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第一醫(yī)院分院。

    云千里在又一次和秦葉心怡打了電話后，步進云瑚的病房。

    “爸爸，秦姨怎么說？”

    “還在度假村。”

    云家本就是秦府的下人，對秦府的規(guī)矩再清楚不過。云瑚說：“明天應(yīng)該就回了?！?/br>
    “嗯。可你秦姨說了，就算回了，暫時也不能來這醫(yī)院。人多眼雜，老爺現(xiàn)在看她看得非常的緊。她只能找機會再說?！?/br>
    “爸爸。你能不能搞到琛的頭發(fā)之類的。”

    知道女兒打著什么主意，云千里怒斥：“胡說?！?/br>
    不說秦琛身邊的保鏢，只說秦琛用過的東西那都是要經(jīng)過嚴格處理才丟掉的，哪輕易能夠得到他的頭發(fā)之類的？

    云千里又說：“你這著的是什么急？”

    “我，我只是想盡快的確認。我等不了了。”

    父女二人正說話間，云瑚的主治醫(yī)生進來了，她手執(zhí)著幾份化驗單，說：“好在建議你們在這里跟蹤觀察，希望還來得及?！?/br>
    來得及？

    這話是什么意思？

    云瑚吃了一驚，一臉驚慌的問：“馮醫(yī)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馮醫(yī)生將化驗單遞到云瑚面前，說：“這是上個星期抽血的化驗結(jié)果，都出來了，你們可以看看了?！?/br>
    云瑚一把抓過化驗單細看，全是數(shù)字，她不明白。她將化驗單在馮醫(yī)生面前抖了抖，問：“是不是我的孩子有問題？出什么事了？病了？感冒？發(fā)燒？都沒有啊。還是心臟有問題？”

    “不，不是，都不是。云小姐，你不要著急?！?/br>
    “那你倒是說啊?！?/br>
    “是這樣的。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還有抽血化驗的結(jié)果，我們基本可以證實，云小姐你生的孩子患有唐氏綜合癥。”

    唐氏綜合癥？

    云千里和云瑚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病，面面相覷，云千里焦急的問：“這是什么病？嚴重嗎？要多少錢治？多少錢我們都愿意。你說，多少錢？”

    “對，馮醫(yī)生，不要擔心錢的問題，無論多少錢我們都治?！?/br>
    馮醫(yī)生示意父女二人不要慌張，說：“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時間的問題?！?/br>
    “要很長時間長能治好嗎？”云瑚問。

    “什么是唐氏綜合癥？”云千里問。

    父女二人一起問，馮醫(yī)生說：“這樣吧，我先來回答云先生的問題。唐氏綜合癥又稱蒙古癥或者先天愚型?！?/br>
    雖然不明白這是個什么病，但通過這個‘愚’字就知道，是‘傻’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孩子是傻子？先天傻子？

    “先天愚型？”云瑚、云千里幾乎同時驚呼。

    “是的。這也是云小姐你的孩子打出生就很少哭的原因?！?/br>
    這孩子從出生開始，不怎么哭、不怎么鬧，醒了就吃，吃了就睡。起先還以為是乖巧……

    “為什么？是不是你們的檢查出錯了？”云瑚不甘心的問。

    “起先我們就有懷疑?？紤]這孩子是早產(chǎn)兒，所以決定還是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如今檢驗結(jié)果出來了，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唐氏綜合癥。”

    云千里簡直難以置信，說：“怎么可能？這孩子能吃、能喝、能睡，手腳能動的，怎么可能？”

    “云先生，這種病初時確實看不出來，但隨著生長發(fā)育會出現(xiàn)發(fā)育障礙等癥狀，就會明顯的看出來了?！?/br>
    “發(fā)育障礙？你是說他越是長大癥狀就越是明顯？”云千里問。

    “基本上可以這么說。”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云千里覺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大女兒生了個自閉癥，二女兒生了個傻子？

    老天，為什么要這樣懲罰云家？

    誒，不對，她們生的都是秦琛的孩子，是不是不是女兒們的問題而是秦琛有問題？

    云千里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問：“這種病是不是遺傳？”

    馮醫(yī)生說：“有遺傳原因?！?/br>
    “可是，這孩子的爸爸為什么非常的健康？而且智力、手段都超群？”云千里又問。

    “有的是隔代遺傳?！?/br>
    隔代遺傳？

    云千里仔細的想了想，秦愿沒問題，三老爺那一輩的也沒有一個有問題，他將秦族合族的人都想了個遍，都沒問題啊。

    也因了這一通考慮，云千里心底一寒，看向二女兒的眼光充滿了懷疑。

    云瑚沒看到父親懷疑的眼光，尤自看著醫(yī)生，說：“馮醫(yī)生，會不會診斷錯了。我們重新檢查一次，重新檢查一次好不好？”

