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p o1 8q s.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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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咖啡店內(nèi),對面坐著身材乾瘦的女性。 面色蒼白能看得出長年因精神不好臉頰瘦削,雙手相握放置在桌上摳弄著,上頭布滿著深淺不一的瘡疤。 儘管如此,還是能從此人的面貌窺見一兩分姿色,想必她也有過年少風(fēng)華的時光,卻不知遇上了何種變故讓她變得如一具枯骨。 姜秋丹雖然在電話中已經(jīng)能猜出電話里的人精神可能不是太好,但也沒想過是如此糟糕。嚥了嚥口水,姜秋丹走上前。 感覺到有人的靠近,她仰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淺褐色柔順的頭發(fā)、璀璨如琉璃的金色瞳眸。 她有恍惚了一瞬間,記憶中那揮之不去的面孔與面前的人雙雙交疊在一起,卻又在對方開口時回過神來。 「請問是宋女士嗎?」 「對,是我沒錯……」 眼前的人儘管和記憶中的臉雖然十分相似,卻又有哪里不同。記憶里的人眼神銳利且冰冷不代一絲溫度,姜秋丹卻跟她擁有相同的杏仁眼,那雙眼睛溫柔似水,更趁得她更加暗淡無光。 她仍繼續(xù)描摹著他的外型,柔順的發(fā)絲垂落在鬢邊,比起張揚的捲發(fā)看起來更加乖巧。 姜秋丹入座后,她才注意到他身旁還多了一位男性。 「這位是?」 「您好,我是崔東湁,秋丹的朋友。我去幫你們點飲品,有想要喝什么嗎?」崔東湁禮貌地詢問,她只是擺了擺手,崔東湁也只好轉(zhuǎn)身自行去點單。 兩人相對無言,尷尬的氛圍讓雙方都十分不自在。她彆扭的開口說:「你長這么大了啊……」 姜秋丹只是淡淡回應(yīng)了聲,又陷入了沉默。 幾十年不見,記憶中的孩子已經(jīng)成長得如此茁壯,原來孩子不需要父母也能夠順順利利的長大成人嗎? 那記憶中與其他孩子打架的身影也是能夠長得亭亭玉立嗎?看來院長把這孩子教得很好啊…… 遠遠看過去,兩個人的姿勢竟是一模一樣駝著背摳弄著手指頭。 「這個我自己端過去就好,謝謝?!勾迻|湁在柜臺與店員交談著,原先想讓兩人多點私下交談的時間,看來是沒有什么功效。 崔東湁端走托盤,走回位置上。 「阿姨,這個給您喝。希望你喝的習(xí)慣?!挂贿厡⒉鑹丶安璞旁谒媲埃謳退龑刂械牟铚m(xù)在杯中,可說是無比貼心。 姜秋丹面前而是擠上滿滿鮮奶油的飲品,眼神不自覺的流漏欣喜的神情,又不好意思在長輩面前先動用。 她拿起馬克杯,清澈透亮的茶湯上頭還有裝飾性的花瓣在上頭飄著。洋甘菊的清香在鼻尖環(huán)繞,緊繃的神經(jīng)也不自覺地放松了下來。 「你是為了問我事情才來會連絡(luò)我吧?」啜飲了一口后,她緩緩放下茶杯,拇指底在杯底處沒有發(fā)出聲響。 姜秋丹并沒有開口,但想來兩人之間的沉默就像是彼此心知肚明。指定網(wǎng)址不迷路:roushu xs. 她嘆了口氣,平靜地揭下自己的傷疤。 「你好啊,智英。我是你的家教老師,里斯?!?/br> 18歲的夏天最天真浪漫的年紀(jì),遇上了自以為是珍愛的人。 讀書時期的同學(xué)們各個都仍是稚氣尚未長開的面容,這個英俊的人就這樣撞進她的視野。 那瞳色如同細長的銀河微微閃逤、捲翹蓬松的頭發(fā)、東方的柔和輪廓,像被兩條不同河流孕育出來的海洋,有著多重色彩與層次。 宋智英就不自覺的被吸引。 里斯的手最剛開始只是點著桌面的書本,相互手對著手笑著說:「你的手真小?!?/br> 后來那隻手一步一步的探索自己的身體。 兩人在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嘗了禁果。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做,但夏天的空氣是如此炙熱、甜膩--令人上癮。 