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的烏柏木香漸漸包圍了程禧。

    是葉柏南。

    周京臣只噴茶香味的香水。

    她慌亂喝果汁，不曉得瘋魔狂浪的他，會(huì)如何。

    “敬酒只敬了新郎，不敬新娘，豈不是失禮數(shù)了？”葉柏南的酒杯掠過她眼前，透明的杯子上，映出她和他的臉，她緊繃，他松弛，大影子纏著小影子。

    “我懷孕七個(gè)月了，不宜飲酒?！背天呐K在打鼓，佯裝平靜。

    “你隨意。”葉柏南張嘴含住杯口，脖子一厘厘仰起，視線一厘厘垂下，定格在她臉上，沒移開。

    惡劣的，雄性的，侵略的。

    似乎喝的不是白酒，而是融為一灘水的她。

    “柏南也在徽?qǐng)@啊?！敝芊蛉嗣髦蕟?。

    “梁家家宴。”梁姜圓場(chǎng)，“不知道周家有喜事，道賀遲了，請(qǐng)周伯母原諒?！?/br>
    周淮康在男賓桌如坐針氈。

    這關(guān)頭，葉家人出現(xiàn)，太敏感。

    十有八九是圈里的一場(chǎng)好戲笑料了。

    “有傳言周家認(rèn)了葉大公子做義子？”2號(hào)桌的太太冷不丁開口，“周夫人欣賞葉大公子的才學(xué)品行，做不了女婿，做義子，同樣是一家人?！?/br>
    周夫人面色發(fā)寒。

    千防萬防，沒防住女眷混入一個(gè)葉家的jian細(xì)。

    葉太太交際也是一把好手，在富太圈有人脈，這是替葉家攪局呢。

    周淮康神情不自在，喝著酒。

    “我沒這份福氣做周家的義子?！比~柏南一邊澄清，一邊握住程禧手腕。

    她觸電一般，甩開。

    一瞬，他綁在她腕間的水晶手鏈掉在地上。

    葉柏南彎腰撿起，“賀禮不名貴，貴在寓意。純潔干凈、沒有第三人的婚姻?！彼麛R在餐桌，敲了敲，仍是那句耐人尋味的“新婚快樂?！?/br>
    手鏈代表‘純潔干凈、沒有第三人’的祝福，可它掉了，摔了，弦外之音是，或許會(huì)不純潔，有第三人。

    在場(chǎng)的太太們哪個(gè)不迷信？這一出意外，自然是給周家添堵了。

    梁姜在葉柏南身邊強(qiáng)顏歡笑，保全了幾家的體面，一出門，爆發(fā)了。

    “你干什么？”

    他云淡風(fēng)輕，“不干什么。”

    “你一番話，新婚夫婦不高興，我也難堪?！?/br>
    “我已經(jīng)親自賀喜了，新人高不高興，與我無關(guān)。”他直奔1號(hào)包廂。

    梁姜?dú)庋嫌?，拉住他，“你借口去衛(wèi)生間，實(shí)際上是見程禧吧？那杯酒你故意灑在衣袖的?！?/br>
    葉柏南面無表情，“小事值得你發(fā)脾氣？”

    “大庭廣眾下，你喊禧禧，合適嗎?！绷航耷?，眼眶微紅，“你喊我什么？梁姜！我父親母親喊姜姜，你不改口，你喊一個(gè)外人喊得這么親昵?！?/br>
    他倚著走廊的流光柱子，順從她，“姜姜，我改口了，行嗎？”

    梁姜所有的埋怨，憤懣，如同撞在一塊豆腐上，軟趴趴的彈了回來。

    宴席結(jié)束，程禧跟著周京臣在大門送客。

    梁局夫婦從后門離開的，特意避開了周家人，葉氏集團(tuán)臨時(shí)有一筆工程待審，葉柏南沒工夫去梁家，先回公司。

    梁姜和父母同乘一輛車，一路情緒萎靡。

    “柏南欺負(fù)你了？”梁夫人了解女兒，是活潑張揚(yáng)的性格，“后半場(chǎng)家宴，你悶悶不樂?！?/br>
    “他欺負(fù)我就好了?！绷航吭谲嚧埃窒锏能囁R龍，燈火霓虹，“獨(dú)處時(shí)，他尊重我，約會(huì)時(shí)，我愛吃什么，愛逛什么，他也吃，也逛，我瞧上的珠寶和衣服，無論是十萬，百萬，他不眨眼刷卡?！?/br>
    梁局點(diǎn)頭，“我本來擔(dān)憂你駕馭不住他，聽你描述，柏南這小伙子不錯(cuò)?！?/br>
    梁姜嗯。

    ......

    回到老宅，周京臣醉得厲害，搖搖晃晃下車，程禧越過他，進(jìn)庭院。

    周夫人打量她背影，又打量周京臣，“你們鬧矛盾了？”

    “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彼自谑磷訕湎?，吐了一大片。

    兩個(gè)保姆扶他上樓，他不肯回臥室，去書房睡。

    “新婚夫妻哪有分居的？”何姨訓(xùn)誡他，“您必須睡臥室！”

    “我身上酒氣重，影響她休息?！敝芫┏脊虉?zhí)，反鎖了書房門。

    老宅寂靜，他一字一句，傳入程禧耳朵。

    淡漠的。

    書房一直折騰不休。

    從淺夜，至深夜。

    她睜著眼。

    “小太太?！焙我绦⌒囊硪磉甸T，“周公子又吐了。”

    程禧拉被子，蒙住腦袋。

    不理會(huì)。

    凌晨，驚動(dòng)了周淮康夫婦，火急火燎請(qǐng)了醫(yī)生。

    醫(yī)生檢查完，說他是怒火攻心，加上車禍傷勢(shì)才痊愈，白酒燒胃，積了一口淤血。

    “怒火？”周夫人莫名其妙，“大喜的日子，他怒什么？”

    一琢磨，他和禧兒的氣氛不對(duì)勁...旋即去臥室。

    昨晚，因?yàn)榈诙斓男禄榧已?，程禧興奮沒睡，今晚，又熬了大半宿，眼球血絲發(fā)脹。

    “京臣怕耽誤你休息，在書房睡下了，你既然醒著，去看看吧?！?/br>
    周夫人是不滿意的，新婚丈夫吐得半死不活，新婚太太在臥室不聞不問。老宅有一群保姆傭人，不圖她干活兒，起碼關(guān)心一下，吵歸吵，在大是大非、大病大災(zāi)面前，分個(gè)輕重親疏。

    婆婆發(fā)話了，程禧起身。

    一推書房門，空氣中一股酸苦灼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