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書記……”方晟快步迎上去。

    蘇兆榮警惕地掃了掃四周，抬腕看表，道：“還有一刻鐘登機，長話短說。上次我交待的事開始運作嗎？”

    “于家正在搞，叫我別插手?！?/br>
    “這是對的，你是他臺面上的競爭對手，吃相太難看不利于今后發(fā)展?！?/br>
    “以后到京都找您喝酒，”方晟深有感觸道，“我在順壩一年多時間里，若非您全力支持，肯定不可能那么順利，此份恩情今生難忘?！?/br>
    “說哪兒去了……”蘇兆榮灑脫一笑，再次環(huán)顧四周，將方晟拉到無人角落里，聲音低得不能再低，“有小婷的下落么？”

    方晟聲音同樣低不可聞：“我代表她來送行，她祝您一路順風，回京都靜享清福?！?/br>
    瞬間蘇兆榮老淚縱橫，雙手握住方晟的手用力搖晃，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精明深沉如他者，把無數(shù)疑問咽回肚子里，只須知道魚小婷重回方晟身邊就足夠。知女莫如父，蘇兆榮早就知道以魚小婷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在南方小城平庸低調(diào)地生活，更不會隨便找個人嫁了，她認準的人、想好的事從來不會錯過！

    方晟并非最理想的選擇，但以魚小婷的特殊情況，這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好結(jié)局?？v使眼下出于安全因素暫時見不到女兒，他相信終有一日女兒仍會象過去一樣，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面前，象過去一樣投入自己的懷抱！

    “好好待她?！迸R行前蘇兆榮只說了四個字。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飛機緩緩在跑道上滑行，逐漸升起，方晟深切體會到一位慈父對女兒真摯而深沉的愛！

    “方常委?！?/br>
    背后突然傳來低低的聲音，方晟嚇了一跳，想不通竟有人悄無聲息靠這么近，轉(zhuǎn)身一看竟是白翎在黃海的老領(lǐng)導，邱組長！

    “邱組長，這么巧啊，你也來送朋友？”話雖如此，方晟心里清楚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巧事，邱組長八成是在暗中盯梢，看魚小婷是否現(xiàn)身。

    邱組長突然轉(zhuǎn)身打量過往人群，方晟暗自好笑，為何今晚出現(xiàn)的人都鬼鬼祟祟。

    “不是巧合，其實我一直躲在貴賓室附近?！鼻窠M長坦誠道。

    方晟明知故問：“監(jiān)視誰？”

    “去年有位退役的高級情報人員，安置到南方某偏遠小城后在靜默期間突然失蹤……”

    “靜默期什么意思？”

    “絕大多數(shù)情報都存在有效期，同樣情報人員記憶也有衰減期，兩者組合得出的數(shù)值大概是三年，這期間退役人員必須置于監(jiān)視之下，叫靜默期，”邱組長解釋道，“不是說過了靜默期就能為所欲為，同樣要遵守保密紀律，只是靜默期內(nèi)要求更嚴格而已。那位高級情報人員……”

    方晟微笑道：“邱組長不妨直說魚小婷好了，你說得別扭，我也聽得別扭?！?/br>
    邱組長展顏一笑：“方常委爽快！她失蹤時正躺在醫(yī)院待產(chǎn)，據(jù)醫(yī)生分析分娩時間應該在十小時后，沒有完備的醫(yī)療條件和醫(yī)療技術(shù)，對母子都很危險。另一方面魚少校在情報系統(tǒng)里威望很高，參與過很多絕密行動，掌握的秘密足以……不提了！總之當夜相關(guān)部門地周邊地區(qū)地毯式搜索，又調(diào)閱所有關(guān)鍵路口監(jiān)控，奇了怪了，她象憑空蒸發(fā)似的半點痕跡都沒留下?！?/br>
    “她身手相當高，在順壩對我?guī)椭艽?。”方晟嘆道。

    “她掌握的技能足以甩掉任何追蹤，但反過來講，倘若有外部勢力挾持、綁架她，說明身手仍在她之上，這也是有關(guān)方面始終放心不下的地方……”邱組長邊說邊注意方晟的神情。

    方晟鎮(zhèn)定自若道：“后來呢，有她的消息嗎？”

    “兩個月后我們在南方某城市婦科醫(yī)院發(fā)現(xiàn)一位未經(jīng)預約臨時分娩的產(chǎn)婦，登記信息與實際不符；又在附近城市查到有疑似魚小婷身份的女人抱著剛出世嬰兒線索。但所有圖像均模糊不清，不能證實就是她本人。直到去年方常委遭到歹徒襲擊，危急時刻有神秘人出手相助，經(jīng)過高級專家現(xiàn)場勘查、分析，初步判斷就是魚小婷的手法！”

    “既然救了我，為何不露面相認？擔心我出賣她？”方晟驚訝地問。

    邱組長搖搖頭，停頓良久道：“她強煞了只是孤身女子，還帶著嗷嗷待哺的女兒，隱姓埋名多有不便，況且至今為止我們還沒摸清她的真正意圖……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方常委碰到她的話可以轉(zhuǎn)達我們的意思，那就是雖然她已辦理退役手續(xù)，只要愿意，我們隨時歡迎她回歸，既往不咎，待遇照舊！”

