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尸咬斷了他的喉嚨。

    德哥只來得及在死前發(fā)出最后一聲大叫，手上的槍已經(jīng)摔在地上。

    變故發(fā)生在幾秒鐘之內(nèi)，德哥被咬死的時候，那三個年輕人剛接近聞九則和四哥，聽到叫聲回頭，正看到德哥倒在地上的一幕。

    薛鈴回頭露出鮮血淋漓的臉，那雙喪尸的紅眼睛從撞壞的墨鏡下顯露出來。

    “德哥！”

    “她是喪尸！”

    沒有一點新意的驚訝喊聲后，一個年輕人抬起槍口要打薛鈴的腦袋。

    薛鈴撲到車邊，幸好這人的槍法沒那么準(zhǔn)，子彈打在她的旁邊。

    聞九則兩手控制著四哥，和他角力，還被另外兩人趁機攻擊，全身上下多處遭到重?fù)簟?/br>
    注意到有人對薛鈴舉槍，他沒管那兩個攻擊自己的年輕人，帶著臉色漲紫的四哥撞向開槍的人。

    開槍的人被撞倒在地，一槍落空，薛鈴拉開四哥他們那輛車的車門鉆進去。

    在狹窄的空間里，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不能開槍。

    另一個追上車來的人抽出刀。

    薛鈴躲閃的動作不快，身上被砍了兩刀，手臂上堅硬的皮rou翻開。

    但喪尸的優(yōu)勢就在于，只要腦袋沒壞，砍身上沒辦法快速致死，相反，人只要被抓被咬就完了。

    空間狹窄，薛鈴發(fā)狠之下沒管砍到身上的刀，抓向男人的臉。

    那個男人只感覺臉上一涼，臉頰被生生抓下一大塊rou。

    他啊啊大叫，捂著臉，眼睛看不見，揮舞的一只手抓住薛鈴一同摔下車。

    另一個趕來的年輕人撿起他掉下來的刀，狠狠對著薛鈴的脖子砍下去——

    “砰！”

    刀才落了一半，他被人從背后拽倒。

    是聞九則，他松開了一直緊抓快要窒息的四哥，阻止了這一刀。

    被他拽倒的年輕人反應(yīng)也很快，沒砍到薛鈴，被拉倒的瞬間又改變動作砍向聞九則。

    剩下那個人扶起奄奄一息的四哥，對著聞九則后心射出一槍。

    那一刻根本沒辦法做出考慮，聞九則的身體下意識完成了躲避的動作。

    他避開了背后那致命的一槍，但沒避開身前的一刀。

    刀口從他手臂劃到胸前，鮮血迸濺。

    聞九則反手奪刀，將人砍倒，迅速拔槍回身朝幸存的最后一人射擊。

    “砰！”

    滿地鮮血。

    德哥因為被咬得太狠，脖子直接斷了，沒能成為喪尸，就大睜著雙眼倒在車邊。

    另一個被薛鈴抓掉了臉的年輕人還沒死透，在地上翻滾，逐漸喪尸化。

    聞九則砍死的一個趴在車門邊，另一個被槍打死的摔在四哥身上。

    只剩下四哥，臉色還是因為窒息漲得發(fā)紫，捂著身上的傷口想去抓地上掉的槍。

    聞九則胸膛劇烈起伏，趕在他之前踢走了槍，一句廢話沒有地處理了他。

    戰(zhàn)斗發(fā)生得快結(jié)束得也快，從德哥開槍，到現(xiàn)在也就過去幾分鐘而已。

    薛鈴從車上跑下來，焦急地奔向聞九則。

    聞九則身上到處都是剛才和四哥打斗時受的傷，胸口手臂那一道傷口又長又深。

    他站在四哥的尸體旁邊，看向薛鈴。她也中了一槍，手臂和腰被砍出了新鮮的刀口。

    薛鈴靠近的腳步突然變慢，目光盯著他胸前的傷。

    聞九則也跟著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傷口的血慢慢不流了。

    但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凝出的血塊正在變暗，傷口邊緣有些發(fā)黑。

    意識到什么，聞九則看向手里的刀。

    這是他剛才從另一個人手里奪來的刀，這把刀在砍傷他之前，曾砍中過薛鈴。

    第49章

    聞九則感染了喪尸病毒。

    彌漫著血腥味的空氣在這一刻仿佛都停滯了。

    薛鈴?fù)蝗伙w快地跑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臂, 又使勁將他往他們自己的車邊拖。

