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強(qiáng)回去他的院長辦公室先給車庫打電話, 要好了小車后，他打電話回家，告訴小尹到醫(yī)院正門側(cè)的花壇那兒等車接。估摸時間差不多了，他才提著東西離開他的院長辦公室。

    “小張啊, 尹主任在花壇那兒等著呢?！?/br>
    “好。”

    小車開出省院的正門, 小張看到尹主任提著兩個塑料袋，站在路邊等著呢。他把小車停到了尹主任跟前, 搖下車窗。

    “尹主任, 上車了?！?/br>
    “好?！?/br>
    “你拿的什么？你怎么不說一聲？我好回家去接你的?！标愇膹?qiáng)伸手接?xùn)|西。

    小尹把塑料袋遞給陳文強(qiáng)，坐好后說：“剛才在正門口那兒買的水果和青菜。不沉，我剛買完你們就過來了?！?/br>
    陳文強(qiáng)把東西放在倆人之間的座位上，隨口說：“也不輕的。他們幾個在家會買菜的。”

    “嗯。小孫怎么樣？”

    “挺好的。她父母親和老大都在?！?/br>
    “我今早本來要過去看看的，可一下子睡過油了?！毙∫鼭M是懊惱。

    “沒事兒。你昨晚陪了半宿, 足夠了。小孫有她父母在呢。老梁的閨女怎么樣了？”

    “也是這幾天的。她和老梁這幾天都留閨女在他們那兒住著, 生怕倆小年輕遇事兒慌亂了。昨晚我看老盛放心不下的樣子，就早早攆她回去, 沒留她在產(chǎn)科陪著了。”

    “都趕到一起了。”陳文強(qiáng)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護(hù)理部小廖跟我抱怨, 說今年還跟衛(wèi)校多要了人，各科仍是嚷嚷不夠人手，說休產(chǎn)假的太多?！?/br>
    “集體婚禮, 差不多的時間懷孕、生孩子，可不都趕到一塊兒了。等到年底就好了?！毙∫鼘捨筷愇膹?qiáng)?！暗茸蠲Φ臅r候, 能干活的都回來上班了?！?/br>
    陳文強(qiáng)兩口子說著閑話, 一會兒就到了陳家。小尹放下東西去廚房和老楚準(zhǔn)備中午飯。陳文強(qiáng)發(fā)現(xiàn)孩子們圍在老太太身邊, 他湊過去一看，原來老太太給四個孩子分梯己呢。

    “爸，我媽怎么回事兒？”陳文強(qiáng)去書房問父親和舒文臣。

    老爺子搖搖頭，臉上都是哀傷。

    “媽說舒玒這回出國讀書，不知道明年什么時候回來。她說自己等不到舒玒娶媳婦了，要先把給孫媳婦的見面禮給他。不知怎么地就變成給他們四個分東西了。我沒勸住。” 舒文臣滿臉慚愧。

    老爺子就說：“小舒，你別怪責(zé)自己。她啊，把這事兒琢磨了小半個月了。我天天勸她，說讓孩子沒有負(fù)擔(dān)地出去上學(xué)，都沒有勸住她。唉！她從去年冬天住院了，回來就說自己大限將至了，也那是人力無可奈何之事。隨她心意吧。”

    陳文強(qiáng)臉上就現(xiàn)出了不舍和傷心出來。

    老爺子見兒子那表情，就換了語氣勸說兒子：“人生七十古來稀。你mama活到這年紀(jì)，都已經(jīng)超過全國平均壽命了。她說自己很滿足了。小強(qiáng)，你要知道你舅家，你mama可是唯一活過七十歲的人。”

    陳文強(qiáng)想到外祖家人的壽命，心底更是黯然。他不想老父親忍著傷心勸自己，就問道：“爸，我和小舒拿回來的那些東西，你和我媽吃了沒有？”

    “吃了。一天按著四頓吃呢。你看我這吃得紅光滿面的，你mama說她的皮膚都比過去好多了?！?/br>
    “那就接著吃了?！笔嫖某纪ψ匀唤恿艘痪洌缓髥柕溃骸鞍?，媽想去哪里走走不？我們走不開，讓他們四個陪你和媽?！?/br>
    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她想回老家看看。給父母和哥兄弟最后掃一次墓。”

    “那就去唄。我安排車，住宿。爸，你看明天就走，怎么樣？”舒文臣很積極地建議。他兒子在家最多只能再待一周，就得趕回京城的。在京城還有一周的政治集訓(xùn)等著他，然后就要飛去大洋彼岸了。