    “好，如果她主動與我聯(lián)系，我會一字不漏轉(zhuǎn)述邱組長的話?！狈疥傻?。

    邱組長意味深長笑笑，與他握手道別。

    原計劃送行后到西湖花苑向魚小婷回報情況，被邱組長一嚇打消念頭，驅(qū)車在市區(qū)轉(zhuǎn)了幾圈，見沒人跟蹤，一頭鉆進藍石小區(qū)。

    徐璃正半躺在床上看書，開門見他嚇得兩眼圓瞪，忙放他進來，輕聲道：“你瘋了嗎？不怕鄭豐達咬你？”

    “吳誠下場那么慘，市紀委那幫人不害怕？趁他們沒緩過勁來，抓緊時間，”方晟快速上床摟緊她上下其手，笑道，“怎么，不歡迎？”

    徐璃被他一摸頓時全身酥軟：“歡……迎，就是擔心……”

    “擔心什么？我都帶了筆記本，萬一有人破門而入就說兩位常委在討論工作。”方晟嘻皮笑臉道。

    “哪有不穿衣服躺在床上工作？”

    “這才叫坦誠交流嘛……”

    夜深人靜，方晟摟著徐璃熟睡正酣，陡地被憑空拎出被窩！

    瞬間方晟頭皮發(fā)炸，暗想糟了，難道真被人捉個正行？這時只聽到一個輕而細的聲音：“是我……”

    “魚小婷？！”他又好氣又好笑，“你……怎么找到這兒？”

    “想聽聽我爸說什么?！焙诎抵恤~小婷眼睛亮晶晶。

    方晟猛地想起徐璃還睡在被窩里，下意識回頭看她，卻聽魚小婷說：

    “別擔心，我點了她的昏睡xue，兩小時內(nèi)不會有任何知覺。”

    方晟這才細述了與蘇兆榮見面的談話內(nèi)容，以及邱組長突然出現(xiàn)說的一席話。魚小婷久久不語，然后輕蔑道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我不會上當。

    我也覺得是，有通緝令存在，省廳十處根本不敢與強力部門和系統(tǒng)對抗，說白了就是曉之以理引你上鉤。說到這里方晟又心虛地瞅了徐璃一眼，解釋道從機場出來后我怕邱組長盯梢，所以沒敢去你那兒，而是來了這兒……

    魚小婷沒吱聲，轉(zhuǎn)到徐璃睡的那兒，坐到床頭借著微光仔細打量徐璃，語氣復雜地說：

    “她很有氣質(zhì)，跟少女時期一樣，總給人以可望而不可褻玩的感覺?！?/br>
    方晟尷尬地說：“這種情況下見面似乎有點……不太好……”

    “是嗎？”魚小婷突然笑道，“要不要我也鉆進被窩，兩女伺一夫？”

    “不行不行，太瘋狂了。”

    “算你還有做人的底線，”魚小婷輕撫徐璃的俏臉，感慨道，“貌美如花，我見猶憐，可惜遇人不淑啊?！?/br>
    方晟苦笑：“唯獨在你面前我沒有爭辯的資格?！?/br>
    之前范曉靈的漁網(wǎng)秀，還有樊紅雨的種種異常，以及與愛妮婭的私情，方晟最隱秘的幾段感情都被魚小婷知悉，自然沒有辯解的余地。

    “以后……若有機會我會跟徐璃聊聊，”魚小婷道，“她是我小時候唯一的朋友，現(xiàn)在又有共同的情人，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方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報以苦笑，看著她倏爾從窗臺消失。

    第二天早上徐璃慵懶地揉揉眼，說感覺夜里有人進過房間，并來來回回檢查了好一陣子。方晟暗暗為女人驚人的直覺而驚訝，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正月的最后一天，網(wǎng)絡各大論壇、聊天室突然冒出大量關(guān)于吳郁明挪用公款、利用公職便利獲取內(nèi)幕消息炒股牟利的消息，吳家包括吳郁明在內(nèi)被突如其來的炸彈轟得暈頭轉(zhuǎn)向。

    省委領(lǐng)導們自然佯裝不知情，但第二波爆料隨之而來，這回信息更翔實，有吳郁明實際控制的證券賬戶截圖，有他從外省轉(zhuǎn)移資金的轉(zhuǎn)賬明細！

    于道明率先出手，打電話給省紀委臨時主持的蔡陽“以示關(guān)心”。蔡陽明白他的意思，趕緊跑到肖挺那邊請示。肖挺何嘗不知吳郁明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爆料，八成與清樹空置的市委書記一職有關(guān)，不用說背后有于家的影子，也算是上次雙規(guī)方晟事件的延續(xù)。沉吟良久，說：

    “網(wǎng)絡輿情也是輿情，一定程度反映群眾的呼聲，作為紀委部門在此敏感時點不能裝聾作啞，要迅速介入，短時間查清真相并向社會公布調(diào)查結(jié)論，這不僅是維護黨委、正府清廉形象的需要，也是對吳郁明同志負責嘛?！?/br>
    蔡陽也不愿被人當槍使——盡管希望渺茫，他還指望正式接掌省紀委的一絲可能，遂為難地說：

    “肖書記，我擔心一旦出動紀委同志，對吳市長會產(chǎn)生負面影響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