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 想到被我騙了，氣炸了吧？！”

    “想到你親過我，惡心得想吐是不是？”

    “想到你……”

    羅伊斯有點說不下去了。

    因為每一次回憶起兩個人曾經(jīng)有過的親密，他都比被欺瞞的馬爾塞尤本人還要傷心難過。

    羅伊斯不再說了。

    但是他繼續(xù)與馬爾塞尤對視著，氣勢上絲毫不讓。

    這樣的視角，讓羅伊斯恍然間想起，一年多前，第一次意外發(fā)生時，他也是在停車場里以這樣的姿勢與彼時還是仇敵的馬爾塞尤對視的。

    哦，當(dāng)然，兩個人現(xiàn)在也是仇敵。

    兩個人的關(guān)系，好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原點。

    既然回到了原點，羅伊斯仍然是和一年前一樣，不想在這個已經(jīng)恨透了他的男人面前露怯。

    只可惜，面對幾個小時前還親密無間的愛人，再想要隱藏自己的情緒，好像比一年前面對單純的死敵時要難得太多了。

    羅伊斯死死咬著嘴唇，又竭力睜大眼睛，才能勉強控制住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緊接著，羅伊斯眼睜睜地看著馬爾塞尤放在身側(cè)的右手握成了拳頭，朝著他的方向，重重揮了過來。

    馬爾塞尤的拳頭揮得很重、很快，伴隨著破空聲，直奔羅伊斯而來。

    很好，狠狠地打他一頓吧，羅伊斯想。

    他的所作所為、他全部的欺騙以及其他比欺騙更過分的事，哪怕打著“愛情”的可笑名義，也確實值得一頓好揍。

    羅伊斯眼看著馬爾塞尤的拳頭在自己面前放大，一面默默等待著劇痛襲來，一面覺得，自己的心頭反而坦然了幾分。

    然而，等到馬爾塞尤的拳頭揮至了近前，迎接羅伊斯的卻不是想象中的疼痛。

    男人熟悉的、略顯粗糙的指腹，擦在了他的面頰上——準(zhǔn)確地說，擦在了他的眼瞼下方——抹去了他的淚水。

    在極度震驚和不敢置信下，羅伊斯把眼睛睜得更大了。

    活像只應(yīng)激狀態(tài)下的貓頭鷹。

    然后，他就感覺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溫柔的觸感落在自己的臉頰上，直到將他滿臉的淚水盡數(shù)抹去。

    但是緊接著，馬爾塞尤就把沾滿了羅伊斯淚水甚至鼻涕的手掌，在羅伊斯的衣擺上，隨意抹了兩把。

    羅伊斯：……

    然后，馬爾塞尤又用另一只手，隨便梳理了兩下羅伊斯在地上蹭過的、亂糟糟、臟兮兮的頭發(fā)，把耷拉的金色羊駝毛打理得略微能看了些。

    “終于干凈了，剛剛丑死了??！”馬爾塞尤輕聲嘟囔著，聲音里竟帶著淡淡的笑意。

    羅伊斯看著馬爾塞尤面上熟悉又陌生、本以為再也不會對著他露出的笑容，一時間竟呆住了。

    “埃爾，你、我、我們……”在極度震驚下，羅伊斯訥訥著，竟語無倫次了起來。

    馬爾塞尤并不說話，只繼續(xù)低頭，默默注視著羅伊斯。

    他好像很滿意這么個在自己的打理下，“終于干凈了”的小東西。

    就像小時候的很多次，他幫在訓(xùn)練中擦破了皮的小羅伊斯上過藥之后一樣。

    分明是和剛剛一樣的姿勢和舉動，只是那雙藍眸中隱藏著的堅冰已經(jīng)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上揚的眼角眉梢，以及一種如春水一般溫暖的隱隱笑意。

    羅伊斯覺得，自己那顆本已經(jīng)墜入了深淵的心，又默默地升起來了一些。

    但是在先前的預(yù)想中，羅伊斯做夢都不敢相信，這次意外能有這樣夢幻一樣的結(jié)局。

    所以他不敢回話，甚至不敢呼吸，只怕打破這過分美好的一刻，以至于一張才被抹干凈了的小臉，竟然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漲得通紅。

    馬爾塞尤不由地好氣又好笑，于是重新抬起拳頭，這次卻是在羅伊斯的肩頭重重砸了一拳。

    “喘氣——！”砸完了，馬爾塞尤沒什么好氣地提醒羅伊斯。

    火辣辣的痛感從肩頭傳來，反而給了羅伊斯一種夢寐以求的真實感。

    小火箭終于反應(yīng)過來，然后捂著胸口，重重喘息了起來。

    好像一條脫水的魚。

    等到喘得夠了，羅伊斯就眨巴著眼睛，用一種小心翼翼的、格外惹人憐愛的目光看向馬爾塞尤。

    這種目光，讓馬爾塞尤回憶起了將近一年前，剛剛失憶的自己與號稱是自己“男朋友”的羅伊斯相處時的畫面。

    那個時候，羅伊斯跟他說什么來著？

    他說他們都談了十一年的戀愛了？

    真是的，就這種謹(jǐn)小慎微的表現(xiàn)，他都是怎么相信了這個小騙子的？！

    是因為從小到大養(yǎng)成的信任，讓他在失憶之后，根本不會對羅伊斯的話產(chǎn)生懷疑嗎？

    還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他們的人生的另一種走向，一種他所喜聞樂見的走向？

    腦海里的第二個猜想，讓馬爾塞尤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沒有繼續(xù)得到馬爾塞尤的回應(yīng)，羅伊斯又有點慌了。

    “埃爾？我、我還可以這么叫你的嗎？”羅伊斯小心翼翼地，呼喚馬爾塞尤的名字，卻沒有得到應(yīng)答。

    于是，他又開始自怨自艾了起來。

    “埃爾，你該多恨我一點的?！?/br>
    “你該重重打我一頓，讓我見點血、吃點教訓(xùn)才好?！?/br>
    “我……”

    羅伊斯的絮叨還沒結(jié)束，馬爾塞尤便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