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印雖因為廉潔自查報告被愛妮婭狠狠戲弄并刁難了一番，在朝明官場傳為笑談，也令他日子愈發(fā)不好過。但行程泄密到底怎么回事，愛妮婭還是沒查清，只得暫時捂在心底。

    六月底各項經(jīng)濟指標出爐，考慮到財政收入很不錯，各項考核指標都如預期般靚麗，方晟決定在去年已經(jīng)消化1.5億地方債的基礎上，今年再消化2個億。這不僅是履行吳郁明離任前兩項相當于正治交底的囑托，從方晟立場來講，馬上就要離開鄞峽，盡可能在自己手里多消化些債務，不把包袱甩給后任。

    于道明看到數(shù)據(jù)后提醒說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根基打牢了，從現(xiàn)在起要正式啟動運作離開那個鬼地方的問題，省委這邊交給我，京都層面交給你，務必一擊得手，千萬不能中途起波折。

    方晟說等后半年工作部署完成要回趟京都，有些話必須當面說清楚。

    沒料到的是，七月初朱正陽先行一步！

    沈高主持省委常委會閃電般下達任命決定：免去朱正陽綿蘭市委常委、市長，擔任省國資委主任！

    這可是位高權重的強力部門，堪稱省級平臺的橋頭堡。

    方晟立即送去最熱烈的祝賀，朱正陽自己也很滿意。如果轉任市委書記當然也不錯，但省國資委能提前與省委省正府高層頻繁互動，遠比市委書記的出鏡率和份量更重！

    目前省委領導班子里，有三人是從國資委主任位置提拔的；再到京都層面，國資委主任歷來是政務院高層的熱門人選，只要任期內不出大岔子，政務委員肯定沒問題。

    當然常委會上暗中較勁在所難免。

    沈高固然一心想順應京都最高層的意思重用朱正陽，擺到哪個位置卻在猶豫之中。按于道明授意，房桐提供了三個選項：

    首選當然是省國資委主任；其次是各方也都能接受的清樹市市委書記；最差的則是瀟南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管委會主任，貌似正廳實職，其經(jīng)濟總量和正治地位遠遠不相配。

    一直對方晟懷恨在心的藍善信在會上突兀提出加強省委辦公廳管理，就缺朱正陽這樣有基層工作經(jīng)歷、擅長管理的副秘書長，李濤表示認可；省委秘書長岳君光卻說辦公廳幾位副秘書長都有基層經(jīng)驗，無疑間接否認了藍善信的說法。

    陳如海提議利用朱正陽的沖勁打開瀟南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的局面，這回是于道明親自上陣，說抓經(jīng)濟不算朱正陽最突出的優(yōu)勢，京都內參表揚的也不是綿蘭經(jīng)濟工作。

    沈高表示認可。

    事實上讓沈高印象深刻的，就是朱正陽勤奮好學的精神，還有緊跟形勢、執(zhí)行力強的工作態(tài)度，有陣子不是流行“態(tài)度決定一切”嗎？把這樣的領導干部放在重要崗位上才放心。

    后來劉志伯說清樹那邊很久沒動靜了，是不是讓朱正陽過去攪一攪？冉漢增笑道朱正陽不算會攪合的，方晟、倪大川等市長還差不多。

    本來沈高還沒拿定主意，經(jīng)常委們一番辯論思路逐漸清晰起來，最終拍板說那就國資委吧，我相信朱正陽同志對政策的把握分寸，還有原則性和紀律性！

    “清樹、郜云兩地的市委書記位置留給方哥吧，對地方經(jīng)濟這一塊我實在把控不了，方哥才是行家里手?！敝煺柕?。

    方晟聳聳肩：“市委書記又不用抓經(jīng)濟，有幾個象吳郁明那樣傻?！?/br>
    朱正陽哈哈大笑：“這是我頭一次聽到方哥說吳郁明傻，以前你總是很推崇他的?！?/br>
    “論做官、論人品、論風度，吳郁明比我以前的對手高出不止一籌，弱點就是抓經(jīng)濟不行，他偏偏又不肯承認……”

    “不象我坦率?！敝煺栃Φ?。

    方晟也笑：“反過來想，要是他抓經(jīng)濟的水平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梧湘、舟頓兩任市長都沒出成績，不就是明證嗎？再深入考究下去，說明鄞峽經(jīng)濟騰飛主要是我的功勞嘛，有啥好爭的！”

    朱正陽下結論道：“從這個角度講，經(jīng)信委主任最符合吳郁明?！?/br>
    “對啰。”方晟嗬嗬笑道。

    朱正陽上任第一樁事就是看報表，然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國騰油化居然列在表內，今年上半年居然享受京都下發(fā)的涉農(nóng)財政補貼，金額居然高達3000萬元！

    不容分說，大筆一劃把國騰油化從貼補清單中劃掉！

    郜更躍聞訊急得跳腳，第二天上午便來到國資委要討說法，理由有兩點：一是根據(jù)雙江省國企改革指引意見，改制后的國企在兩年內仍享受相關補貼；二是3000萬元補貼款是按去年下半年收購農(nóng)副產(chǎn)品的總金額如實申報，并經(jīng)過國資委有關部門核查，不存在虛報情況。

