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夜見
38# 夜見 晚夏午時,驕陽凌空,遠(yuǎn)沙若流波般徐緩浮動,長風(fēng)并未給人捎來絲毫涼意,迎面盡是翻騰的熱氣。 “方阿姨,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在我家住一段時間呀?” 耳邊傳來軟糯輕聲,游曦終于從店前收回視線,低頭看向了身前的小朋友。 這般熾熱的天氣,不知方景明在店口等了多久,似是看見有班車抵達(dá)便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現(xiàn)在雙鬢烏發(fā)全被熱汗浸濕,額頭也掛著不少細(xì)密汗滴,游曦從口袋中拿出幾張紙巾遞給方景明,從對方的粽色淺瞳中看見自己點了點頭。 “好耶??!” 臉蛋紅撲的小朋友在望見游曦點頭后,頓時便是笑逐顏開,雙手交迭放于身前,斂著興奮靦腆看著游曦。 日頭過盛,游曦帶著方景明向明明小飯館走去,盯著蹦跳小朋友一起一揚(yáng)的小羊角辮,一時有些晃神。 因為工作的原因,游曦這幾年接觸過的小朋友近乎為零,都快要忘記和小朋友相處是種什么樣的感覺了,此刻僅僅只是看著身旁活脫的小朋友,沉抑的心情竟有些許緩解。 走近店口,只見一身素裙的帷帽老板端正而立,雙手拘謹(jǐn)放于身前,帽沿低垂,正與地上的沙粒深切進(jìn)行著眼神交流。 這是在緊張嗎? 游曦思忖一瞬,想起這位老板前幾日也在幫間大比的現(xiàn)場,估計是被自己的失控嚇到了吧……那還能同意照拂自己,確實不容易。 “女士你好,聽說你店里缺人手,不知我能否在你店里工作一段時間?請你放心,我日??尚⒃诘旰蟮碾s物室里,一定不會打擾你們母女?!?/br> 游曦話音剛落,便覺得面前的飯館老板似乎更緊張了,緊握的手隱秘地互掐起來,游曦又側(cè)頭瞥了一眼某位正在捏手的小朋友,只能說不愧是母女,緊張時的小動作都一摸一樣。 “嗯……舒月女士已經(jīng)提前給我說過了,你幫了飛葉幫大忙,我們才是該好好感謝你,你是傷患,住雜物室不太好……我已經(jīng)提前收拾出了一間客臥,我?guī)闳シ艝|西吧?!?/br> 飯館老板的聲量不大,好似一個失神就能被熱浪吞沒,說罷便立馬轉(zhuǎn)身,領(lǐng)游曦進(jìn)門,在跨越門檻時還不慎被絆了一個踉蹌。 游曦抬眼隱晦地看向飯館老板遠(yuǎn)去的背影,抬手按了按稍有心悸的胸口。 難道仍是大夢未醒?怎會聽誰都像是她的聲音。 低頭自嘲一笑,游曦閉眼吐息數(shù)下,才又睜眼同方景明一同入店。 邁過方桌齊列的前廳窄道,掀簾而入,便是分區(qū)明確的后廚區(qū)域,兩柄炒鍋的方桌旁一絲不亂地放有諸多透明料理罐,炒桌的對面為食材清洗與處理區(qū),鄰近的墻角為放置食材的冰柜與貨架,整個后廚盡是明朗與整潔。 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小飯館內(nèi),還能擁有這般井井有條的后廚。 游曦大致留心了一下后廚中的物品分區(qū),便跟著飯館老板扭身走向了二樓。 如果說一樓還是纖悉不茍的廚子工作區(qū)域,那二樓便是妥妥的日常生活區(qū)了。 僅能同時容納一人通過的樓梯步道旁,滿滿當(dāng)當(dāng)貼滿了各式紙張與手工,從青澀生疏的小貓涂鴉到小有所成的落日蠟筆畫,歪歪扭扭的紙飛機(jī)逐漸變成了熟練精湛的千紙鶴,每一節(jié)臺階似乎都能看見一個小朋友的變化與成長,游曦的步伐也不由越發(fā)緩慢。 