)腫到看不出美貌,老婆的臉也有點浮腫,神情還有些呆滯。這種情形護(hù)士見得多,但還是善良地鼓勵他們:“沒事兒啊,再觀察兩天就出院了?;丶蚁[養(yǎng)著,吃點好的?!?/br>
    “午飯晚飯能不能單點?。俊碧K景秋說:“想吃點rou?!?/br>
    “可以。你辛辣油膩不能吃,其他的可以點?!弊o(hù)士問:“這就饞啦?”

    蘇景秋就嘿一聲。一會兒悲觀一會兒樂觀,不管怎樣,世俗的欲望總能把人從煩惱的泥淖拉出來。簡單的最快樂。

    司明明推著他去做常規(guī)檢查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個不太確定的聲音:“蘇景秋?”

    聲音悶在口罩里,變了音色,一時之間也并不出是誰。蘇景秋只以為在醫(yī)院碰到了哪個不太熟的人,將輪椅掉頭,看到了一身白大褂戴著護(hù)目鏡和口罩……京京。

    這世界也太小了。

    蘇景秋這才想起這是申京京工作的醫(yī)院。

    “是你嗎蘇景秋?”申京京笑著上前,盯著蘇景秋那張狼狽不堪的臉。實在沒忍住,笑了聲。

    “我老婆司明明?!碧K景秋不理會她的嘲笑,將司明明拉到自己面前。

    “申京京?!碧K景秋仰起臉對司明明說。他仔細(xì)端詳著司明明的神情,怕申京京的出現(xiàn)給她帶來不快。

    “你好?!八久髅鞯恍?,想跟申京京握手,但看著她戴著手套,在猶豫要不要摘掉,就縮回自己的手:“見過當(dāng)握過。申醫(yī)生別摘手套了,待會兒又要洗手重新戴,太麻煩?!?/br>
    申京京護(hù)目鏡后面的眼睛笑了一下:“感謝理解。你們怎么在這?蘇景秋打架了?”

    “不是。他被小朋友的自行車撞了?!彼久髅骱唵巫隽藗€動作,模仿了一下蘇景秋的慘狀:“好在人沒事?!?/br>
    “是吧?”申京京想了想:“這倒是蘇景秋能遇到的倒霉事。”她不是有意嘲笑蘇景秋,只是他從前就是這樣,生活總是充滿戲劇性,什么曲折離奇的事到他身上都不奇怪。她身體微微前傾,指指蘇景秋的腰向司明明征求意見:“我看看?”

    “可以啊。辛苦申醫(yī)生?!?/br>
    反倒蘇景秋不自在,身體向輪椅緊緊靠過去,拒絕申京京的查看:“醫(yī)生都看過了?!?/br>
    他這樣,申京京就知道他在避嫌,于是又大大方方站起來,嘆口氣:“好好養(yǎng)著吧。我還有事,晚點我下班前去病房看望你們。”

    她看向司明明,被口罩遮著大半張臉看不出模樣,可那雙眼睛雖然有疲態(tài),但卻是極亮、極敏銳的。申京京曾對司明明略有耳聞,今日真正見面,就察覺到了這是一個厲害角色。

    或許蘇景秋這一輩子只會對這樣的人死心塌地。

    司明明一直友好地看著申京京,她工作應(yīng)該很辛苦,后背微微塌著,一縷頭發(fā)從帽子下落下來她也無暇顧及。走的時候接了一個電話,好像很著急,小跑起來,說:“我馬上回去。”

    匆匆忙忙,披星戴月。

    一直到檢查完回到病房,司明明都沒主動提起這次與申京京的見面。蘇景秋以為她生氣了,就思忖著想要開口解釋:首先,這家醫(yī)院不是他選的,是那小朋友父母拉著來的,他不是故意的;其次,他對申京京真的沒有波瀾,請她不要多想;最后…

    “那……他清了清嗓子,準(zhǔn)備說話。

    “要說申醫(yī)生嗎?”司明明打斷他:“申醫(yī)生不用說了,我沒多想、沒生氣,也不好奇。”

    “哦。真的?”

    “真的。”

    “你不好奇她是不是還是一個人?”

    司明明聽他這樣說就來了興致:“我為什么好奇她的情感狀態(tài)?”

    “……果她不是一個人,就少了些隱患?”蘇景秋說的是人之常情,但他忘了司明明“不是人”。

    “所以你覺得我的安全感來自于申京京是否談戀愛了?”司明明問。

    她這一問,把蘇景秋問住了。司明明的腦回路永遠(yuǎn)在他的思想之外,他跟不上。好在司明明脾氣好,很快為他解惑:“我的安全感來自于我自己,甚至跟你都沒有多大關(guān)系。”

    “什么意思?”

