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祁北南后腳跟著跑得忒快的身影進了堂屋,道:“蕭叔還沒下山來,面煮早了坨,我還不餓。” “早食就吃了碗粥和幾筷子醬菜,都去了城里一趟了,哪里會不餓的。” 蕭元寶說話間已經(jīng)跑進了灶房里,聲音從那頭傳過來:“是煮長壽面,今兒就哥哥吃,我跟爹爹還沒到時候吃呢?!?/br> 祁北南吃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聞聲一笑:“那成吧,你且等我把東西收拾好了給你燒火?!?/br> “你只管收拾去,這頭都用不上哥哥搭手。” 蕭元寶的動作快,鍋里有水,撥撥灶火燃大,水開了就能下面條。 待著祁北南來灶屋上,面已經(jīng)冒著白氣兒撈起來了,整個屋子都是雞湯的濃香味。 彼時還得拿個小杌子墊腳的蕭小寶,現(xiàn)在九歲上,這兩年教蔣夫郎喚去好吃好喝的,個兒躥得非快,都要長成大寶了。 昔年上灶的小杌子放在角落上都快起了灰。 “我再煎個嫩嫩流油的雞卵覆在面條上,今兒的長壽面是用雞汁冒的,定然好吃?!?/br> 言罷,祁北南就聽得嗤一聲,雞卵托了殼子滑進了油鍋里,頓時泡了起來。 蕭元寶cao著鍋鏟子輕輕一翻,卵黃便被裹在了里頭。 炸出一股蛋香來。 須臾一碗豐盛的面條便好了。 祁北南捋了一箸兒送進嘴里,湯香面滑,很是可口。 煎的雞卵夾開,金色的卵黃浸出,裹著面條,更添風味。 蕭元寶兩只手拖著臉蛋兒,就坐在祁北南的對身處看著他吃。 “哥哥將面條燴上一燴,碗底上我鋪了把嫩菜葉子。澆湯燙熟的,不見軟爛,留著菜葉子的脆甜?!?/br> 祁北南不愛吃煮得太熟的菜蔬,蕭元寶每回與他煮面食都記著。 蕭元寶看著面前慢條斯理吃著面條的少年郎。 濃眉星目,鼻梁高挺,他瞧著便覺得心情沒來由的高興,忍不住上手去捏了捏祁北南的面頰。 祁北南眉心微動,一口咽下面:“這是干嘛?” 蕭元寶癟起嘴巴:“哥哥以前不也總捏我的臉,我捏一下也不行嗎。” 祁北南好笑道:“我又沒說不讓你捏?!?/br> 蕭元寶這才開心的收回手,眼睛亮晶晶的,腳丫子都翹了起來,他由衷道:“哥哥生得真好。” 祁北南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眸光見亮。 他盡力壓住要翹起的嘴角,正色道:“不許以貌取人?!?/br> 蕭元寶眼睛輕瞅了祁北南一下:“知道啦?!?/br> 祁北南也是怪,好似家里頭也沒有那般重人相貌的習慣。 也不知怎的,他發(fā)覺蕭元寶好似挺喜歡相貌好的。 他無奈搖搖頭,只當是人各有所好。 “這面比城中十字街鬧市小攤上的面條還好吃了,不怪上回你去瞧人攤主煮面趕你?!?/br> 祁北南笑說道。 “可惜早教我偷了藝去,趕我也是無用?!?/br> “十字街的面和餛飩好吃,一則是因面揉得好,餛飩rou餡兒選的是肥少瘦多的好豬rou,又入了雞卵進去,這才韌而不散。湯底鮮是因著撒了些蝦皮干蝦米。” 祁北南揚起眸子,不可思議道:“你未免也太精了些?!?/br> 蕭元寶翹起嘴角,眼睛彎彎:“那是??炜於喑渣c!” 午些時候,五月上的日光愈發(fā)的明晃。 蟬鳴聲也跟著響亮了起來。 蕭元寶去了院子里張望了幾趟,遲遲卻不見蕭護的身影。 他還等著蕭護家了來再炒菜,一道吃午食。 “爹爹是不是記錯下山的日子了,這時辰上也還沒家來,按道理不到午時就該到了的?!?/br> 蕭元寶去把院子門栓打開:“沒道理呀,他上山的時候我都與他說了三回定要今日記得回來與哥哥賀生辰,同他準備的吃食也只夠上到今日的。” 祁北南也覺得有些奇怪,往時蕭護說了甚么時候下山來,自到了日子定都會家來的。 山上不便聯(lián)絡(luò),若改了日子山下定然憂心,為此他從未逾期過。 他撫慰著逐漸著急起來的蕭元寶,道:“別擔心,要是過了午時也沒見著人,哥哥便循著山道去看看?!?/br> “說不準路上是有甚么事情耽擱了些時辰,眼下也不晚?!?