    “行啊?！崩蠣斪雍芨吲d?！澳鉳ama，她一直在等孩子們回來，想著一大家子一起過去?？赡腔疖嚭推囎驳揭粔K兒了，你mama就知道你們倆是走不開了?！?/br>
    陳文強(qiáng)和舒文臣的臉上都帶出了愧色。顧好了醫(yī)院的工作，就難免讓母親最后的心愿落空了。

    舒文臣想了想說：“小強(qiáng)，要不咱倆去一個？都是孩子，我怕他們照顧不周。你辛苦幾天，在家把我那份頂上。”

    陳文強(qiáng)沉吟道：“還是讓小尹去吧。咱倆不好這時候離開，老楚那邊也不好這時候離開的?！?/br>
    “那你跟小尹好好說，別讓她心里存疙瘩了。這些年遇事兒總是她在照顧一大家子?！?/br>
    “嗯?！?/br>
    老爺子看養(yǎng)子和親子開始安排行程，默默地扭過臉去看書案上的那個墨盒。盒蓋上雕琢的那對鴛鴦戲水，雖是石質(zhì)的裝飾，但半個多世紀(jì)用下來，已經(jīng)被他摩挲得如玉一般潤澤了。

    那是老婆子當(dāng)年送給自己的。

    他習(xí)慣性地伸手去摩挲那交頸鴛鴦，腦子里卻想著掀起蓋頭時，看到的那張宜喜宜嗔的芙蓉面。唉！都說只慕鴛鴦不慕仙，可人間鴛鴦終要散，神仙方能長廝守啊……

    *

    對于急腹癥，省院因為這一年要帶實習(xí)生的緣故，已經(jīng)在年輕大夫中建立了整套的急診診療思維。那就是先排除能偽裝出來上腹痛的胃腸道外疾病，簡言之就是高危、短時間內(nèi)能要命的那幾種疾?。喝缂毙怨诿}綜合征、主動脈夾層、肺動脈栓塞、腸系膜動脈血栓、不典型消化道穿孔、急性胰腺炎、急性心包炎，再加上一個糖尿病酮癥酸中毒。

    之后才是胃腸道疾病，如膽道疾?。懣偣芟露硕氯?，膽囊炎，腸梗阻，腸扭轉(zhuǎn)，還有急性闌尾炎早期等。

    具體到這個患者，先排除要命的之后，再往常見病、多發(fā)病去思考。而不是像這個一開始就被患者的主訴牽著鼻子走，用奧美拉唑加抗炎藥兩小時之后，才發(fā)現(xiàn)……

    內(nèi)科的這個急診大夫李敏不認(rèn)識。謝遜因其既往眼高于頂?shù)淖雠桑瑢κ≡捍蠓騻冋J(rèn)識，也沒比李敏好多少。但謝遜改了性格之后，他借著給實習(xí)生講課，接過李敏的話，把這一串急診診療思維粗略地講了一遍。

    “所以，該檢查的生化項目、心電圖等等，馬上開單子復(fù)查?，F(xiàn)在急診這面抽血、然后你辦一個腹痛待查，把病人送普外科住院了。對了，你問問外科急診病房收不收，他們要收的話我也不搶。”

    劉大夫站在診室門口說：“老謝，你把人帶走吧。我沒空?？赡悴坏鹊刃碾妶D復(fù)查結(jié)果？”

    謝遜搖頭：“不等了。他那左下肢疼痛和皮溫低于對側(cè)，我傾向李敏考慮的靜脈血栓的影響。一會兒讓胡主任給做個造影看看了。”

    “你要把胡主任找來？”

    “他今天來了?！?/br>
    劉大夫見他這么說，就點(diǎn)點(diǎn)頭退回外科診室了。

    謝遜就吩咐他帶的輪轉(zhuǎn)新人說：“張友道，你帶他把李主任才說的那些檢查在急診做了，然后推回病房前給我打個電話。”

    “是?！?/br>
    事情安排完了，謝遜和李敏離開急診室。

    “師妹，聽說你會開車了？”

    “剛開始學(xué)，只敢在人少的地方開。”李敏實話實說。

    “不錯。技多不壓身。不過我剛才打電話去你們科，聽說穆杰要做ct 檢查，他病了？”

    “他讀大學(xué)時吃過蛇rou，生吃。野外拉練?！?/br>
    “你被昨天那裂頭蚴嚇著了？”

    “是啊。換誰誰不害怕啊。蛇rou里的寄生蟲多多啊。師兄，昨天那個確定是裂頭蚴了？我還沒看到病理報告。”