    “如果云小姐對我們的診斷持懷疑態(tài)度?？梢缘絼e的醫(yī)院重新做檢查以確診?！?/br>
    “好。我要重新檢查，重新確診?！?/br>
    當天，云瑚、云千里什么也顧不得了，抱著孩子前往江州第一醫(yī)院，那是江州地區(qū)最大的醫(yī)院，也是設(shè)施最完善的公立醫(yī)院。

    一切檢查做下來，最后只等血液報告結(jié)果。

    奔波了一天，云瑚的臉不似先時月子中的紅潤，而是蒼白若厲鬼。

    一位和藹可親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拿著云瑚從分院帶來的化驗單，問：“你這個當mama的怎么這么粗心？懷孕的時候就應(yīng)該做個篩查啊?！?/br>
    “篩查？”

    “是啊。像這種唐氏綜合癥都是可以通過篩查檢查出來的?！?/br>
    云瑚晃忽記得懷孕四個月的時候，馮醫(yī)生是建議她做個什么遺傳疾病的篩查什么的。說是要羊水穿刺做篩查。但那個時候她哪舍得啊，生怕羊水穿刺的時候出什么風險，她肚子中懷的是顆金蛋啊，再說她和秦琛都沒有什么遺傳之類的病，于是她拒絕了。當事時馮醫(yī)生也只是笑笑說那些遺傳疾病并不是硬項篩查，如果不做也可以不勉強。

    如今憶及過去，云瑚有點悔不當初，問：“是不是篩查出來了的話，可以從胎兒時期就進行治療？”

    婦科醫(yī)生搖了搖頭，說：“經(jīng)篩查，若證實胎兒確患有唐氏綜合癥的話，我們一般建議最好是流掉?！?/br>
    流掉？

    云瑚的眉狠狠的一抽，抱著孩子的手也緊了。如今一想到當時要流掉這個孩子，她就像是割rou般的疼。

    “這種病，是染色體在遺傳分裂時發(fā)生錯誤引起。有的在胎兒時期就會自動流掉。而存活下來的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會相繼出現(xiàn)智力跟不上，面容特殊、生長發(fā)育障礙和多發(fā)畸形等癥狀，嚴重的還伴有復(fù)雜的心血管疾病。一旦生下這樣的患兒，那家里就要做足長期照顧的準備?；ㄙM錢不說，心更是累。所以，一般經(jīng)證實胎兒是唐氏患兒的話，我們是建議流掉的?！?/br>
    “我剛才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你的孩子，他的眼距寬、鼻根低平、眼裂小、眼外側(cè)上斜、有內(nèi)眥贅皮。外耳小、舌胖，常伸出口外，流涎多。他的身材明顯比同時期的孩子矮小許多，頭圍也小于正常。四肢短，由于韌帶松馳，關(guān)節(jié)可過度彎曲，手指粗短。小指中節(jié)骨發(fā)育不良使小指向內(nèi)彎曲，指骨短。常見嗜睡。這些都是唐氏患兒的典型癥狀。當然，他是早產(chǎn)兒，我上面說的有些癥狀也是早產(chǎn)兒有可能出現(xiàn)的癥狀，所以要進一步進行血液分析?！?/br>
    “不過，我看了下你從分院帶來的分析報告，所有數(shù)值已然明確證實你的孩子確實是唐氏患兒。當然，重新檢查也是為了安全起見，我并不反對。但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我還是建議你，做好接受這個事實的準備，準備用一生來打一次硬仗?！?/br>
    “接下來。你們會相繼發(fā)現(xiàn)這孩子出牙延遲且常錯位，頭發(fā)會軟、少，前囟閉合會晚于正常兒童的一些現(xiàn)象，還有就是……”

    婦科醫(yī)生的話一波波似錘子錘在了云瑚的胸口，亦錘得她的耳朵‘嗡嗡’的響。等醫(yī)生不說話了，她干啞著嗓子問：“如果，如果我的孩子真被確診，那我只想問一件事?！?/br>
    “你問?！?/br>
    “他……他能傳宗接代嗎？”

    “如果是女孩，就算她是唐氏患兒，她還是有生育能力的。但如果是男孩，很抱歉，他不會有生育能力。當然，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們的免疫功能都相當?shù)拖?，易患各種感染疾病，活到30歲就會出現(xiàn)老年性癡呆癥狀。所以，我說，你們要做好準備去打一次一生的硬仗了。”

