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又開始消褪了。

    江鹿扔開手機(jī)，揉了揉被刺得有些疼的耳朵，偏頭看了眼林煊。

    林煊松懈了手上的力度，食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方向盤, 神情若有所思, 眼底盤亙的黑霧始終沒有散開。

    江鹿無意識舔了下唇瓣，腦袋轉(zhuǎn)了回去，抿緊唇角，一路到家無話。

    只要開始回想和莊舒苒的談話，耳鳴就如影隨形, 江鹿索性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當(dāng)天凌晨，他突然病倒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他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就被一場高熱燒得神志不清。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有人用冰涼的手指摸他的額頭, 很舒服，他忍不住抱住，guntang的臉頰蹭了蹭，喃喃：“林煊……”

    林煊伏在床邊被他捉著手，眼眸低垂注視著他，眸中盈著溫柔的憐惜，眸色卻黑沉得駭人，他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他：“你要走了，對不對？”

    江鹿顯然已經(jīng)聽不明白他的話，低低呻吟，面頰灼紅，從口腔呼出的熱氣幾乎撩起團(tuán)團(tuán)白霧：“嗯……”

    林煊輕吻他的唇角。

    額頭上的冰涼撤走，床邊很快陷下一塊兒，浸透涼水的毛巾放在額上。

    等江鹿勉強(qiáng)有意識的時候，林煊正握著他的手低頭坐在床邊，掌心干燥。

    他手一動，林煊就感覺到了，微微收緊握著他的手，輕言細(xì)語安撫他：“別動?！?/br>
    “……嗯。”江鹿嗓音干啞，輕輕咳了咳，渾身無力，頭暈?zāi)X脹，輕輕咳一下就眼冒金花。

    林煊扶他起來，喂他喝水。

    溫水潤濕唇舌，江鹿喝完了一整杯才停下來：“我怎么了？”

    “高燒?！绷朱臃鲋上?。

    躺下的時候不小心牽扯到胳膊，有點(diǎn)疼，江鹿小聲“嘶”了一聲，“好疼?！睕]那么疼，帶著些許撒嬌的意思。

    “剛才叫醫(yī)生來給你打了一針?！绷朱诱f，“感覺好點(diǎn)了嗎？”

    “還有點(diǎn)難受?！苯谷鰦烧f，回握住他的手，燒還沒退，他的手心很燙，但林煊的手溫涼，摸起來很舒服，他不禁摸了又摸，跟耍流氓似地揉了又揉。

    過了會兒，他偏頭看了眼床頭邊上的電子時鐘，凌晨三點(diǎn)半，不禁有些心疼林煊被自己鬧得大半夜都還沒睡，“別守著我了，你也睡吧?！?/br>
    “等你燒退了再睡?！绷朱用嗣哪橆a，語氣很輕。

    江鹿臉頰仍舊灼紅，連漂亮挺翹的鼻尖都飄著緋暈。他太瘦了，躺在床上薄薄一片，可憐兮兮陷在被子和枕頭里，鹿眼卻因高熱楚楚動人。他呼吸時鼻腔很痛，張著唇呼吸，唇色緋紅，望著他，格外惹人憐惜。

    他眷戀蹭蹭林煊掌心，“那你上來陪我?！?/br>
    “好?！?/br>
    林煊在他身邊躺下，避開他剛打過針的胳膊摟住他，像哄小寶寶一樣拍著他的肩，溫言細(xì)語地哄：“睡吧老婆，我看著你?！?/br>
    “嗯?！苯剐÷暬貞?yīng)，合上眼。

    林煊拍肩哄睡的動作沒停，他安靜蜷縮了一會兒，想起這段時間林煊總是這樣哄他。這樣很舒服，他很喜歡。

    “以前生病，沒有人這樣對過我。”他抱著林煊，仰頭從下至上看著他，眼睛亮晶晶，“林煊，你能不能一直對我這么好？”

    林煊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好?！?/br>
    “只要我還活著。”林煊輕聲承諾，卻無比清晰傳進(jìn)江鹿耳里，藏在平靜下面的病態(tài)和扭曲無法控制般流瀉，“如果我沒有，你就殺了我。”

    江鹿反應(yīng)有些呆呆的：“?。俊?/br>
    “因為……”林煊喉嚨動了動，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很怕嚇到江鹿，然而不管他再如何控制音量，話里的信息量也依舊大到能嚇?biāo)廊?，“能死在老婆手里，是我夢寐以求的榮幸。”

    江鹿呆呆歪了歪腦袋，卻沒有多少害怕。因為他早就知道林煊腦回路不太正常，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

    “那我呢?！苯瓜乱庾R問，“如果我變了，你也會殺了我嗎？”

    林煊垂眸，伸手碰了碰他近在咫尺的卷翹眼睫，惹得他抖了抖眼睫，目光依舊不依不撓望著他，鍥而不舍想要一個回答。

    他微微彎起唇，“還記得那個視頻嗎？”

    “哪個視頻？”江鹿沒想起來。

    “男主角把已經(jīng)去世的女朋友挖出來做成標(biāo)本?！?/br>
    江鹿馬上就想起唐源在論壇發(fā)的那個帖子，帖子當(dāng)中有個視頻就是關(guān)于這個的：“想起來了。怎么了？”

    林煊說：“那些都是真的?！?/br>
    “……”

    江鹿想了想，許久才想起林煊在那個視頻中說了什么。

    他說，男主這樣做，可以永遠(yuǎn)和愛的人在一起。在被人惡意引導(dǎo)會不會這樣對待自己戀人的時候，他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輕輕笑了聲。

    他的態(tài)度顯而易見。

    林煊抱緊他，在他耳邊呢喃，“不要離開我，老婆?！?/br>
    江鹿這場病來得快，去得卻很慢。

    高燒在當(dāng)天凌晨就降下去了，但他的身體卻依舊軟綿無力，嚴(yán)重嗜睡，最嚴(yán)重的時候睡了十八個小時，下床甚至需要林煊幫忙。

    私人醫(yī)生來過幾次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去醫(yī)院也沒檢查出任何毛病，和莊舒苒見面時奇怪的耳鳴和失聰也沒有找到任何原因。

    遲遲找不到病因，也久久沒能痊愈，江鹿只好找輔導(dǎo)員請了一段時間長假。

    輔導(dǎo)員是個剛畢業(yè)的小年輕，對學(xué)生滿懷熱情，原本打算來探望，但不知道為何總是有工作絆住腳，于是也沒來，給他批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