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的當(dāng)下,除了慌張無措外心中隱隱帶著初為人母的歡喜。 「老師,給你一個禮物!」 將小小的驗孕棒包裝成禮物,打開的那刻,她永遠忘不了里斯那瞬間冰冷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把他打掉!現(xiàn)在就跟我去醫(yī)院!」 里斯攥緊了我的手腕,那一直以來溫柔的話語變成了冰冷的利劍攻擊自己。 為什么?為什么他不開心?這不是我們的孩子嗎? 「你快摸摸他,他在這里……」 就算他的手拽疼了我,我仍然愛他。我將那粗暴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希望他能夠變回那溫柔的里斯。 但他卻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甩開了我的手。 為什么?為什么他不開心?這不是我們的孩子嗎? 為什么即使你露出這樣的表情,我仍然愛著你? 「里斯,我愛你呀……」我的聲音在顫抖,我伸出手卻被一把推開了。 「只是稍微勾引就巴巴送上門的臭婊子,誰他媽看的上?我根本沒喜歡過你!」 他說了什么?我聽不到。 耳朵嗡嗡作響,心臟也痠疼的厲害。 為什么?我仍然愛著你? 「我警告你最好去醫(yī)院打掉他,別想利用那只是胚胎的東西就想要綁住我?!?/br> 房門被用力的關(guān)上,像是在我臉上賞了一巴掌,好疼。心口也好疼。 我追出房間外,看見你正巧與回家的爸媽遇上,你又變回那從前溫柔的樣子與我的父母談話,但一轉(zhuǎn)頭看像我的眼神為何如此冰冷。 為什么我仍然愛著你? 我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呀。 只要穿的寬松些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 為什么你不再來看我了?里斯,我好想你。 為什么我仍然愛著你? 但我太天真了,懷孕導(dǎo)致的孕吐、情緒上的變化、一日日長大的胎兒,再也藏不住了。 父母的逼問讓我情緒更糟了,拽著我的手跟里斯一樣,他們像里斯一樣想要把寶寶殺掉,強迫我到醫(yī)院。 哈哈哈哈哈--幸好月份已經(jīng)大了,寶寶已經(jīng)離不開我了。 如果孩子生出來,里斯就會回來吧?里斯,我好想你,我有多久沒見到你了。 為什么你的電話都打不通?為什么我仍然愛著你? 我的父母也找不到里斯,經(jīng)過打聽發(fā)現(xiàn)他早就離開這個國家了。也查到了他經(jīng)常利用家教的身份與學(xué)生勾搭在一起,爸爸mama沒有直接跟我說,我是偷偷在他們談話時聽見的。 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復(fù)雜,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譴責(zé)嗎?我是很糟糕的小孩嗎?我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 為什么?為甚么連孩子都無法綁住你? 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我仍然愛你? 孕晚期,我的情緒好像更糟糕了,頭發(fā)大把大把的掉,每當(dāng)照鏡子時都會看到我丑陋的臉。 里斯,我好想你?,F(xiàn)在的我你一定不會喜歡吧? 里斯,我好想你。為什么我仍然愛著你? 羊水破掉的那天,我仍期待著你的出現(xiàn)。一封封傳給你的訊息你有看見嗎?孩子要出來了,名字要取什么呢? 為什么我打不通你的電話? 好疼、好疼、好疼、好痛!好痛!好痛!好痛?。?/br> 孩子?孩子?孩子?孩子?孩子? 為什么我要生小孩? 嬰兒的啼哭聲好吵,是誰的小孩在哭? 這一坨東西為什么有跟里斯一樣的發(fā)色? 我是mama?我怎么會是mama?我才正要上大學(xué)而已。 我對你的愛,好像隨著這寄生在我身上十個月的腫瘤一種離開我了。 