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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知北游在線閱讀 - 第十六冊 第七章 噩耗

第十六冊 第七章 噩耗

    明月當空,光華朗朗,照得龍泉嶺一片金黃。

    借助玉符,我們一行人成功隱形,直上山嶺。我沒有把悲喜和尚的秘密告訴海姬她們,只含糊地透露隱身符是高人相贈。并非我信守諾言,而是悲喜和尚的把柄由我一個人掌握更好。

    嶺上飄浮著迷離的白霧,濕氣甚重。到了山洞口,煙霧更濃,仿佛滔滔滾動的雪白云團,被月光鑲上了燦燦的金邊。

    洞內(nèi)奇跡般亮堂堂的,不見一絲一縷霧氣。月光從洞壁各處孔竅透入,折射出一個個明澈的圓斑暈,宛如滿洞生月。雖然沒有瞧見悲喜和尚,但我隱隱感覺到,他就在洞內(nèi)。

    洞盡頭,是一片青白如玉的石壁,皎潔光潤,晃晃映出人的影子。女武神們摒聲靜氣,立在石壁前,默默等待。我退出一丈外,緩緩走到西側(cè)石壁前,對虛空處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恍惚有兩道耀眼的電光一閃而逝。

    隨著月光越來越亮,石壁仿佛漸漸轉(zhuǎn)薄,光華流爍,晶瑩剔透,像一面巨大的水晶鏡子。

    女武神們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天壑要消除了?!备蕶幷娴吐暤?。

    月光陡盛,光影搖動。霎時,洞內(nèi)光斑紛紛折射,猶如玉龍矯夭游動,最終齊齊聚焦在石壁上。石壁發(fā)出一聲敲金擊玉般的清鳴,浮出“鏡門”兩個縹緲浮動的大字。石壁變得完全透明,在另一頭,是蒼茫浩瀚的虛空。

    “你們先過天壑,在洞中等候,我稍后就來?!庇吓渖駛冊儐柕哪抗?,我指示道。她們已經(jīng)學會事先征詢我的意見了,這是一個好開端。

    海姬領(lǐng)著女武神們魚貫而入,隨后便消失了。當甘檸真穿過鏡門時,我依稀聽到,虛空處發(fā)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多謝前輩成全?!蔽覍μ摽仗幈欢Y,壓在胸口的一塊巨石終于落地。

    “你沒必要客套,我們只是交換?!北埠蜕械纳碛熬従徃‖F(xiàn)出來,淡淡地道:“你要脅老夫,老夫不得不從,何來多謝一說?”

    我微微一笑:“觀空舍執(zhí),直見真如。原來前輩是一個視世俗情禮為糞土的高人。是我虛偽了?!?/br>
    悲喜和尚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你倒是了解老夫。”

    “然而非世俗之人,為何糾纏于俗世之中?”我好奇地問,既然他不好名利權(quán)勢,勘破世情,為何要偽裝成悲喜和尚,屈身楚度?

    “你早已回答了?!北埠蜕蟹路鹉榛ǘΦ牡玫栏呱?,和我打起了機鋒?!爸粸橛^空舍執(zhí),直見真如?!?/br>
    “何謂空?何謂執(zhí)?何謂真如?”

    “問你?!?/br>
    “為何反倒問我?”

    “我的空非你的空,我的執(zhí)非你的執(zhí)。所以需問你。”

    我咄咄逼人:“殊途同歸,何來你我之分?即存你我之分,如何直見真如?莫非真如也分你我?豈不聞大道歸一?”

    悲喜和尚大笑:“我的回答可是你的疑問?”

    我頓時語塞。如果我回答是,那么無論他說的是對還是錯,都是我的答案。如果我答否,那么我又何必去問?悲喜和尚這句反問,恰好巧妙解釋了你我之分。

    “你也算是一個妙人?!北埠蜕蓄H有興趣地看了我?guī)籽郏骸澳闾匾饬粝聛?,絕非是為了向老夫道謝吧?”