    “我昨天下午問老柴了，他說是裂頭蚴的。好了，你去ct室吧。你們11樓和12樓我會看著的?！?/br>
    “那謝謝師兄?！?/br>
    *

    李敏在急診科花的時間多，她到ct室的時候，胡主任已經(jīng)給穆杰做完檢查了。

    “小李，影像沒發(fā)現(xiàn)什么，記得做個便常規(guī)，查查有沒有蟲卵?！?/br>
    “嗯，早晨送了標(biāo)本。我都被昨天的那個裂頭蚴嚇?biāo)懒??！崩蠲粜挠杏嗉??！爸x謝你啊，胡主任。”

    “那是特殊情況。全國也沒有多少例報導(dǎo)?！?/br>
    李敏點(diǎn)點(diǎn)說，笑著說：“我膽小啊。”然后她又對胡主任說：“李主任的大兒媳婦夜里生了一個閨女。胡主任你知道嗎？”

    “一早才聽說，還沒過去看呢?！?/br>
    “我老師說孩子像奶奶像姑姑的?！?/br>
    “那長大會是一個漂亮孩子的?！?/br>
    說著話，值班護(hù)士來找胡主任。

    “主任，普外謝主任找你?！?/br>
    李敏知道是為什么事兒，她沒說破，只順便跟胡主任告辭、帶著穆杰離開了。

    “敏敏，那我回家啦。你中午想吃點(diǎn)什么菜？” 穆杰把李敏送到電梯間，抬手將李敏從帽邊露出來的散碎頭發(fā)別到耳后。

    李敏往上扶了扶眼鏡，笑著說：“那你回去吧。唔，中午我想吃個土豆絲，酸辣土豆絲?！?/br>
    “好啊?！?/br>
    穆杰等電梯上升之后，才轉(zhuǎn)身離開了醫(yī)院。

    那天順口說起吃蛇rou的事兒，他也就是話趕話地提了一下。然后發(fā)現(xiàn)敏敏非常緊張，他不想敏敏在懷著孩子、工作辛苦之際，還要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感染了寄生蟲。所以他就盡量把工作安排得緊湊些，又請了假，開車過來省城做這個檢查。

    他不覺得自己會被寄生蟲纏上。因為小時候在農(nóng)村還真沒少干生吃瓜果、喝生水的事兒，這些年也一直好好的?？煽疵裘魷?zhǔn)備的那些資料，真是令人心生恐懼?？磥碜约耗芷桨查L大、還一直健健康康，真是老天爺偏愛自己了呢。

    *

    穆杰腳步輕松回家。到家之后，卻見不僅小芳和小艷一起在自家的廚房忙乎不說，龔海和吳冬也在自家的廚房里。

    吳冬見他回來，反客為主，笑呵呵地上前招呼他：“穆大哥，你回來啦。我們不請自來，今天中午在你家會餐。”

    “好啊，歡迎之至?！蹦陆艹徍｜c(diǎn)頭打招呼，笑著又說：“我換了衣服和你們一起干?！?/br>
    穆杰換了衣服出來，發(fā)現(xiàn)潘志在北面陽臺那兒擇芹菜呢。

    “穆杰，中午咱們包點(diǎn)兒芹菜餡餃子。怎么樣？”

    “好啊。你們準(zhǔn)備了這么多菜??！那我來當(dāng)大廚了。小艷，你去買一箱啤酒，讓他們幫你送過來?！?/br>
    小艷立即擦手，摘了圍裙準(zhǔn)備出門。

    吳冬攔住小艷說：“我打電話過去就可以，讓他們送一箱過來好了。你們是喝冰的還是常溫的？”

    潘志就建議道：“咱們一人一瓶冰的，剩下的就喝常溫，免得胃不舒服?！?/br>
    “穆大哥，你喜歡喝青島還是雪花？或者是什么別的、哈爾濱黑啤的?！?/br>
    “我都可以，我對啤酒不挑的?！?/br>
    吳冬點(diǎn)頭，自打電話要啤酒。

    龔海把手里收拾干凈的雞交給穆杰，說：“這個做白斬雞可以嗎？”

    “可以。小艷，還記得上回怎么做的嗎？”

    “記得。我回去再燒壺開水，那兩個冰盒已經(jīng)凍上冰了。”

    “好?！蹦陆軐徍：蛥嵌忉專骸皼鲩_水加冰塊，一會兒拿來泡雞的。”