    云瑚腦中只有‘不會有生育能力’幾個字。她原以為生下了兒子，是替秦府留了根，她替秦府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wù)了。但哪曾想，事實是這么的殘酷。

    “不，不會的。我的孩子肯定不是唐氏患兒。你們的檢查錯了，都錯了。我一家都是正常的，我的爸爸、mama、爺爺、奶奶都不是唐氏癥患者。這孩子的爸爸、爺爺、曾祖父以及所有父系族人那邊也沒有唐氏癥患者。所以，你們的檢查一定是錯的，錯的?！?/br>
    “云小姐，別激動。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是個母親，我知道孩子得了病的話，做母親的心會有多痛?！?/br>
    見云瑚太過激動，婦科醫(yī)生柔聲細語的勸解，又說：“也許不是遺傳，只是外界因素導致的?！?/br>
    “外界因素？”

    “比如說在懷孕期間接觸了一些放射線之類的，再或者懷孕的時候喝了酒、吃了什么藥之類的。這些都是誘發(fā)唐氏綜合癥的外界因素?！?/br>
    聞言，云瑚若五雷轟頂，兩眼直直的像沒有了焦距。她的腦中出現(xiàn)那一晚，她遞了一瓶藥到了小倩手中，而小倩手中托著的是兩瓶酒，兩瓶烈性酒：威士忌。

    云千里一手抱著襁褓，一手扶著失魂落魄的女兒走出江州第一醫(yī)院。

    真是天大的打擊啊。

    原以為借著這個孩子可以重振云府聲望，但萬不想這個孩子連云業(yè)都不如。

    云業(yè)雖然不說話，但好歹智力方面、發(fā)育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但這個孩子就不好說了，隨著長大，只會越來越不正常。

    上了車后，云千里說：“瑚兒啊。我記得你說過，你那天……少爺是喝了酒？”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都是我害了寶貝了?！?/br>
    在噩耗連連之下，云瑚再也沒敢隱瞞，將那天買通侍應(yīng)生小倩然后將藥下到威士忌中的事都說了一遍。

    這一點，云瑚一直瞞著所有的人。

    一直以為是少爺發(fā)酒瘋、酒后亂性，沒想到是女兒失心瘋的給少爺下了藥？云千里氣得抬起手來一巴掌打到了云瑚臉上，說：“你，你怎么這么不知廉恥？那是你姐夫，姐夫！”

    云瑚怔忡的摸著腫痛的臉頰，喏喏的說：“可是爸爸。我這樣也是為了云家好啊。這么多年了，jiejie走不進秦府，以后也別想走進去。而我還有機會啊。所以，所以……”

    “孽障。真是孽障。”云千里惱怒間恨不能直接將懷中的孩子給砸到地上。

    “別。爸爸。不要?！痹坪饕话褤屵^襁褓。

    云千里怒道：“業(yè)兒不會說話，夫人就看不中了。如果知道這又是個傻子，只會越發(fā)的看不中。留著有什么用，徒讓人笑話。笑話我云千里兩個外孫都是傻子?！?/br>
    “不會。爸爸。醫(yī)生不是說了嗎。如果治得早，也不是沒有奇跡。還有唐氏患兒上哈佛、牛津的呢。寶貝發(fā)現(xiàn)得早啊，我們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就是。對不對？”

    “可是，可是……”

    “爸爸，這件事暫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秦姨。爸爸，給筆錢，給筆錢馮醫(yī)生。要她不要到處亂說。”

    “醫(yī)生都是有職業(yè)cao守的。她敢說出去不怕丟了飯碗。只是你秦姨是個精明的，如果她和這孩子接觸多了，肯定會發(fā)現(xiàn)問題。”

    “所以，我們暫時不要和秦姨多接觸?！?/br>
    似乎、好像也只能如此了。云千里問：“那如果她來要頭發(fā)，要抱這孩子怎么辦？”

    “寶貝還小，不動不哭很正常。她不會懷疑的。”

    “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痹魄Ю锼季w間，眼中狠光一閃，說：“倒不如等做了dna后，我們重新去抱個孩子過來，抱個正常的過來。至于這個……”

    看著父親眼中的兇光，云瑚嚇得一把抱緊了兒子，說：“不，爸爸。不要。他會好的，一定會好的。爸爸，求你，不要丟了他，不要殺他。我會有辦法，會有辦法解決一切的。我相信，老天不會那么殘忍，不會絕了我們母子的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