/br> 蕭元寶抿著嘴點了點頭。 過了午時,也沒見蕭護回來。 祁北南扣了個草帽在頭頂上,就要出門去找。 蕭元寶連忙道:“哥哥我也去?!?/br> 祁北南頓了一下,本想著午間日頭大,出門曬得厲害。 不過想著他一個人在家里也是空著急,便應(yīng)了聲。 兩人順著村道到了山腳下,倒是還未往山路上爬,老遠就瞧見了道熟悉的身影。 祁北南見著遠處過來的蕭護,步履緩慢,一瞧便很是不對勁,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 “爹爹,這是怎么回事!” 蕭元寶眼睛一紅,險些便哭了起來。 只見蕭護頭臉上都是干了的血跡,稍走進些,便能嗅到一股子血腥味道。 他手捂著自己的左腹,右腳微抬著,顯然便是傷了。 一瘸一拐自山上下來,行得慢,這才歸得晚了。 “沒事,不當心叫發(fā)了狠的大山豬給掀在了地?!?/br> 見著蕭元寶紅彤彤的一雙眼睛,蕭護寬慰道:“摔了一跤,破了些皮rou。就是瞧著嚇人?!?/br> 爹爹歷來是硬朗,如今說話都可見虛了不少,哪里像沒事的模樣。 蕭元寶忍著眼淚去牽他阿爹血糊的手掌,道:“咱快回家去?!?/br> 祁北南扶住蕭護,道:“叔,我背你。這般走著如何能行?!?/br> 蕭護身形有些魁梧,重量不小,他正欲說怎背得動他,話還未從喉嚨里出來,人卻已上了祁北南的后背。 “小寶,哥哥背著爹爹行得要慢一些,你快去村頭上請劉大夫來家里,省得一會兒再周折?!?/br> 蕭元寶連忙點頭:“噯,我這就去。” 話畢,快步跑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祁北南穩(wěn)健背著蕭護歸家去。 到了家,他打了些熱水,與蕭護換了衣裳,擦了擦身子。 他左腹上不見傷口,卻癟了些下去,右腿有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溝子,手掌那般長,十分的滲人。 一條褲子換下來發(fā)覺,右邊褲管子濕淋淋的,不是汗也不是水,竟全是教血給染透了去。 “這究竟是怎么弄的!” 祁北南眉頭緊擰著,他都不敢用力擦洗蕭護的腿。 蕭護躺靠在竹塌上,見蕭元寶不在跟前方才道: “一頭熊瞎子不知怎溜進了木屋來,我搏斗了一番。幸好木屋不大又周折,躲進了地窖里頭去才逃過一劫。” 祁北南聽得心驚,山上的木屋他去過一回,已是靠近深山了,周遭的樹木砍開了些,瞅著還算敞亮。 不想那熊瞎子膽大,竟鉆進了屋去,實在嚇人得很。 瞧見蕭護一身的血跡傷處,可想當時有多兇險。 “你別同小寶說,他膽子小,聽了定然害怕,少不得夜里頭噩夢?!?/br> 祁北南微嘆了口氣:“我曉得?!?/br> 不多時,祁北南剛把一盆子血水倒進屋檐下的水渠里,就見著蕭元寶滿頭是汗的跑回來了。 跟著來的還有村里的赤腳大夫,連忙將人請了進去。 蕭元寶也要往屋中跑,祁北南拉住他的手,與他擦了擦臉上的汗,道: “蕭叔流了血,又從山上下來,這時辰上已然餓了,小寶去給他弄點吃食。” 蕭元寶頓住腳,連忙道:“我去給爹爹盛一碗雞湯涼著。” “好?!?/br> 祁北南見蕭元寶去了灶屋上,這才去了屋里。 “你這當真是命大,恁般兇物口下也逃脫了來。” 劉大夫夾著眉頭:“左腹肋骨斷了兩根,右腿rou傷,傷口太深了?!?/br> “我且與你縫合腿上的口子,肋骨上,還得請個城里的骨傷大夫來才穩(wěn)妥?!?/br> 祁北南靜靜的聽著大夫的話,言此,他道:“我這便托人去請?!?/br> 一轉(zhuǎn)頭,便見著捧了碗雞湯立在門口的蕭元寶。 他鼻腔酸澀,忍著發(fā)熱的眼睛:“哥哥去城里請嗎?” “哥哥去趟方家,看看方大哥哥得空不得空?!?/br> “嗯。” 蕭元寶看著祁北南出去,將雞湯端到了蕭護跟前。 “爹爹不要緊,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