    穆杰接手，他考慮到敏敏她們幾個上次對雞頭、雞屁股的嫌棄，就提刀把這些都砍掉，連翅尖、爪尖也都砍掉丟了。小芳按著他的吩咐，一個爐眼燒開水，然后把家里的大蒸鍋清洗后燒水，加了幾段大蔥、幾粒八角。

    吳冬和龔海一個和面一個剁餡，倆人守在廚房里，專心致志地聽穆杰講怎么做白切雞。

    潘志在陽臺上擇好芹菜了，他用報紙卷著芹菜，對幾人說：“我回家洗菜。”

    龔海就說他：“你剁好了再拿回來吧。這廚房沒地兒了?！?/br>
    “行啊?！?/br>
    小艷很快提著個同款的大蒸鍋又過來了……

    等李敏午休回家，見到的就是自家的客廳里，飯桌由方形變圓形，其上擺滿了酒菜。好一個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熱鬧場面。

    小鳳過來拽著她說：“敏敏，你不認(rèn)識自己家了？趕緊洗手，就差你了?！?/br>
    “你們這是？” 李敏想了一下，沒人跟自己說過要在自己家會餐啊。

    “會餐啊。他們四個忙了一上午呢?！必S腴了很多的娜娜神采飛揚(yáng)。她把六六扔給她jiejie和姐夫去管。雖然吃完午飯就得回去，但這個好容易才有的兩小時放風(fēng)時間，令她眉眼間全是輕松的笑意。

    “辛苦四位大廚了?！崩蠲粝词趾?，在留給自己的空位坐下。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br>
    “辛苦的是你們四個，咱們今天就是聊表心意，感謝你們辛苦懷孕，為小家庭做的貢獻(xiàn)?！?/br>
    “來來來，咱們舉杯，感謝黨、感謝社會主義、感謝……”

    “潘志，你想說什么？”

    “我是想說感謝□□這些年的政策，讓你們這些人不用下鄉(xiāng)、讓我能讀上大學(xué)、讓我們能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婦兒?！?/br>
    娜娜坐在李敏身邊，她碰了李敏一下，小聲說：“鮮榨的西紅柿，開水燙過后剝皮的?！?/br>
    李敏隨著娜娜端起玻璃杯，那邊潘志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成感謝也獲得了眾人一致的認(rèn)可。

    “干杯！”

    四杯紅艷艷的果汁，與四個掛著水珠的啤酒瓶子碰到了一起，清脆的玻璃撞擊聲，讓這群年輕人的臉上笑意更盛。

    *

    胡主任cao控機(jī)器給急診那個上腹痛的患者做檢查。

    他指著圖像對謝遜說：“你懷疑的很對。你看從這兒開始，這血栓一直向上，這是堵到肺動脈了。這么一長條，沒任何一處完全堵死，也是他這么久都沒有明顯癥狀的原因。這人命真好。”

    “是啊。是命好?！敝x遜附和胡主任說話。然后對跟著他的張友道說：“給主任打電話。讓他吃完中午飯來科里。這個手術(shù)得他來主持?！?/br>
    “小李不是在么？”

    “又不是非她不可的手術(shù)，不要她個孕婦上臺了。不然顯得我們普外科這些大老爺們多沒能耐啊?！?/br>
    “也是的啊。那你要不要通知陳院長？”

    “唔，等我們主任拿主意。反正他也不急在這一會兒。術(shù)前準(zhǔn)備還什么都沒有做的?！?/br>
    胡主任給患者做完檢查說：“記得給我報加班。”

    謝遜一愣，下意識地問道：“報加班？你有這個必要嗎？”

    胡主任笑著解釋：“有啊。多幾個加班，下個月答辯是不是也顯得好看?！?/br>
    謝遜不以為然，但還是立即點(diǎn)頭應(yīng)允了。

    *

    陳家，四個年輕人來回穿梭，很快就將的飯菜擺上桌。等大家落座了，老太太笑著對幫忙做飯的倆兒媳婦——小尹和老楚說：“他們四個有他們的，你倆的我也給你倆留出來了?！?/br>
    小尹和老楚趕緊表示感謝。

    老太太又接著說：“這是新社會了，不然這些東西，我就是說一點(diǎn)兒不帶，等裝殮時，你爸和他哥倆也不會讓我素著?！?/br>
    老太太這話說的，讓養(yǎng)子媳婦和親兒媳婦面面相覷，就是沒法接話的。

    老爺子開口打岔：“吃飯，咱們先吃飯，等吃完飯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老太太眼睛盯著老爺子，拿著筷子不動，那意思很明白：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吃飯。

