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爾山東側(cè)的戚繼光殫精竭慮，謀劃將最廣袤的土地以更加先進的手段分封給麾下參與西征的將士。

    當(dāng)然并非分封，實際上劃撥土地的方法是建立指揮使司。

    等待劃撥的土地也并非烏拉爾山以西鳥不生蛋的荒地，沒多少人會看得上西伯利亞汗國的土地，明軍更在意的是西伯利亞汗國與哈薩克汗國交界，那片縱貫東西的地帶。

    那里比南方的沙漠有更多耕地，比北方的沼澤更加溫暖，氣候上更適合人類生存，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條被明軍千軍萬馬踏出的道路，掌握這片狹長的地帶，就能掌握南北兩大汗國。

    何況，它有一個難以比擬的便利條件，兩個汗國的五金、毛皮、木材等資源，從這一狹長地帶輸送最為便捷。

    九個指揮使司，僅需要九個指揮使司，就能把伊犁都指揮使司與西伯利亞汗國連成一片，盡管它們看起來會承擔(dān)極大的風(fēng)險，但這風(fēng)險長不過一代人。

    短時間明軍西征的大勢，會夾裹整個地帶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祥和。

    至于長時間，戚繼光認(rèn)為一代人的時間足夠大明將鐵路修到這里，而當(dāng)鐵路修到這，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貿(mào)易是件很神奇的事，在過去，絲綢之路撐起這片土地的繁華，但在如今，貿(mào)易意味著世界。

    就像戚繼光偶爾會擔(dān)心海外軍府尾大不掉，緊接著就被這一想法逗笑——沒人能拋棄大明。

    東洋、西洋、南洋，離開大明什么都不是，縱然有諸多五金資源，可它們依舊離開大明什么都不是。

    恰恰相反，與大明連在一起，它們就擁有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的市場、整個世界的港口、整個世界的城市。

    在戚繼光眼中，陸地上的鐵路，就意味著這些，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戚繼光的戰(zhàn)略思想。

    他們不需要頻繁地以橫掃之勢進攻行軍路線上經(jīng)過的每個國度、每個部落，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僅需貿(mào)易，大勢就會夾裹著毀滅拒絕他們的一切。