    之前先是張澤松，然后陳如海都打過招呼，國資委對國騰油化關愛有加。如今不同了，誰都知道新來的領導是方晟的鐵哥們，更知道方晟與郜更躍不對付。分管仲副主任不敢輕易表態(tài)，親自跑到朱正陽辦公室探聽虛實。

    “大清早國騰油化郜董事長跑過來這么一說，好像也有道理，不過……”仲副主任曲曲折折笑著說。

    朱正陽嚴肅地說：“有什么道理？完全是胡攪蠻纏！國企改革指引意見是說過可以享受補貼，那是有前提條件的，即‘兩年內虧損或經(jīng)營困難的企業(yè)’，這個限制條件他為什么不說？欺負我新來的，政策水平低是吧？”

    這個大帽子扣得仲副主任不要不要的，簡直在指著鼻子罵呀，連忙站起身雙手直搖：“不是不是，朱主任誤會了！國騰油化雖然去年底和今年上半年賬面都盈利，他們覺得是甩掉三產(chǎn)包袱后壓力減輕的緣故，主營經(jīng)營并沒有太大起色，可以套用‘經(jīng)營困難’所以才……我這就回去把他打發(fā)掉，既然改制了等于嫁出去的女兒，還賴著娘家干嘛！”

    說罷尷尬萬分地退了出去。

    回鄞峽時，郜更躍罵了一路，愈發(fā)感覺到掌控國騰油化沒多大意思——要是3000萬補貼款到賬，以自己持有股份能分幾百萬，誰知轉眼間一筆橫財就飛了。

    國騰油化轉軌成股份制后，財務核算、費用管理等逐漸規(guī)范，以前郜更躍想用錢，小到幾百萬大到幾個億，打個電話、發(fā)條短信，馬上錢乖乖到賬，稍稍遲了他就嚴加呵責。

    現(xiàn)在想借幾萬塊錢都得打書面申請，層層審核把關，而且實現(xiàn)嚴格的期限管理，一般來說借款不準超過六個月。

    至于費用，國騰油化中層私下開玩笑說成槿芳做臀部保養(yǎng)的發(fā)票都從廠里報銷，更不用說郜更躍“洗花澡”、包養(yǎng)情人的費用。如今那些亂七八糟的發(fā)票，首先郜更躍不好意思拿出來，其次拿了也通不過，因為財務總監(jiān)換人了！最重要的是董事會通過一項決定，即一萬元以上費用發(fā)票要公示。

    還要不要臉了？！

    薪酬方面，改制伊始郜更躍主持修訂了股份制高管薪酬管理辦法，把自己的薪酬標準定為特級：年薪270萬元。

    相比央企和省內其它國企，270萬年薪不低，也不算高。但在鄞峽這種地方，均價6000元/米的房價，跟省城動輒2萬、3萬多的房價，不在一個水平線啊。

    當時方晟、華葉柳等人為了推進改制進程，沒在薪酬問題上跟他計較。

    如今董事會舊事重提，以經(jīng)營遭遇瓶頸、業(yè)績陷入停滯為由主張集團董事會、高管全面降薪！

    經(jīng)過集體投票，郜更躍當然持反對意見，然而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他的270萬年薪被血淋淋砍掉80萬，只剩190萬。

    190萬，太沒勁了！

    權力被董事會捆住手腳，經(jīng)營層愈發(fā)不聽話，工資收入低，沒滋沒味，還不如把股份套現(xiàn)了回省城享享清福。

    等干完最后一票，即柯察巷小區(qū)樓盤的開發(fā)，那可是座金礦！

    東方綠地經(jīng)過炒作后鄞峽房產(chǎn)市場重新煥發(fā)出活力，二手房價格接連攀升，可以預見在“金九銀十”的三季度，將是自己收獲的季節(jié)。

    想到大把金子滾滾而來，帶著幾個億現(xiàn)金離開鄞峽，那日子簡直快活似神仙?。∈〕菦]意思，干脆到南美、到北非那邊賭個痛快，泡泡熱情似火的洋妞，嘿嘿嘿……

    郜更躍心情好了許多，哼起曲子加快速度，早點到小情人那里樂嗬樂嗬。

    此時鄞峽又在召開常委會。

    之所以說“又”，因為兩天前才就下半年工作工作規(guī)劃和部署，以及重點工作等召開了常委會，方晟隨即召開市正府黨組會議和市直機關負責人會議予以貫徹落實，一系列文件也簽發(fā)下去，正準備松口氣回京都，卻接到召開常委會的通知。

    方晟頭皮有些發(fā)麻。

    近幾個月以來苗彰榮愈發(fā)表現(xiàn)出與本土派沆瀣一氣的姿態(tài)，動輒拿常委會施壓，利用方晟無心戀戰(zhàn)的心理步步緊逼，以換取正治和經(jīng)濟方面的收益。

    苗彰榮已全然忘了空降鄞峽前鄭東的勸誡：方晟在京都有于白兩大家族撐腰……吳郁明不是方晟趕走的，相反兩人配合很合拍……方晟主要目標是提拔，不是整人。

    他似乎將鄭東第二句話發(fā)揮到極致：書記強勢了市長就弱些，市長強勢了書記就弱些，你嘛恐怕強不過方晟，但也不能弱，起碼保持個不偏不倚，這樣在鄞峽才有得玩！

    那么，這回常委會苗彰榮又要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