    我坦言:“是,我本來打算要脅你一輩子。本想使勁花巧手段,要你幫我除掉楚度。但現(xiàn)在我不準備這樣做了。”和悲喜和尚這樣特立獨行的聰明人說話,任何粉飾偽裝都沒有意義,都會被對方一眼看穿,所以不如干脆講實話。

    “為什么放棄了?”

    “因為你早已回答了。以前輩的道心,如果不愿幫我,如何威脅利誘也沒有用。”

    “你心志不小,竟然敢和楚度正面作對。即使是公子櫻,怕也沒有這樣的豪氣?!?/br>
    悲喜和尚深深注視著我,“也許我會幫你呢?”

    我微微一笑:“原來我的答案,卻是前輩的疑問?!?/br>
    悲喜和尚一愣,我深深一揖,轉(zhuǎn)身而去。石壁透明如水,卻照不出我的身影。我忽有所悟,喝道:“問你!”

    悲喜和尚有些不解:“問我什么?”

    “前輩剛才問,你的回答可是我的疑問?我卻說,要問你呢?!?/br>
    “不問何來答?”

    “無答何來問?”

    “好小子!這么不服輸??!”悲喜和尚仰天大笑,“緣何白云遮不?。俊?/br>
    “一山更比一山高?!蔽衣曇鞯溃h然穿過鏡門。在這一刻,我感到自己離“空”的境界是如此接近。

    眾人早已在洞窟中等候,出乎意料,這里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妖物看守。我略一思索,道:“妖兵一定被調(diào)往通向魔剎天的各路天壑了?!币员埠蜕兄埽由仙先f妖軍,楚度自然認為我不可能無聲無息地闖過天壑,所以這邊也就不再布防重兵。轉(zhuǎn)念想到,身為知微高手的楚度,想必也能感應(yīng)出悲喜和尚的境界高下,然而,悲喜和尚表面上臣服楚度,后者無從發(fā)難,楚度又不知道對方是個冒牌貨,以悲喜和尚的法力,模擬出妖氣并不難,因此雙方暫時相安無事。

    但楚度對悲喜和尚的疑心怕還是有的。雙方并非鐵板一塊,我仍有可趁之機。

    當鏡門緩緩凝結(jié)成石壁時,女武神們開始歡呼雀躍起來,海姬也在歡笑,但難掩失落之色。我摟住她,柔聲安慰:“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回來的?!蹦抗饩従彃哌^女武神們,大聲喝道:“有我林飛在,就有脈經(jīng)海殿在!”

    女武神們一雙雙美目閃過崇拜仰慕之色。從怨淵脫險,到抗過玄劫、奇跡般地復元,再到如今帶著她們安然逃出羅生天。我以鐵一般的事實,在女武神們心中樹立了絕對的威信。

    相信力量,世人大多如此啊。我在心中冷笑,只有甘檸真、海姬和鳩丹媚,才會在我是一個法術(shù)低微的小人妖時,也對我不離不棄。

    “我們該去哪兒?”甘檸真問道。

    “陰陽渡?!蔽以缫炎龊昧舜蛩?,“那里與黃泉天接壤,朱家滅門后,陰陽渡便成為紅塵天最荒涼的地方。我們暫時在陰陽渡安身,等待時機,與海殿主她們會合。”

    眾人即刻啟程,順利地穿過千洞窟。在甘檸真的蓮心眼下,幾百個隱匿在煙嵐山上的妖怪斥候被一一揪住,當場格殺。確定無妖漏網(wǎng)后,我們才騎上絞殺,向陰陽渡的方向飛去。

    炎熱的晚風撲面,滿圓像嵌在藍色果露里的金橘,紅塵天已是盛夏季節(jié)。絞殺拍擊風翼,直沖云霄,下方的煙嵐山漸漸成為模糊的一點。直到此刻,我才完全放下心來。

    途中,我找了一家成衣鋪,取了幾百套男子服飾、笠帽,讓眾女換上,自己也用息壤改變了形貌,將近黎明時分,我們在一座小城里落下歇腳。

    城內(nèi)黑燈瞎火,一片沉寂。街上到處是散發(fā)著臭味的垃圾,不時還能見到腐爛的尸體、斷折的刀劍。沿街,有幾座屋舍已經(jīng)坍塌,里面空無一物,只剩下黃慘慘的門板“吱呀呀”地搖晃。