    繼而改變整個世界。

    戚繼光認(rèn)為只需要保證行軍路線的安全，并在其上修造鐵路，修建一條起自遼東，終至烏拉爾山的弧形鐵路，將整個北方包裹其中。

    將來需要做的就只是通過鐵路不斷移民、蠶食北方即可，而南方鐵路沿線的諸國則可以貿(mào)易手段拉攏、打壓、扶植，即定萬世基業(yè)。

    所以他要給蒙古人的，是烏拉爾山以西，在山那邊設(shè)立十五個指揮使司，作為抵御沙俄的最前線。

    只不過戚繼光千想萬想也想不到，自己及陳布烏拉爾山兩側(cè)、綿延數(shù)百里兵陣，擱在古代能號稱百萬的大軍，居然會被三千里之外的人利用。

    這個人叫鮑里斯·戈東諾夫，在莫斯科，是伊凡四世兒媳婦的兄弟，也是沙俄五位攝政王之一。

    萬歷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早上，伊凡四世死于莫斯科。

    他最杰出且更加殘暴的兒子伊萬在三年前被自己失手打死，只剩下兩個繼承人，一個是弱智兒子費奧爾多，另一個是襁褓中的私生幼子季米特里。

    都不能令人滿意，因此，伊凡設(shè)立攝政會議，五個最強勢的大貴族掌握攝政王的權(quán)力，他們都是權(quán)傾一時的豪門貴族。

    擱在中原，這五個人就該叫顧命大臣了……只不過這兒可不興忠孝仁義那一套，伊凡四世前腳死，五個攝政王后腳就為爭權(quán)奪利鬧得不可開交。

    國舅戈東諾夫與別利斯基大公支持費奧爾多繼位，主張繼續(xù)加強中央集權(quán)，可稱作集權(quán)派。

    姆斯基斯拉夫斯基大公與督軍舒伊斯基則支持年幼的季米特里，主張擴大貴族權(quán)力，可稱作廢立派。

    費奧爾多的舅舅，羅曼諾夫家族的扎哈林·尤里耶夫則站中間，寄望雙方調(diào)解。

    五大攝政王的意見不一，沙皇的傻兒子費奧爾多自然無法繼位，在這種大事面前，明軍助西伯利亞庫楚汗殲滅葉爾馬克部哥薩克的事變得毫無意義。

    四月，烏拉爾山的要塞將遭遇敵軍的消息送至莫斯科，五大貴族忙著調(diào)兵遣將，但又誰都不認(rèn)真調(diào)兵遣將，兩派人都想著如何從中攻訐對方，居中調(diào)停的扎哈林光是調(diào)和關(guān)系就費盡力氣。

    他們擬定集結(jié)六千部隊在烏拉爾山西側(cè)設(shè)防，不過這支部隊才剛集結(jié)到莫斯科郊外，就被廢立派的舒伊斯基煽動，跟著城內(nèi)被煽動的貴族與百姓包圍克林姆宮，舉著火把要求處死集權(quán)派的別利斯基大公。

    這是件非?？膳碌氖?，不在于包圍，而在于火把。

    盡管莫斯科有堅固的石制城墻，但因傳統(tǒng)的緣故，克林姆宮依然是木制的，不是紫禁城那種木制建筑、土木石制城墻，而是從內(nèi)到外都是木制的。

    克林姆，本就是木要塞的意思。

    別利斯基大公雖未被處死，但經(jīng)過此事也被貶離權(quán)力中心，被戈東諾夫多方斡旋，最終指派為這支集結(jié)軍隊的將領(lǐng)，作為烏拉爾督軍前去劃立防線。

    至少在沙俄這邊，戈東諾夫這一步，是把死棋下活了。

    經(jīng)歷大舉削藩、屠城諾夫哥羅德以及為奪取波羅的海南岸出海口持續(xù)二十五年的立沃尼亞戰(zhàn)爭，沙俄已元氣大傷，并且大多數(shù)貴族皆認(rèn)同不能再向西興兵。

    也有人不同意，比方說被伊凡四世打死的伊萬太子，他就不同意，死因也是拿這個事向伊凡四世吵架，還罵他爹，結(jié)果把他爹罵急眼，就被打死了。

    為今之計，他們只能大舉向東。

    戈東諾夫的打算，是讓別利斯基大公領(lǐng)兵擊退侵入烏拉爾山的‘西伯利亞庫楚汗’，并進一步東侵，使其成為沙俄的英雄，以再度還朝。

    同時他還利用戚繼光的這支軍隊，極力在莫斯科渲染‘西伯利亞庫楚汗’的威脅，聲稱他們有三萬大軍。

    作為國舅，戈東諾夫深知自己雖有禁衛(wèi)軍的支持，但一切權(quán)力來源仍然是即將繼位的外甥費奧爾多，可偏偏這外甥是個傻子，隨隨便便什么方法都能把他趕下臺。

    一旦外甥不能繼位沙皇，自己一切權(quán)力都將化為泡影。

    因此他很清晰地抓住了矛盾的關(guān)鍵點，另一個繼承人，尚在襁褓中的私生子季米特里，并委派其母與季米特里作為監(jiān)軍，一起去找‘西伯利亞庫楚汗’。

    只要這個繼承人死了，那不就只有一個沙皇繼承人了嗎？

    說實話，別利斯基大公領(lǐng)兵離開莫斯科時心里對戈東諾夫是萬分感恩戴德的。

    直到他聽說，烏拉爾的敵軍多到讓人數(shù)不清，傳說中有三十萬之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