    “我的安全感應(yīng)該來自于我擁有多少以及我能創(chuàng)造多少。有了這樣的安全感,一份情感在我面前就不會患得患失,因為我關(guān)注的是我自己。我知道這很復(fù)雜,我一時之間也很難解釋清楚。”

    “我聽懂了,在你面前我是x,x任何數(shù)可代?!碧K景秋做出捶胸頓足狀:“我心痛??!”

    司明明被他逗笑了。

    一個電話打斷了她和蘇景秋的談話,竟然是施一楠。司明明從來沒這么緊張過,在按起接聽鍵的瞬間,她的手心一瞬間就覆上一層汗。

    “老板好?!彼久髅髡f。

    “你現(xiàn)在方便嗎?我給你個地址?!笔┮婚f。

    司明明看了看“森嚴(yán)”的病房,為難地說:“對不起老板,我愛人受傷了,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陪護(hù)?!?/br>
    “這樣……施一楠略作沉吟:“傷得嚴(yán)重嗎?哪家醫(yī)院?需要幫助嗎?智慧醫(yī)療那邊跟很多醫(yī)院有合作?!?/br>
    “不用,謝謝老板。他還行,是被自行車撞到了腰,后天就能出院。只是現(xiàn)在入院陪同就不能離開了,所……

    “沒事?!笔┮婚謫枺骸澳愦蟾攀裁磿r候方便?線上?!?/br>
    “醫(yī)院晚上十點后安靜。”

    “可以?!笔┮婚f:“我仔細(xì)考慮了你那天的建議,但為了避免武斷,請我的顧問團(tuán)隊一起評估一下。”

    司明明察覺到呼吸被堵在喉嚨口,那種真實的窒息感將她攫住,但緊接著,那口氣慢慢吐出來,途經(jīng)胸腔、喉嚨、口腔,最終到它的體外。

    那是憋了很久很久的一口氣。她竟不知這口氣對她的影響這么大,以至于在這個瞬間,她才發(fā)覺,那種窒息的感覺其實很要命,只是她一直以來刻意忽略了。

    她的臉也因為一瞬間到來的輕松而變紅。

    “謝謝老板。”她說:“謝謝?!?/br>
    “不客氣。這不是在幫你,而是換一種思路還做業(yè)務(wù)?!?/br>
    司明明掛斷電話后將手心放在膝蓋擦了擦,后又長舒一口氣。

    整個過程蘇景秋都看在眼里,盡管司明明刻意表現(xiàn)得很平靜,但蘇景秋知道,她在做一件大事。越是大事,越不聲不響。這是司明明的特質(zhì)。

    “你知道別人遇到好事怎么慶祝嗎?”蘇景秋邊給自己的腫臉噴噴霧邊問。

    “怎么慶祝?”司明明問。

    蘇景秋將噴霧放倒一邊,兩只手舉到胸前,臉擠出一個夸張的興奮的笑臉,無比激動的模樣。對司明明說:“這樣。”又比了一個“耶”:“也可以這樣?!?/br>
    司明明模仿他,感覺很怪異,撇撇嘴。上前擁抱他一樣:“不如這樣,與你分享?!?/br>
    這招真受用,蘇景秋笑了。

    顧峻川的電話打斷了他臨時的快樂:“通知下來了啊,今年估計開不了業(yè)了?!?/br>
    “cao。”蘇景秋罵了聲。

    “別罵了。沒出人命你就慶幸吧?!?/br>
    “我知道?!?/br>
    蘇景秋也沒法再嘆世道不公,只是認(rèn)清了現(xiàn)實,那就是:當(dāng)你以為自己很倒霉的時候,總有更倒霉的事在等著你。

    “你幫我問問有沒有想接手酒吧,找一個懂酒的愛酒的,不毀牌子的?!碧K景秋說。

    “真想賣?”

    “賣了吧。”

    決定是一瞬間做下的。剛開始生意不好的時候,他幾次三番動搖過,出兌的牌子也掛出去過,后來都覺得還能咬牙堅持堅持。堅持了這么久,一場打斗徹底擊碎了蘇景秋的堅持。酒吧這個東西,開得越久越香,開酒吧的男人,年紀(jì)越大越吃得開。從前蘇景秋覺得開到五六十歲,甚至七十歲,一個有紋身的開一輩子酒吧的酷老頭,說出去多牛逼。現(xiàn)在呢,他不覺得牛逼了。

    臉疼,腰也疼,這一下下地疼提醒著他,他也是一個怕死的人呢。

    “你要真想賣,可以問問商會的老大哥們。之前不是有人想買嗎?還開過價?!鳖櫨ㄕf:“不再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