墻上全是某位小朋友在成長途中留下的點滴碎片,游曦甚至看見了“翻斗幼兒園袋鼠跳一等獎”與“飛葉幫第一屆繪畫比賽優(yōu)秀獎”的獎狀,獎狀的獲獎?wù)咦匀槐闶欠骄懊餍∨笥选?/br> 明明都是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事,卻能被如此自豪地高掛在墻上。 再進(jìn)幾步,一張畢業(yè)證書與涂鴉映入眼簾,游曦也徹底站定。 畢業(yè)證書為翻斗幼兒園的畢業(yè)證書,一旁的涂鴉應(yīng)該是方景明近段時間的作品,小小的紙張擠滿了好幾十個人,稚嫩的筆觸還為每位角色標(biāo)注了身份,方景明站在圖畫正中展示著畢業(yè)證書,而身旁分別為“mama”、“樂樂阿姨”、“青青阿姨”、“健康jiejie”…… 看來在方景明幼兒園畢業(yè)這天,大半個幫派的成員都去為她慶賀了。 如此簡單青澀的畫技,卻恍惚讓觀者身臨其境,不絕贊聲入耳,高歌盈天,空氣填滿奶油蛋糕的甜味,繽紛彩帶四下飄逸。 隔著朦朧的泡泡薄膜,游曦佇立于這片熱騰空氣的不遠(yuǎn)處,靜觀喧嚷人群的無盡歡鬧,一談一笑皆在將她步步遠(yuǎn)推。 “這是明明幼兒園畢業(yè)那天的事情,明明很開心,回家后連夜畫了這幅畫……還不錯吧?” 飯館店長的聲音落入樓道,才倏爾喚回游曦的神智,游曦盯著面前稚氣未脫的涂鴉,回想起自己在這般大時,已是被要求工筆作畫,參與全國級別的繪畫賽事,目標(biāo)只能是奪得魁首。 刺眼燈光,燥悶空氣,萬頭攢動的多層看臺,與勉強(qiáng)鎮(zhèn)靜的顫抖畫筆。 黑白壓抑的記憶與繽紛多彩的圖畫,何其鮮明的對比。 “栩栩如生。” 游曦垂眸回答,掩去了心中的絲絲澀意,再次扭頭,隨飯館老板走上了二樓后右轉(zhuǎn),第二個房間便是為她準(zhǔn)備的客臥。 晃眼一瞟似乎是簡約稍舊的裝修風(fēng)格,但床身與床品卻隱約帶有新漆新布的味道,似乎是最近才置備的新品,游曦將自己的生活用品放于床頭,分出其中的幾袋慰問瓜果遞給了飯館老板。 “這是一些瓜果,叨擾老板了。” 游曦一口一個“老板”叫得自然順口,而從前日便開始緊張忐忑的林曉寒老板,可就沒那么輕松了。 本就因游曦的傷勢與身體狀況而憂心忡忡,在收到公主的委托,知曉游曦在估計會在飯館待一段時間后,林曉寒更是夜半難眠。 和天花板上的蜘蛛網(wǎng)干瞪眼良久,前夜失眠的林曉寒干脆起床將家中里外都進(jìn)行了徹底的大掃除,而后還為二樓的閑置雜物房添置了嶄新的休息用具。 陳舊家什被洗刷一新,就連小景明的劉海都未得幸免,被修剪成了嶄新乖巧的模樣。 今日剛送走早上的最后一波客人,林曉寒便收了游曦蘇醒的消息,緊張得一小時連上叁趟廁所,在店門口踱步良久,才總算是等來了懸腸掛肚的那人。 此刻面對游曦遞來的瓜果,林曉寒推辭幾下無果,只得伸手接下,接手袋子的途中不經(jīng)意觸到了游曦的肌膚,更是嚇得林曉寒一個手抖,手中瓜果險些盡數(shù)墜地。 然而在面熱接過瓜果后,屋內(nèi)的空氣卻突然凝滯了,分別帶著面具與帷帽的二人站于原地紋絲不動,一個凝望著被褥上的兔兔圖案,一個緊盯著手上的瓜果,似乎都想開口說些什么緩和場面的話,但卻什么都沒能說出。 在見到游曦前,林曉寒滿心憂慮游曦的傷勢,肚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想要給游曦說的話,然而此刻話在嘴邊,卻霎時卡住了,不知該如何開口。 站在客房門口的小景明咕咚著大眼睛,左看看僵硬的mama,右看看凝固的方阿姨,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東西。 