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赤井瑪麗跟她見面的時候也說過“我知道藥物研究不是你的意愿……但能不能試著研究一下解藥，我受夠我家那小子（赤井秀一）了”，為什么琴酒就能毫不在意，從始至終就沒問過她這個罪魁禍首一句話呢？

    就好像變成小孩子于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一樣。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如果用的不是現(xiàn)在這副身體，地震發(fā)生的那時候，琴酒根本不會被那些人抓走吧。

    宮野志保再次深呼吸。

    她想，她會糾正自己的錯誤。她會讓琴酒和赤井瑪麗變回原來的樣子。她會研究出讓服用過aptx4869而活下來的人恢復(fù)身體的藥物。不管花多少時間，又或者用盡她的余生，她都會將自己親手造成的后果一一償還。

    就算是已經(jīng)死去的人，她也會想辦法為他們的家人，或者朋友，做點什么……她是這樣想的。

    “你之前那副模樣是七歲左右。”

    黑澤陣忽然開口。

    他們剛走到街道的盡頭，背后是一片混亂的戰(zhàn)場，正好處在大樓陰影里的半邊街道光線昏暗，到現(xiàn)在都沒人來打掃戰(zhàn)場，或者已經(jīng)有人報警但警察還沒來。

    那個銀發(fā)少年就站在原地，往后看了一眼，沒有繼續(xù)走了。

    “我七歲的時候，正在雪山里跟野獸搏斗。我確實不如它們強壯，不過野獸的智慧比不過人的狡猾，我很少輸。就算輸了我也會重新贏回來。”

    在夜風(fēng)中飄動的銀白色長發(fā)，就像一片紛紛揚揚的雪，將眼前的世界覆蓋。

    “而十三歲，也就是現(xiàn)在這副模樣的年紀，我去過二十七個國家，執(zhí)行過上百次任務(wù)，跟一群成年人戰(zhàn)斗只是很平常的事，我的上級也從未因此擔(dān)心過?！?/br>
    他抬起手，揉了揉宮野志保的腦袋，語氣非常平淡，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他又很少提及自己的事，于是這段話怎么看都很特殊，特殊到了沒人想打斷的地步。

    黑澤陣輕笑一聲，難得用不帶嘲諷也不冷淡的語氣去安慰某個人：“年齡和外表對我來說沒什么影響，只要簡單調(diào)整一下就能繼續(xù)戰(zhàn)斗，某種意義上這副容易被人輕視的模樣也算是優(yōu)勢的一部分。你變成小鬼的時候腦子也沒壞吧，所以別做多余的擔(dān)心。”

    “……琴酒?！睂m野志保還是低著頭，說，“‘簡單調(diào)整一下就能繼續(xù)使用’什么的，聽起來就像適應(yīng)新武器一樣。你也把你自己當(dāng)武器看嗎？”

    組織里的人說，他是那位先生的鷹犬，組織的利刃，深受那位先生信任。

    可不管怎么樣，“琴酒”也只是那個組織的一個零件，缺了他也可以換一個新的“琴酒”。組織里的所有人，都是可以更換的、可以取代的“物品”。相比起殺手，核心研究員的身份其實還要更有價值一點。

    琴酒像一把武器，他永遠冷漠、永遠警惕，喝咖啡和看書的時候也從不放松，擦個頭發(fā)都像是在保養(yǎng)槍械，宮野志保想不出這種人到底是怎么被培養(yǎng)出來的，從他身上幾乎看不出一點人性。

    除了他氣人的時候。

    這好像是他唯一像人的地方，但因為不能理解其他人的心情而做些沒意義的事，又顯得更不像人了！

    果然，她聽到黑澤陣說：“身體的話，沒什么區(qū)別吧?！?/br>
    自己的身體才是最強大的武器，依賴外來的工具只會讓自己變得遲鈍，難道不對嗎？黑澤陣認真地想。

    而且現(xiàn)在也沒什么需要他使用槍械的地方，狙擊的工作更是用不到他，各方面需要狙擊手的任務(wù)都不可能叫他去幫忙，一方面是警惕他本身的危險性，另一方面就算他們找黑澤陣也不會同意。日本公安倒是勉強有這個面子，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肯定堅決反對讓他殺人。

    宮野志保：“……”

    黑澤陣：“……”

    果然，人和人之間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唯獨在這個瞬間，他們兩個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黑澤陣說算了，我們走吧，而且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知道黑暗中還有人在盯著他們，只是沒有出手而已；剛才鬧出的動靜不算小，有心要在夏威夷找他的人多半也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黑澤陣不想在這個時候節(jié)外生枝——他要回去換衣服，剛才跟那群人打的時候他背后被狠狠劃了一道，幸虧雪莉沒發(fā)現(xiàn)。

    宮野志保也徹底放棄了治療，反正她所有的細膩敏感在黑澤陣看來都是“小女孩又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算擔(dān)心這個人，黑澤陣也只會說“沒什么必要”，有種完全對不上電波的無力感。

    她再也不會管這個人了！

    她剛邁出一步，卻感受到了不對——身后的方向涌出了熱風(fēng)、不，準確來說是發(fā)生了爆炸，只是爆炸中心太近導(dǎo)致她暫時失聰，沒能聽清發(fā)生了什么。

    幸好馬上就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把她往旁邊帶去，宮野志保重重摔在地上，看到耀眼的白光從他們剛才走出的街道噴薄而出！

    一時間天地間只剩下了空白的顏色，等到慢慢恢復(fù)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又變成了一片燃燒的火海。

    火啊……

    有人把她抱在懷里，那是個很冷的懷抱，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感受不到對方心跳的變化——依舊冷靜、沉穩(wěn)，就像個機器一樣。

    也是，對琴酒來說，這樣的場面早就見多了吧。

    宮野志保緩了緩，站起來，不知道在哪里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血，不過她來不及關(guān)心這些了，她往那片街道看去，里面?zhèn)鱽砹藨K叫聲和建筑倒塌的聲音。那是有正在營業(yè)的店鋪的街道，雖然不多，黑澤陣跟那群人戰(zhàn)斗的時候二樓還有人火速地關(guān)了窗戶避免被波及，可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是一片死寂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