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六章破綻 huan haor.c om
又過了一個月,倫敦難得放晴。 泰晤士河水微微閃著光,街頭藝人奏著節(jié)奏感十足的銅管曲,孩子奔跑,大人牽著風(fēng)箏線,偶爾也有人駐足回望倫敦眼的方向。 沉紀雯提前半小時抵達那間預(yù)訂的河畔餐廳,靠窗位子,能看見對岸的白色石橋。她點了一杯蘇打水,坐下來翻開菜單時,電話響了一聲。 是歐麗華。 “我在門口了?!?/br> 母親狀態(tài)不錯——這是沉紀雯的第一眼判斷。 她一如既往的妝容利落,語速不急不緩,吃飯間還點評了幾家最近在香港翻紅的基金cao作,提到合資地塊和城市更新,一字不差。 沉紀雯當(dāng)然知道,香港的底色還沒轉(zhuǎn)暖。失業(yè)率高掛,股市低位徘徊,報紙上的經(jīng)濟版天天換說法,卻都不說“復(fù)蘇”。 但她也清楚,這種時候,反而是開發(fā)商重新排位的節(jié)點。市場焦慮時,現(xiàn)金流和拿地節(jié)奏就是籌碼,誰穩(wěn)得住,誰能提前調(diào)結(jié)構(gòu),誰就能在新一輪里站穩(wěn)。 西九龍案后,歐氏已逐步開始回收現(xiàn)金流,幾個尾盤項目的預(yù)售反應(yīng)也算穩(wěn)定。歐麗華前陣子已明顯放緩前線步調(diào),也終于騰出手,有余裕看一眼女兒的近況。 “你們學(xué)校最近也盯住倫敦資產(chǎn)吧?”她隨口問了句。 “從去年底開始?!背良o雯答,“講座上說,短期資本在回流,但結(jié)構(gòu)上還是不敢長期配倉?!?/br> “你怎么看?” 沉紀雯想了想:“租售比已經(jīng)不合理太久了,不對勁?!?/br> 歐麗華添了些熱茶,語氣輕了一分:“畢業(yè)典禮定了嗎?” “六月中。” “嗯。”歐麗華點點頭,“日期確定告訴我,我再來一次。” 她喝了口茶,又說:“我明天去利文斯頓。你外公外婆最近身體怎么樣?” “挺好的,”沉紀雯放下杯子,“我前陣子剛?cè)ミ^,外公現(xiàn)在每天早上還堅持讀報。外婆也是,狀態(tài)很好,下午還會散步。” “嗯,他們就念著你?!彼恼Z氣柔軟,“見到我,第一句肯定是問你讀書忙不忙?!?/br> 沉紀雯輕輕笑了一下,神情松了點:“我跟他們說了畢業(yè)典禮的事。他們說等看情況再決定來不來?!?/br> “太遠了,”歐麗華嘆了一聲,“飛機累,不來也沒事。到時候多發(fā)點照片過去?!?/br> 話說到這兒,她把茶杯輕輕放下,像是無意一瞥。 “你看著,瘦了些。”指定網(wǎng)址不迷路:yeseshuw u6. 沉紀雯沒回應(yīng),只低頭把杯壁的水珠抹干凈。 “你向來不是會隨便掉分寸的人?!彼Z氣溫和,“可這次,太容易就被人看出情緒了?!?/br> 她沒有問“怎么了”,也沒有質(zhì)疑什么。只是把話一點點往下落: “你的節(jié)奏被打亂了,判斷也有些猶疑?!?/br> 沉紀雯的指尖頓了頓。 歐麗華停了幾秒,似乎是給女兒一個思考的時間,聲音也放得更輕了些。 “我不知道是誰。也不想知道。但能讓你變成這樣,要么那人很厲害,要么你太不設(shè)防。” 她沒有責(zé)怪,只有一種微妙的憂心和無奈: “你小的時候,我一直覺得你心太軟??赡氵@幾年變得很好,能撐場面、穩(wěn)得住,我也放心了?!?/br> “不是壞事。你變得更冷靜、更理性了,但我知道原因不是成長?!?/br> 她頓了頓,伸手把沉紀雯垂下的一縷頭發(fā)撥到耳后,“不是戀愛,也不是壓力。是某個你不愿告訴我的人。” “我希望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不是讓你回到原點的開始?!?/br> 她看著女兒,語氣仍平靜,像是在講某種商業(yè)判斷。 “你要想清楚,那人是真的給了你想要的,還是只是剛好出現(xiàn),讓你動搖了原本握得很穩(wěn)的東西。” 她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抿了口茶,輕輕帶過一句,語氣里藏了點狡黠: “別太容易讓人看透情緒,也包括我?!?/br> 沉紀雯勉強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低頭切著盤中的蝦rou。 晚上九點,門鎖輕響。 沉紀雯回來了。 客廳只有窗外投進來的微弱月色,落在深色木地板上,靜得幾乎能聽見她指尖摩擦皮包的聲音。 沉?xí)r安從書房里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份文件。 他本以為她不會這么快回來。 他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干凈、平靜,沒有質(zhì)問、沒有揣測,甚至沒有刻意的溫柔。 只是看。 “你還沒睡?”她嗓音有點啞,似乎抽過煙。 “你回來了。”他答非所問,卻在她脫外套的時候走過去,將那件外套輕輕接過,搭到沙發(fā)背上。 她沒說謝謝,徑直走到陽臺邊,推門出去點了一支煙。 沉?xí)r安沒有跟出去。 他只是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那個披著夜色抽煙的身影。 她站得太直了,像在拼命撐住正在崩塌的情緒。 五分鐘后,沉紀雯掐滅煙頭,回身走進來。 沉?xí)r安坐在餐桌邊看文件,桌上是一杯胡椒薄荷茶,熱氣還在緩緩冒著。 “阿姨還好?”他語氣溫淡,像是單純寒暄。 她沒走過去喝那茶,只坐到沙發(fā)上,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開口: “你能不能不演了?!?/br> 他抬頭,神情仍是慣常的平靜。 “你早就在算計我,對吧?連合租也是你設(shè)計的?!?/br> 他沒答。 氣氛沉下去。 茶漸涼,空氣里飄著胡椒的辛辣味。 他沒有辯解,沒有否認。 “我確實趁你最累的時候靠近你。” 他低下頭,慢慢合上文件,“因為我知道,那是你唯一會放我進來的時候?!?/br> “那你現(xiàn)在滿意了?”她聲音發(fā)緊,“我已經(jīng)成你床上的人了,是不是比以前更聽話,更好用了?” 沉?xí)r安站起身,繞過桌子,在她面前停下。 她仰頭看他,像要開戰(zhàn)。 可他沒留給她發(fā)火的余地,也沒給她任何臺階。 他只是看著她,低聲說:“你今天晚上,為什么抽煙?” 沉紀雯一怔,隨即垂下眼。 “你很少抽煙,”他說得很輕,“但今晚你抽了不少。” 她咬緊牙,沒有說話。 他慢慢彎下腰,一只手握住她靠著的沙發(fā)背,更深地看進她的眼底。 “你今晚,太累了。累到一滴水就能壓垮你?!?/br> 她猛地抬頭:“所以你就趁機上我?因為我懦弱、放松、沒有防備?” “不是。” 他輕聲,“因為你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才不把我推開?!?/br> 她看著他,眼中藏了太多話,但終究什么都沒說。 只是那種強撐的、咬牙忍耐的神色,慢慢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