原來mama和方阿姨都不愛說話。 回想起學(xué)校老師的教育囑咐,同伴間的溝通交流是人類成長的必需品,小景明憂愁地皺起了眉頭。 真是一些讓人擔(dān)憂的大人。 光景不待,時間就于這般微妙的緘默中緩慢流逝,最后就連方景明都緊了緊腳趾,游曦才終于尋到話語開口: “嗯……你們這兒的廁所在哪?” 帝國上將選擇了走為上計。 “在出門右轉(zhuǎn),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飯館老板選擇了及時放棄。 游曦沖林曉寒點了點頭,在側(cè)身欲行的瞬間,林曉寒卻突然看見在游曦身側(cè)的墻上,有一張她微笑抱著方景明的合照,似乎是方景明在半年前玩樂時貼上去的,但林曉寒在收拾屋子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這張照片。 而此時此刻,若是游曦側(cè)身扭頭的話,便極有可能會看見這張照片,那么自己的身份不就…… “?。。?!” 簡約的房間中突然迸發(fā)出了一聲震天驚呼,甚至驚得屋頂?shù)镍B雀四散,待游曦回神時,已是被林曉寒一手撐墻,壁咚在了身前。 耳道中的銳鳴還在回響,游曦一個戰(zhàn)栗間貼上了身后的墻壁,被林曉寒壁咚的手圍了個實打?qū)?,游曦此刻低頭盯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帷帽老板,眼中盡是驚詫與疑惑。 “老板,你這是……?” “啊啊,嗯……那個,不好意思啊方女士,剛剛墻上有蟑螂,我怕嚇到你……” 方才身體迅速反應(yīng),用手壓住了墻上的照片,待回神時,游曦的臉頰已是近在咫尺,林曉寒于黑紗帷帽下的臉霍然紅若霞云,頭腦發(fā)熱間,嘴巴也不由大腦控制地開始自由奔馳。 “你……是在打蟑螂?” 游曦聞言,不可置信地一皺眉頭,一方面想要扭頭去確認(rèn)蟑螂的真?zhèn)危硪环矫嬗謸?dān)心真的在老板手上看見某些不齒的東西,頓時進(jìn)退兩難,最后只得沖林曉寒露出了一個較為復(fù)雜的表情。 “老板……也許下次可以用其他物品打死蟑螂,避免受傷?!?/br> 新上崗的員工向自己的老板提出了一個委婉實用的建議,并且摸了摸口袋,禮貌遞出了兩張紙巾。 事情的最后,腳下生風(fēng)的帝國上將快步走入了衛(wèi)生間,而站于原地的飯館老板,也緊握著手中的照片與紙巾,陷入了長久的寧靜與沉思。 不愿再去思考自己究竟在游曦心中留下了一個怎樣的印象,待林曉寒終于整理好情緒,緩緩抬頭時,又對上了自己女兒驚恐萬狀的神情,只見小景明一副撞鬼了的模樣,瞠目間半步后退,緩緩開口。 “mama……你剛才真的打到蟑螂了嗎?” “沒有的明兒……蟑螂逃走了……” 但顯然林曉寒的言辭并沒有寬慰到方景明小朋友,比蟑螂更恐怖的是失蹤的蟑螂。 僅是幾個眨眼的功夫,林曉寒便已被方景明拽到了樓下,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女兒的力氣還可以這么大。 幸是現(xiàn)在已近晚時,斷續(xù)有早至的顧客敲響了門扉,林曉寒也只得被迫投入了今日的工作中,將某些居家小動物的烏龍暫時擱置在了腦后。 樓下的林曉寒剛起油鍋,樓上的游曦便聽見了動靜,快步來到了后廚內(nèi),向自己的老板請示今日的工作內(nèi)容。 林曉寒因為擔(dān)憂游曦的身體情況,不舍讓游曦再多勞累,只是喚游曦去休息一下,但在游曦向屋外轉(zhuǎn)運(yùn)了叁大桶廚余垃圾后,林曉寒終于妥協(xié),吩咐游曦去菜板處切兩個土豆。 