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dāng)時教育局和公社那邊給你們的是什么解釋。”宋未央這會兒看起來更冷冽了,但她的手還扶在郭巧身后給她安慰。

    郭巧的眼里透出恨意，“我們?nèi)チ?，一開始他們只是說沒收到就是沒有學(xué)校錄取。等我再去和他們理論的時候，我?guī)狭俗用鲗Υ鸢改翘煊玫脑嚲?。但他們不僅不看，還來了好多人，把我們帶去了公安局，說我們尋釁滋事。郭巧憤怒到極致反而平靜了下來，“我不想罷休的，但等我們回到村里，就發(fā)現(xiàn)我們托付給村人的女兒被公社領(lǐng)導(dǎo)帶走了，他們說我們再鬧下去就給我的檔案記上尋釁讓我也沒學(xué)上。我們一家三口的戶口都在村上，我真的...真的沒辦法了。”

    郭巧說得平淡，但聽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絕望。是啊，一家三口都捏在人家手上，其中一個還是未滿三歲的孩子，他們也許知道這其中有貓膩，但他們又怎么和整個村子、整個公社、甚至整個縣抗衡呢？

    陳圓圓聽得淚流滿面，抱住郭巧，“嗚嗚巧巧姐，他們太壞了，我真不懂事，我剛剛還怪你們不管我嗚嗚?！?/br>
    “沒事?！惫膳呐年悎A圓的背，“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陳圓圓搖搖頭，順勢坐在郭巧的床上，“那現(xiàn)在查明了子明姐夫是不是就能過來了，你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br>
    “嗯?！惫赡樕下冻鰷厝岬摹⒊錆M希冀的笑容，“清大已經(jīng)查明了是子明被頂替了，現(xiàn)在只等子明趕過來報道了?！?/br>
    “太好了！”陳圓圓歡呼。

    宋未央則想得更多，“巧巧姐，你和子明哥在插隊期間受的委屈就這么算了嗎？”她看向表情也不太好的祝熙語，“公社、教育局、公安甚至更多部門聯(lián)合搶奪知青的入學(xué)名額，本地官二代冒名頂替，還用你們的檔案和孩子威脅你們，這已經(jīng)是很嚴重的問題了?！?/br>
    郭巧苦笑，“我和子明都是家里最不受寵的孩子，自從下鄉(xiāng)之后我們的家人就沒再聯(lián)系我們，就算聯(lián)系了也不過是普通的工人家庭。我，我當(dāng)然憤怒，但現(xiàn)在只要子明能安安穩(wěn)穩(wěn)來上學(xué)，我就很知足了，我怎么敢和他們斗?！?/br>
    她捂住臉低泣，“你們知道嗎？我和子明被關(guān)在審訊室的那半天，我們倆連死都不敢想，因為我們還有個不知事的女兒...公社警告我們之后也不還我們女兒，我們就被人按在座位上聽隔壁房間女兒聲嘶力竭地哭，等我們妥協(xié)了之后他們才放我們出來，我和子明抱著哭累睡過去的女兒時心都碎了。子明后來一整晚都沒睡，就那么定定看著我女兒流淚，等到了天亮就去給我買了來北城的車票。”

    “我恨啊，我怎么不恨！”淚水從郭巧的指縫流出來，“但我不敢再奢求別的了，子明能來上學(xué)，我就知足了。這兩個月，大概是怕子明再去考試會露餡，子明被隊長安排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子明只能熬夜看書...嗚...”

    同為母親的祝熙語很理解郭巧的心情，將床上的紙卷遞給她，“巧巧姐，我特別理解你的心情，這件事我會寫文章投給和我相熟的報社，希望能引起其他省市的注意。你丈夫的入學(xué)你不用太擔(dān)心，清大會負責(zé)的。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有想追求正義的想法，我可以帶你去市公安局，不清楚清大會做到什么程度，但如果你愿意作為受害人報案，我保證我朋友會保護好你和你的家人的，這也算是為那里的人除害了?！弊Ｎ跽Z說的是尹聰，他年前剛調(diào)到了市公安局總局。

    陳圓圓哭得也很厲害，聽郭巧說的時候還會氣得在宿舍里打轉(zhuǎn)，這會兒聽祝熙語這么說一把拉住郭巧的手，“巧巧姐，咱們?nèi)ジ姘?，他們太壞了。熙語認識的人肯定不簡單的，你放心好了?！?/br>
    宋未央抿抿唇，想起自己在父母下放時遭受的不公，“我也有個朋友是北城文工團的，她親戚是教育系統(tǒng)的，巧巧姐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找她?！?/br>
    “我、我...”陳圓圓有些黯然，她的家庭在廠區(qū)那邊已經(jīng)很好了，但是這個寢室臥虎藏龍，“我mama很會帶孩子的，等巧巧姐你女兒過來了可以去我家玩，我的侄女也才兩歲多，可以一起玩?！?/br>
    “謝謝?！惫蓱┣械氐乐x，“謝謝你們，但我想等明天和子明通過電話后再做決定?！?/br>
    “好。”祝熙語率先起身，“這事確實要好好想想，時間也不早了，明天第一節(jié) 課是燕教授的，咱們先睡吧?！毖嘟淌谑俏脑鹤钍軞g迎的教授，他的課會有很多旁聽生，如果去晚了很可能只能站在教室后面聽課。

    有這一遭在，祝熙語睡前都在構(gòu)思該怎么樣把郭巧這件事寫成文章，提醒各地考生復(fù)查自己成績，倒是被沖淡了許多離別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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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明。”郭巧按清大教務(wù)處老師說的時間到了清大，接到了丈夫汪子明的電話，“子明，你知道了嗎？你也能來北城上大學(xué)了！”

    汪子明已經(jīng)被清大派去的老師保護了起來，此刻正在縣城的招待所，他的聲音和煦而溫柔，“巧巧，我知道了，清大的老師已經(jīng)和我說清了一切，等這兩天我們辦完事我就能來找你了?！?/br>
    “嗯?！奔词拐煞蚩床灰?，郭巧還是在這邊重重點頭，“我好想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