我恨你里斯。 在醫(yī)院抱著孩子時,我的腦袋不受控制想要掐住他,甚至小小的毛巾就能夠悶死這坨rou團。 他的眼睛跟里斯一樣,像太陽一樣把我灼傷。我是很糟糕的mama嗎? 我恨你里斯。 醫(yī)生說我是產(chǎn)后憂鬱,那是什么?我怎么可能有?我又沒有孩子,我才正要上大學(xué)而已。 我為什么會在醫(yī)院?我好像忘記什么了,但應(yīng)該不重要。 離開醫(yī)院后,我也再也聽不見嬰兒的啼哭聲。 我一直在打一個沒人接的電話,我恨你里斯。 我恨你老師。 「那時的我不知道你被丟到了孤兒院,我也不知道我父母用什么方法沒有被查到。我只知道我吃了很多藥,看了很多次醫(yī)生,等我精神狀態(tài)好一點時才想起你。但我沒有信心可以照顧你,只是遠遠看著你?!?/br> 「我一天天看著你長大,你越來越像他。當(dāng)我看到你和其他孩子吵架時的眼神都很像他,后來我就再也沒有去看你,我怕你變成跟他一樣的人,我真的太恨了。」 宋智英看著窗外語氣平靜地說著這些故事,就像在講別人的事情一樣。 姜秋丹眼眶泛紅、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宋智英,正好她也將頭轉(zhuǎn)了過來。 她不自覺地抬起手,摸上姜秋丹的臉,開口說:「這個眼神我看了好幾十年,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知道這叫心疼?!?/br> 「對不起,把你帶來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好好照顧你。」 姜秋丹說不出任何一個字,宋智英拿起一旁的包包站起身微微頷首離開了咖啡廳。 兩人隔沒多久也離開了咖啡廳,他們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晃著,崔東湁也只是默默跟在他身旁。 姜秋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回家吧?」 崔東湁隨手?jǐn)r了輛計程車,跟司機攀談著,隨后又和姜秋丹說:「我?guī)闳ヒ粋€地方?!?/br> 姜秋丹只是跟著他默默上車,似乎是沒有心思多問。窗外風(fēng)景像投影片般撥放著,他卻無心觀賞靜靜地閉上眼。 崔東湁握著姜秋丹的手,也不管計程車司機從后照鏡露出打量的目光。儘管沒有張開眼也是回握住他的手,那冰涼的手漸漸被溫暖。 隔了一段時間才到目的地。 「走吧?!勾迻|湁伸出手,姜秋丹主動牽上,有了剛才的沉淀心情已經(jīng)沒有如此復(fù)雜,他開口問:「這里是?」 過了一個轉(zhuǎn)彎,映入眼簾的是圓潤的花球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田埂間,顏色由粉轉(zhuǎn)紫,由藍染白,如調(diào)過色的水彩畫。 崔東湁松開手,看入迷的姜秋丹只是漫步在花田之中。如此絕美的景色竟然沒有外人,如夢似幻,彷彿走入了被遺忘的伊甸。 繁花錦簇,一顆顆飽滿的花團隨風(fēng)擺動,花瓣上的水珠微微泛著銀光,溫柔地安撫著那徬徨之人。 「東湁,謝謝你?!怪皇腔仨恍φ麄€花海瞬間變的黯淡。在這藍藍紫紫的花海中,那一雙如璀璨星辰的眼眸發(fā)著光。 「別哭?!鼓枪庀窳餍且粯訌难劢腔?,崔東湁伸出手抹去了淚水。 姜秋丹擦掉臉上的淚水,笑著說:「我只是太感動了?!?/br> 天色已從清亮轉(zhuǎn)為溫柔橘紅,兩人牽著手慢慢散步回計程車的位置。 「你是怎么知道這個地方的?」 「朋友開的花園,今天剛好休園,我跟他拜託請他讓我來的?!?/br> 沒想到自己在暗自神傷的同時,崔東湁竟為他做到如此程度。除了道謝以外,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報。 兩人坐著同一輛計程車回到家,門一關(guān)上,姜秋丹變急不可耐的環(huán)住崔東湁的脖子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