只是沒料到,這竟是帝國上將首次磨刀霍霍向土豆,渾圓的土豆在菜板上左右突擊,行蹤鬼魅,常人的眼眸只能捕捉到土豆猛沖時留下的殘影,帝國上將今日算是遇見了難得的勁敵。 經(jīng)歷一番激烈的鏖戰(zhàn),游曦將一碟殊形詭狀的土豆塊遞給了自家老板,收獲了老板長達(dá)半分鐘的沉默,最終被打發(fā)去了端盤與洗菜的崗位。 明明小飯館在飯點時的食客眾多,初上崗的游曦忙得腳不沾地,瞅見炒鍋前的自家老板雖體型纖細(xì),配上素裙時頗有些弱柳扶風(fēng)之態(tài),但掄起鍋鏟時卻毫不含糊,半米鐵鍋都顛出了火光,加料翻炒再出鍋,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可見是久經(jīng)飯場的老手。 油亮色佳的菜品帶來了滿室的撲鼻菜香,勾得游曦都不由咽了咽唾沫,也是許久沒有體會到如此濃烈的進(jìn)食欲望了,肚子似乎都不由自主發(fā)出了餓嚎。 待客人逐漸離去,林曉寒才有時間開始準(zhǔn)備她們自己的餐食,游曦正在養(yǎng)傷,且醫(yī)生還特地囑咐了需要給游曦好好補(bǔ)補(bǔ)身子,林曉寒自然是不會含糊,鍋前一轉(zhuǎn)便是滿桌的嘉肴美饌。 雖說其間有一碟形狀不明的土豆塊讓小景明遲疑了半晌,但在鼓起勇氣入口之后,卻發(fā)現(xiàn)仍是mama熟悉的味道,饑腸轆轆的小景明也就放開了肚子。 今日的游曦也是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拿出軍部的閃電進(jìn)食速度,而是一邊觀察著老板與小朋友的飯量,再斟酌攝入量的多少。 待同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游曦才慢慢將桌上的食物逐一光盤,整個用餐期間一字未發(fā),餐后又迅速收拾碗筷前去了后廚。 聽著后廚傳出的嘩嘩水聲,林曉寒不禁愣神。 就一位飯館員工而言,游曦的表現(xiàn)不可謂不好,辦事積極有眼力見,還知道主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輕易打擾店內(nèi)原住民的生活。 但林曉寒的腦中卻頻頻想起昔日在帝都別墅時,游曦總會在下班后立馬歸家,在用餐時講述今日的軍部事宜,雖然運(yùn)用的是標(biāo)準(zhǔn)的軍部匯報模板,但她卻總是聽得津津有味。 …… 有點想念。 明明叁個月前的想法還是“若是能再遠(yuǎn)遠(yuǎn)見游曦一面,我就滿足了”,然而在游曦真的站在她面前時,卻又在悄悄念想更多。 人類真是得寸進(jìn)尺的貪婪動物。 游曦今日上午才出院,身體還有些乏力不適,林曉寒看出了游曦的疲倦,早早地就囑咐游曦去歇息,游曦也知曉自己狀態(tài)不佳,向林曉寒點頭示意一下便回屋了。 這頭的游曦剛?cè)胨?,那頭的幫派成員便踩著宵夜的點抵達(dá)了飯館,本是說著好好當(dāng)面感謝一下游曦,畢竟游曦為飛葉幫爭來了這么高的排名,身體還不慎負(fù)傷了,不好好感激一波確實說不過去。 然而抵達(dá)飯館后才知曉游曦已經(jīng)入睡,眾人也不惱,放下為游曦購買的諸多謝禮,與林曉寒閑聊一番,抱抱小景明,便又打道回府了,商議著明日再來。 涼夜不鳴,淺星流轉(zhuǎn),待林曉寒?dāng)[放好桌椅,關(guān)上飯館的大門,忙碌的一日便也正式結(jié)束了。 