    老爺子無法，就說：“小舒安排了車，明天讓四個孩子陪咱們倆去看看爸媽和哥兄弟們?！?/br>
    老太太已經(jīng)混濁的雙眼，立即漾上來了水汽。小雁兒立即把自己的手絹遞過去。她接過孫女遞過來的手絹，擦了幾下淚眼，強(qiáng)顏歡笑道：“又給孩子們出難題了。這一來回最快也要三天的……”

    “媽，車?yán)镉锌照{(diào)，到那邊就住酒店，就是你和我爸要辛苦一點(diǎn)兒了?！崩先思业娜兆釉絹碓缴倭?，舒院長不再喊陳爸、陳媽，他如小時候一樣叫爸媽。

    “不辛苦不辛苦。上回咱們過去，還是86年的時候呢?！崩咸粗淮蠹易尤硕缄P(guān)切地看著自己，她努力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笑著拿起筷子夾菜。

    “是啊。就是那次去了之后，小強(qiáng)才同意調(diào)回來的?！笔嬖洪L勸慰老人家。“我要是知道那么地他能回來，我早就把他弄回來了?！?/br>
    “爸媽年齡大了，我們自然得回來了。”陳文強(qiáng)舉起啤酒杯，朝舒院長兩口子晃晃?！澳切┠晏澋媚銈儌z照顧爸媽了。”

    “我們照顧爸媽也是應(yīng)該的。”舒院長和楚主任異口同聲。

    大人們感慨歲月和舊事，倆大小伙子陳鴻宇和舒玒就又給大家倒扎啤。倆人從老人家倒起，少少地添了一點(diǎn)兒，然后分別給左右坐著的父母親倒酒。

    老太太看著兩個一表人才的大孫子，萬分感慨。

    “想當(dāng)初，他倆剛生下來就那么點(diǎn)點(diǎn)大，現(xiàn)在都該娶媳婦了。要不是這個計劃生育，非得要晚婚，我前年就該能見到重孫子了?！?/br>
    陳鴻宇就笑著說：“舒玒，你比我大一歲，你先夠晚婚年齡，趕緊娶媳婦，奶奶要抱重孫子了。”

    “我哪兒有比你大一歲，不過就是跨年了而已。奶，你等我明年給你帶個洋孫媳婦回來。金發(fā)碧眼大高個，就跟圖片畫的一模一樣，要怎么好看就怎么好看?！?/br>
    老太太立即搖頭：“我就稀罕黑頭發(fā)黑眼睛的中國人。你可別給我娶洋媳婦。我不待見混血兒?！?/br>
    “好。奶說不娶就不娶。我等奶給我挑媳婦?！笔娅Y哄著老太太說話。

    “玒哥，你羞不羞啊，張口閉口娶媳婦的?！标慀櫻阌檬种腹文?。

    “人倫大事兒。要是早一百年，你都該出嫁了?！?/br>
    “對啊，早到奶奶你當(dāng)姑娘的時候，是不是奶？”

    幾個孩子都哄著老太太說話，老太太笑得見牙不見眼。

    午飯后，老夫妻回房間休息，倆小伙子幫著保姆收拾桌子；倆姑娘躲去葡萄架下面邊說悄悄話，邊擇菜，準(zhǔn)備晚上包餃子。

    楚主任就對丈夫說：“老舒，就孩子們過去，行嗎？還是我和小尹陪著過去吧。爸媽可不是上回下鄉(xiāng)的身體了?！?/br>
    小尹看看這一桌子的人說道：“還是我陪著過去吧，你們仨都忙?！?/br>
    老楚就堅持道：“我跟你一起吧，你自己照顧不過來這么多。老的老，小的還都一直在校園里讀書。來回最多也就三天的時間。老舒，你安排的是兩輛車，是吧？大不了后天上完墳，我?guī)櫽詈蛡z閨女先回來?！?/br>
    舒院長想了想說：“你科里能安排開嗎？”

    “能。你得空過去看看。明天咱們吃了中飯就走，行吧？”

    “行啊?！?/br>
    “那我去借個急救箱，把該帶的都帶著?！?/br>
    “辛苦你們倆了?！标愇膹?qiáng)對老楚和小尹抱拳。

    小尹側(cè)身，給幾人的杯子各倒了一點(diǎn)茶水，說：“嘗嘗，這個白茶不錯?！?/br>
    “是不錯。少喝一點(diǎn)兒，中午得瞇縫一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