    甘檸真蹙眉道:“這里似乎也不太平?!?/br>
    我從一具趴伏在街角的新鮮男尸前站起身,道:“人的尸體、妖的尸體都有,腐爛程度也不同??梢姇r常會發(fā)生人、妖之戰(zhàn)。這是好事啊?!?/br>
    女武神們迷惑不解,我解釋道:“紅塵天早已淪為妖怪的勢力范圍,人類哪敢和他們明斗?如今人妖爭斗不斷,說明魔剎天已經(jīng)控制不住這些小城鎮(zhèn)了,被欺壓的人類開始反抗。楚度的主力大軍應(yīng)該是一分為二,大部分在羅生天,另一小半圍住了魔剎天的各處天壑、以及紅塵天的大城、交通要道,這里就變得兵力薄弱?!?/br>
    “我們干脆把這里的妖怪全部殺光?!币粋€女武神躍躍欲試。

    “這樣豈不是自暴行蹤?此行我們要低調(diào),少管閑事。不要忘了,你們要留著有用之身,振興脈經(jīng)海殿?!蔽矣栒]道。

    前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朱漆脫落的店門緊閉。檐上斜伸出來的竹桿挑起一盞昏黃的風燈,燈火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敲了半天門,才聽到慢慢跑出來的腳步聲。門被拉開一線,一只烏溜溜的眼睛透過門縫朝我們瞧。

    “人?”他謹慎地問道。

    “是啊,我們是行商的人類。一時迷路,錯過了宿頭,還請店家行個方便。”我把一錠金元寶塞了過去。如我所料,這種破舊的小客棧,多半還是人類經(jīng)營。

    “是人就好?!被镉嫿舆^金元寶,明顯松了一口氣。

    進門后,我才發(fā)現(xiàn)伙計手里緊緊握著一柄鋼刀,當下試探道:“最近行路可不安全啊?!?/br>
    “待在家里也一樣,都是妖崽子們害的?!被镉嬮_始訴苦,“上月初的半夜,城南兵器鋪的老東家就被妖怪殺了,妻妾也被先jian后殺再jian。一些人類開的大店鋪都被洗劫一空,劫財還要害命。這不,我們睡覺的枕頭邊上,都放著刀劍呢?!?/br>
    “幸好最近妖兵少了許多?!?/br>
    “都往魔剎天去了唄。羅生天這一回干得漂亮,直接端了妖崽子們的老窩,真替我們解氣了!聽說殺得魔剎天血流成河,雞犬不留!要我說,咱也殺,咱也jian,搞死妖崽子們!”伙計說得眉飛色舞,拳腳飛揚,差點把手上的燈籠也甩出去了。

    我隨意附和了幾句,伙計領(lǐng)我們上了樓,打開十多間廂房,道:“各位人太多,只好麻煩你們擠一擠了?!?/br>
    我暗叫失策,以后住店必須分批才行。否則百來個人聚在一起,遲早令人生疑。

    伙計又道:“說來也怪,最近世道不太平,客棧的生意卻好得很,常有人類光顧?!鼻那闹噶酥感睂γ娴囊婚g雅致廂房,壓低聲音:“那里就住了兩位清虛天來的大爺,聽說要干大事呢?!?/br>
    “大事?干什么大事?”我又往伙計手里塞了一錠元寶。

    伙計謹慎地關(guān)上房門,悄聲道:“反正是大事。前個半夜里,我親眼瞧見城里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神神秘秘地關(guān)在廂房里,天沒亮又悄悄走了?!?/br>
    我心中暗笑,魔剎天與羅生天殺得不可開交,清虛天便來撿便宜了。

    海姬刻意粗聲粗氣地問道:“羅生天的名門還在魔剎天廝殺嗎?他們•;•;•;•;•;•;沒出事吧?”

    “還在魔剎天呢。”伙計倒上茶水,嘆了口氣:“聽說也損了不少人手,連脈經(jīng)海殿的殿主海妃也陣亡了?!?/br>
    我的心突地一跳。

    “你說什么?”海姬又驚又駭,尖聲叫道,嚇了伙計一大跳。

    一個女武神上前,一把揪住伙計衣領(lǐng),顫聲道:“海殿主陣亡了?”