    她用的力氣太大，聞九則差點被她拽倒。他丟下手里的刀，主動跟上薛鈴。

    看她動作慌亂地打開車門, 從里面拿出清水, 要給他沖洗傷口。

    ——雖然他們都清楚，這只是一種無用功。

    但聞九則沒拒絕，他接過水沖洗身上那條長長的傷口。

    洗去了凝結(jié)的血液, 皮rou表層開始泛出的青色就變得更加明顯。

    聞九則不知道疼痛般，擦拭過翻開的皮rou。

    他看到過很多次人喪尸化的情景，有的人會痛哭流涕不敢置信，有的人會陷入瘋狂, 開始自殘或者報復(fù)他人。

    最初還有人試圖用剜去皮rou斬掉手臂的行為去阻止喪尸病毒擴散。

    但所有感染的人, 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被感染, 無一例外最后都變成了喪尸, 區(qū)別只是變化的快慢而已。

    聞九則預(yù)估了一下，他的變化速度應(yīng)該屬于中等。不至于幾分鐘就變成喪尸，也沒有最慢的兩三天死緩, 一天說不定能堅持到。

    他放下水壺后看向薛鈴。

    她還在盯著他的傷口, 露出了丑丑的表情。

    聞九則看過她這個表情，是幾個月前看到她mama的時候, 那代表著她很想哭, 但哭不出來。

    薛鈴沒有像上次那樣用水沖眼睛假裝眼淚, 她此刻陷入了一種混亂的情緒中。

    她不記得自己要做什么，只能感覺到巨大的恐懼和無能為力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已經(jīng)死去的身體到底是怎么產(chǎn)生出這些情緒，為什么還要半死不活地承載活著的情緒？

    她混亂地在原地走動, 目光開始游移，兩只手僵硬地在胸前握著拳頭。

    她想到是自己一定要聞九則來北方基地的。

    是她非要他來的。

    如果沒有來, 就不會遇到這種事，如果他們還在新四基地附近……

    聞九則伸手抓住了她僵硬的雙手：“干什么呢，像那種出故障的機器人一樣?！?/br>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和平時那樣說欠揍的話。

    薛鈴沒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手指扎破了他的手。條件反射地一驚又看向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聞九則牢牢握著沒放：“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你要不趁現(xiàn)在打我一頓吧，上爪子，用嘴咬都行?！?/br>
    薛鈴?fù)蝗怀槌鲭p手，往前狠狠地抱住他，腦袋在他胸前亂撞。

    她抱著他，無法發(fā)泄情緒地跳了兩下腳，又抬頭看他，嘴里一陣怪異的叫聲，尖尖的手指抓破了他的后背。

    聞九則被她撞到懷里時，就同樣伸手抱住了她，碰了碰她手臂和腰上的刀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難受，我知道，沒事……”他低頭貼在薛鈴的鬢邊，在她略干枯的頭發(fā)上親吻了一下。

    “我們該走了?！彼杏X到薛鈴冷靜了一些，才放開她。

    他用撬棍和一些工具，把陷入坑里的車輪弄出來。

    正因為薛鈴現(xiàn)在太不冷靜了，他就表現(xiàn)得更加冷靜，走之前甚至抽空了另外一輛車上的汽油，然后重新發(fā)動車子。

    薛鈴失去力氣般爬上車，她拿過自己的寫字板，在上面寫：“疫苗。”

    因為手是顫抖的，字也顫抖著。

    她的眼神像火堆的余燼，炸開一點希望的火星。

    聞九則沒對此發(fā)表什么看法，他很清楚，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想要注射疫苗，他們必須去北正基地，那還有一段長長的路程。

    先不提如何獲得那樣珍貴的疫苗，擺在面前的問題是，他沒有時間了，他趕不到北正基地就會徹底變成喪尸。

    薛鈴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她只是太慌張，忘記了。

    聞九則沒有提醒她，他在駕駛座湊過去又抱了抱她，說：

    “如果朝這個方向去，應(yīng)該能到淮西市，那邊末世前人就多，聽說很繁華?！?/br>
    所以現(xiàn)在是喪尸最多的城市之一，基本上沒人會去那里拾荒，是一座離這邊最近的喪尸之城，和北正基地不在一個方向。

    “我們以后生活在淮西市怎么樣？”聞九則說。

    他估計也堅持不到淮西市，但是他算了下汽油，應(yīng)該是夠的。

    “說話，你該不會趁我沒有意識就把我半途丟下吧？”聞九則臉上有一點笑意，語氣認(rèn)真地說，“別嫌我麻煩，以后隨身帶著我還是很有好處的?！?/br>
    “比方說你太瘦了，街上喪尸太多你擠不過他們，可以讓我在前面開路。”

    “萬一遇到人了，我還可以幫你吸引別人注意，讓你趁機逃跑，對吧？”

    “別的喪尸都單獨走，你帶跟寵，多威風(fēng)?！?/br>
    “薛鈴……你不能丟下我，知道嗎?！?/br>
    薛鈴坐在自己習(xí)慣的副駕駛上，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在路上亂跑，想要躺在地上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