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腥風起琵琶（2）

    松本疑惑地低頭細看，那行手寫的字跡確實存在，但極其潦草隱晦，似乎記錄員當時也在極端狀態(tài)下，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子寒意和不確定。

    他記得這份筆錄后來被署里負責案情綜述的課長大筆一揮，說“受害人極度恐懼下的譫妄囈語，與事實無關”，勒令從主卷里抽掉了。

    “聲音……”

    田中署長重復著那兩個字，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檔案柜冰冷的金屬面，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這不是普通的惡性殺人案。

    這種密集、詭異、毫無世俗動機的連鎖爆發(fā)，指向了一個他年輕時在偏僻鄉(xiāng)間任職時偶然聽聞、卻永遠不愿深究的黑暗領域。

    那種陰冷粘膩、仿佛能直接鉆進骨髓深處的氣息……和當年某個被遺忘的廢棄神龕下挖出的“怪事”如出一轍，只是規(guī)?！豢赏斩Z。

    窗外，滋賀縣標志性的琵琶湖在初秋的陽光下泛著巨大的、沉靜的、深不可測的墨藍色光澤。

    遠處的港灣，龐大的起重機正在吊裝預制建材。

    那里，不久前為了拓寬旅游步道，推平了湖邊一座只有幾塊風化石頭和鳥居殘骸、香火早已斷絕的小型神祠。

    “把無關人員的筆錄都封存，尤其是那些涉及‘聲音’、‘噩夢’的內容?！?/br>
    田中署長掐滅了煙，聲音恢復了警署長官的冷硬，卻比剛才更沉，“通知總廳特別情報聯(lián)絡處。告訴他們……這是我們處理不了的事情，需要上面的人……來解決?！?/br>
    他沒有說“上面的人”具體是誰。

    那種層次的事情，早已超越了他這個老警察所能理解的范疇。

    他只希望自己的直覺是對的，只希望上面的人能夠有能力來處理，如同那一次那個據(jù)說來自“協(xié)會”的年輕人一樣，不過，只希望……這次派來的人足夠強大，能鎮(zhèn)住這片突然沸騰的古老湖水。

    他疲憊地轉身，望向窗外那片美麗得令人心悸的、卻不知吞噬了多少古戰(zhàn)場怨念的幽深水域。

    烏云漸漸從天狗山方面涌來，堆積在琵琶湖上空，湖水的顏色隨之變得沉暗冷峻。

    一場看不見的風暴，正以湖心為漩渦，悄然成形。

    數(shù)日后，京都。

    一處深藏于嵐山古老竹林深處的靜謐院落。

    室內沒有現(xiàn)代電燈，只有傳統(tǒng)的行燈散發(fā)著溫潤而朦朧的光暈，將懸掛在壁龕中的一副古畫映照得幽寂深邃——那畫中，并非什么山水人物，而是一柄懸浮于無盡黑暗漩渦之上的、古樸無華的短刀。

    房間中央的矮幾旁，一位穿著洗得發(fā)白、做工精良的和服老者正安靜地看著這幾天手下成員整理的調查報告。

    紙張泛黃，字跡簡練，卻字字千鈞，透著難以言喻的血腥與冰冷。

    “推測危險等級，S級嗎……”

    “琵琶湖…”老者輕聲自語，如同囈語，“關原古戰(zhàn)場是斷首臺，滋賀群山…可是怨靈的埋骨場啊…”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一間緊閉的障子門上?！叭A子，還在‘試合場’？”

    跪坐在下首、穿著灰色道場服的中年男人微微躬了躬身：“是的，會長。四方小姐今晨進去后尚未出來?！?/br>
    老者點了點頭，渾濁卻依然銳利的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

    他將手中那份沾著遠方血污氣息的傳真輕輕放在幾案上，推向那中年男人。

    滋賀縣大津、草津、守山叁市，連環(huán)夢魘瘋狂殺人事件，”老者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尋常手段已無法遏制源頭擴張的態(tài)勢。非怨即魔。需要‘最強的刃’登場了?！?/br>
    障子門內傳來若有似無的清厲刀鳴，如同切開了凝滯的空氣。

    老者端起涼透的抹茶，瓷碗邊緣觸碰干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