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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欺世盜命在線閱讀 - 第433章

第433章

    它伸出嘴巴,將口中叼的布片給小泥巴瞧,這才軟綿綿地癱下。小泥巴接過布片一看,那是一片衣角,繡著云鶴紋,正是無為觀的道袍兒。心忽而砰砰地響,也似是有個(gè)小人在腔膛里用力叩門,他看見衣角上繡著一些小字,橫七豎八,像爬蟲。

    衣角上縫著:“字吾兒易情,安好,勿念?!?/br>
    不知怎的,那一剎間,眼前泛起了淚霧,決堤的淚遽然流淌下來。他師父不愛寫字,也不會(huì)繡花,可為了他卻做起自己最笨拙的針線活兒。墨跡會(huì)被雨水打濕,可繡線便能留存。師父能給自己回信,說明她此時(shí)一定活著,只是因天書的緣故,他們?nèi)缃袼品痔幒=翘煅?,暫不得見。小泥巴用箭袖抹著臉,哽咽著問燭陰:“你見到我?guī)煾噶??她還好么?你把傘帶到了么?”

    燭陰點(diǎn)頭,“那是個(gè)頂厲害的女人。凡人中若有能徒步行上天廷的,那便定是她了?!?/br>
    心頭的大石終于落地,小泥巴明白師父神通廣大,定是從文家的包圍里脫逃了。他顫抖著將那布片捧在手里,貼在心上,仿佛那是娘親溫?zé)岬男靥拧?/br>
    燭陰又道,“她還說,她一定會(huì)來救你的,總有一天。”

    小泥巴含淚道:“我不會(huì)等她來救我,我會(huì)自己走出去?!?/br>
    “你想反抗天書?”燭陰有氣無力地問,“是天書將你困在文家的罷?那可是神物,落在其上的字跡便意示著天命。”

    “不,我不反抗它。”

    他擦盡眼淚,眼里卻仍閃著光,分明映著月影,卻如藏著一個(gè)小小的太陽(yáng)。

    “我會(huì)掌握它,掌握我的命運(yùn)?!?/br>
    第三十七章 孤舟尚泳海

    堀室幽暗,燈火昏黃。墻上懸著染血的甲兵斧鉞、刀矛鞭針,靠墻倚著四十余斤的重枷和伐樹大鋸,皆浸在血泊之中。

    窟室中央立著一人,著一件血跡斑斑的纻絲袍兒,頭戴方巾,腰里懸著象牙串子,像個(gè)儒生,雙眼卻漠然而冰冷。那是文家之主文試燈,他佇立在血洼里,手提兔毫筆,正往洮硯里蘸去,硯里盛了一層薄薄鮮血。

    文試燈斜著筆,見血未浸過筆頭一半,便蹙起眉,向書童道:

    “還差幾字,墨不夠了,再添些來?!?/br>
    書童著一件對(duì)襟短褥,瘦瘦小小,連聲應(yīng)諾。他細(xì)瘦的胳膊往旁一探,卻提起一柄猙獰的鬼頭刀,走向跪在一旁的血人兒。

    那血人兒衣衫襤褸,遍體令人驚心駭膽的刀傷。圍在身上的破布條上繡著葫蘆紋,本是極好的料子,如今卻破碎得不成形狀。見書童前來,血人栗栗發(fā)戰(zhàn),然而當(dāng)那刀刃落在背部、剜下一大塊rou時(shí),他一聲不吭。

    書童用碗接了血,恭敬地盛到硯中?!袄蠣敚押昧??!?/br>
    文試燈頷首,筆毫蘸飽了血,在微微泛光的天書紙上落字。

    為鑄神跡,寫一回天書要費(fèi)許多血。因天書不能寫不可發(fā)生之事,若是寫了,即便落字,也會(huì)當(dāng)即消失。文家從古至今竭力欲成的神跡便是用天書試出將來千百年人世間會(huì)發(fā)生之事。然而這鑄神跡之途崎嶇坎坷,許多時(shí)候未在天書上試出結(jié)果,光陰已無情流逝,最終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chǎng)空。這偉業(yè)傳到文試燈一代,他倒想了個(gè)法子。若一個(gè)個(gè)字試太過麻煩,便集眾人之力,將蒙學(xué)的孩童聚起,教他們習(xí)字念書,往后便一直困在府中,讓他們同書天書。若有異心的,便送去刑房放血碾rou,磨成墨漿。

    文試燈因此而失了三個(gè)兒子,兩個(gè)女兒,有一個(gè)昏厥不醒,還有一個(gè)茍延殘喘至今,這便是在府里招搖的文公子了。

    男人冷酷的目光落在那血人兒身上。文公子蜷縮著,像一只無助的小貍奴。他疼得厲害,未被血染過的臉頰白得似雪。

    天書紙上落下一點(diǎn)殷紅的血漬。文試燈沉息運(yùn)筆,最后寫上一劃。一剎間,男人如夜色的雙目亮起希冀而狂烈的火光。

    “成了!”他低喝道。

    這喝聲仿若驚雷,在所有人心頭炸開,書童錯(cuò)愕地看著他。這個(gè)素來冷肅的男人的身軀中仿佛充滿了瘋狂的暗流。

    “成了,我們成了,文家成了!”男人語無倫次,擲筆高呼。文公子亦顫抖著抬起臉龐,驚恐又欣喜。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從今往后,他不用再受苦難。

    因?yàn)檠痔鞎K于落成了。

    ——

    燭陰回來后,日子如鼓枻的輕舟,晃晃悠悠地飄走。小泥巴總算被放出房來,他肯吃飯了,一頓能吃上三碗八寶飯,他身子休養(yǎng)好了些,可文公子卻又病倒了。

    文公子本就是個(gè)病秧子,既有沉痼,又有紛至沓來的外傷,哪一日歸西了也尋常,故而小泥巴對(duì)此不以為意。只是到了他當(dāng)去值夜的日子時(shí),他懷著滿腹仇忿對(duì)家丁們說:“你們主子壞透了,竟將一條臭蛇放入我湯里,我若去伏侍他,他是不是又要磋磨我,甚至拿我來燉湯?我不去了,你們是領(lǐng)工錢的人,該為他賣命的人是你們?!?/br>
    家丁們無奈,但看他方才從絕食里緩過來,便也答應(yīng)再讓他歇息一陣。

    為了讓燭陰早些長(zhǎng)好鱗皮,小泥巴偷偷踅去后廚里,借著領(lǐng)飯食的工夫藏起一柄小刀。他劃破手指,用血畫延生度厄咒,讓燭陰躺在血陣?yán)镱^。這rou蟲起先奄奄一息,后來竟也有了生氣,胡亂打滾,大聲叫痛。小泥巴趕緊用手指塞著它嘴巴。

    待生出一層薄皮,略有了些紅鱗,燭陰慵懶地趴在血陣?yán)?,翹起尾巴,道:“閑著無事,我來教你用寶術(shù)的法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