興奮了一整日的小景明此刻已是哈欠連連,林曉寒親親寶貝的額頭,替景明拆去頭上的發(fā)飾,稍加洗漱便放方景明前去睡覺了。 這般大的孩子正是處在好睡的年紀(jì),小景明上一秒摸到枕頭,下一秒便原地睡去,入睡的速度再次令林曉寒驚嘆。 替景明掖掖被子,林曉寒貼著小景明輕輕躺下,卻又是輾轉(zhuǎn)良久不得入眠。 店內(nèi)是熟悉的沉寂,耳邊是方景明淺淺的呼吸音,偶爾還能聽見幾聲屋外的黃沙風(fēng)嘯。 游曦現(xiàn)在睡了嗎。 林曉寒盯著天花板愣神。 應(yīng)該早就睡了吧? 調(diào)整了一個側(cè)睡的姿勢,眼睛卻總不由自主地朝門外瞟去,又是一陣毫無睡意的掙扎,最終以林曉寒的投降告終。 我就起床去上個廁所。 林曉寒如是想,卻偷偷拿上了房門后的帷帽。 至靜的深夜,任何一絲細(xì)小的聲響都會被放大數(shù)倍,林曉寒屏息踮腳來到游曦門前,只覺做賊心虛,心臟似是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輕抿口唇,耳邊是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然而林曉寒卻在其中捕捉到了些許游曦的聲音。 游曦怎么了? 林曉寒心下一驚,屏息靜聽,確定自己聽見了房內(nèi)游曦的不適呻吟,然而游曦的屋內(nèi)并未明燈,不像是在更換繃帶的樣子。 所有的膽怯與謹(jǐn)慎都被緊張和憂慮擠跑,林曉寒不多糾結(jié),輕輕推開了游曦的房門,伴隨一聲陳舊木門的吱嘎聲,游曦的呻吟聲也更為清晰。 漆黑的屋內(nèi)只能隱約視物,林曉寒謹(jǐn)慎前行,輕聲來到游曦的床旁,模糊看見游曦雙眼緊閉,沒有面具的遮掩,可見游曦的清秀的眉頭緊皺,正滿頭熱汗,不適呻吟著。 是做噩夢了嗎? 游曦的不適看得林曉寒揪心,她不明白在這幾年里,游曦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為何會變成如今的這番模樣,又為何會在夜半輾轉(zhuǎn)呻吟? 緩緩抽出一張紙巾,林曉寒想要為游曦擦去汗滴,然而紙巾還未觸碰到游曦的面龐,便驀地見床上人猛然伸手,在一陣快速的布料摩擦聲后,自己的手腕已是被游曦死死握住。 林曉寒被駭?shù)猛w一震,隔著烏紗看見了游曦發(fā)亮的瞳子。 游曦醒了。 背上逐漸有冷汗冒出,手腕上的巨大力道差點把林曉寒的腕骨捏碎,在這般漆黑的夜里,也能清晰看見游曦眼中閃爍的寒光,林曉寒縮了縮頭,輕聲張口。 “不好意思,方女士,我……” “你是來干嘛的?” “我……我……” 游曦的嗓音低聲狠厲,有些嚇到林曉寒,林曉寒下意識抬身,想要拉開與游曦間的距離,但身形剛動,便被游曦一扯手腕拽到了床上,天旋地轉(zhuǎn)間,已是被游曦扣住雙手死壓在身下。 林曉寒尚未來得及說出半句解釋,頭上的帷帽便一松,被游曦反手一揮丟了出去。 失去烏紗的阻隔,黑夜中游曦的面容也更加清晰了,熟悉的高挺鼻梁與淺眸,看得林曉寒鼻酸,凝神聚氣,不愿錯過游曦的任何一個表情。 明明方才還盡是冷峻狠厲的神情,卻在看清林曉寒面容的剎那消失了,帝國上將的臉上竟也能露出孩子似的彷徨與無措。 游曦緩緩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上林曉寒的臉側(cè),發(fā)涼的手指抖得不像話,流連過林曉寒的眉骨鼻梁,一路向下,溫柔地像是捧著世間至寶。 “……是夢嗎?” 游曦顫抖著謹(jǐn)慎開口,言辭間似有哽咽。 “你終于舍得來看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