    伙計臉色發(fā)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是啊,這•;•;•;•;•;•;這個消息紅塵天都傳•;•;•;•;•;•;傳遍了。不信,你問•;•;•;•;•;•;問問別人?!?/br>
    “不可能!一定是妖怪在造謠!”海姬凄厲地叫道,渾身顫抖,把桌上的茶水打翻在地。

    我趕緊把伙計帶到廂房外,小聲解釋:“我們是做藥材生意的,脈經(jīng)海殿是我們最大的買家,還賒了我們大筆的款子。如今海殿主陣亡,我們血本無歸了?!?/br>
    伙計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我沉吟著,是否立即殺他滅口時,伙計恭謹?shù)氐溃霸瓉砜凸儆辛_生天的門路,真是失敬了。”

    “我們生意做得很大,還有清虛天的買家?!蔽译S口敷衍,目光盯著伙計微微顫動的頸脈。今晚殺他不妥當,還是留到明晚吧。

    “客官手上有什么藥材,可否賣給小的一點?這年頭兵荒馬亂,金銀珠寶不值錢,藥材丹草才是最緊俏的東西,保命用得著。城北的藥材鋪,一個月前就斷貨了。”

    “哦,小意思。我們休整一下,明晚給你送幾棵好藥草。不過我們的貨物貴重得很,不想惹麻煩。所以,你的嘴巴要上把鎖?!?/br>
    伙計一愣,旋即醒悟,點頭如搗蒜:“客官放心,今天我什么也不知道。沒聽見,沒看見,決不透露半點風聲?!?/br>
    我點點頭,伙計還不走,遲疑了一會,賠笑道:“客官,你們這么多人住宿,能否交齊押金?沒辦法,現(xiàn)在外面太亂?!?/br>
    我吃了一驚:“一錠金子還不夠?”

    伙計困惑地看著我:“客官行走在外,難道不知道嗎?如今物資價格猛漲,一錠金元寶也就是過去的一錢銀子,連一袋好米都買不到呢?!?/br>
    我急忙掩飾:“前個月還沒有這么離譜啊?!边f去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

    伙計仔細瞅了瞅夜明珠,欣然揣入懷中:“如今這世道,一天一個價,都是妖崽子作孽啊?!边@才離開。

    乖女兒,明晚去吃了他。我摸了摸耳朵里的絞殺,向海姬的房間走去。

    門內(nèi),隱隱傳出海姬的哭泣聲。我的手按在門上,遲疑許久,不敢推,手仿佛僵凍住了。海姬的哭聲,透過門板刺進我的掌心,刺得我生疼。

    “我沒有殺海妃,不是我殺的。她不是我殺的。她是隱無邪殺的,是吉祥天殺的。”我頹然靠在墻上,掙扎般地默念,一遍又一遍。

    “不是我動的手,和我無關(guān)。”

    “不殺海妃,她也會殺我。她不死,就是我死?!?/br>
    “我沒有選擇?!?/br>
    我猛然抱住耳朵,想蓋住海姬的哭泣聲,但怎么也蓋不住。凄慘的哭聲不斷在我心中回蕩,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刮來絞去,割得心痛苦不堪。仿佛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凄厲叫喊:“你殺死了愛人的親jiejie!”

    本以為,這是意料中的一幕,我可以坦然接受,甚至竊喜。我早已和隱無邪定下盟約,早就為這一天精心準備。但真正發(fā)生了,我還是不堪重負,戴上了沉重的內(nèi)疚枷鎖。

    真是一條充滿痛苦的爭霸之路。我深深地吸氣,呼氣,吸氣,呼氣•;•;•;•;•;•;,直到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如果再給我選擇一次,恐怕我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林飛,你還真是天定的魔主呢。我慘笑,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伸出手。

    左手的殘指觸目驚心。

    “緣何白云遮不住,一山更比一山高?!蔽逸p輕念道,終于心志如鐵,毅然推開了海姬的房門。

    (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