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豬籠草（1）

    四月的傍晚還沁著涼意，東京都某條算不上繁華的商店街邊，微風吹動路邊樹枝上新抽嫩芽，也拂過路上結伴而行的少女。

    ……所以啊，真的很奇怪呢！

    其中一個短發(fā)微卷、顯得更有活力的女孩，正揮舞著手機，屏幕上停留著某個社交媒體熱議的頁面標題——『滋賀琵琶湖，一夜冰封！超自然還是氣候異變？！』配圖是航拍俯瞰下，巨大湖面那觸目驚心、反常的冰封景象。

    琵琶湖……冰封？應和著她的是穿一身潔凈白底、點綴清爽藍邊水手服的少女，白鳥優(yōu)希。

    聲音很輕，像沒什么實感的低語。

    淺棕色長發(fā)柔順，襯得圓圓臉蛋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

    包裹在白色高筒襪里的雙腿纖細筆直，襪口上方透出健康細膩的肌膚。

    優(yōu)希！你真不知道嗎？短卷發(fā)朋友瞪大了眼，仿佛在講什么驚天秘聞，就前兩周，超——火的！大家都在傳誒！一夜之間整個湖都凍住了！現在四月天??！啊不對，那時候應該是叁月底，但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正?，F象吧？絕對是UFO或者什么政府秘密實驗搞的！

    她眼神發(fā)亮，整個人都沉浸在那份神秘感帶來的興奮里。

    嗯…是很厲害呢。優(yōu)希含糊地應著，心思卻明顯落在其他地方，圓圓的大眼睛越過朋友的肩膀，心不在焉地飄向街道前方一條狹窄深幽的巷口。

    朋友還在口沫橫飛地暢想著地心秘密或外星飛船的可能，優(yōu)希卻已經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指著那條黑黢黢的小巷。

    那個……小薰，我要走這邊咯。

    誒——？被稱作小薰的短發(fā)女孩臉瞬間皺成一團，語氣拖得老長，帶著習以為常的揶揄，又要去買小說啦？

    優(yōu)希白皙的臉頰騰地浮起一層淡紅，眼睛卻亮晶晶的：才不是啦！是...是本泉老師新出的少女漫畫哦！聽說封面貌就超棒！講失憶王子和甜點店女仆的！她忍不住小小聲地辯解著，尾音里不自覺地帶上點羞怯又雀躍的期盼。

    好~好~我知道啦！小薰見她這副傳道熱賣的模樣，趕緊笑著舉起手投降，你去吧你去吧，明天再聽你講有多甜掉牙！她揮了揮手，背著書包步履歡快地匯入了前面放學的學生人流，很快只剩背影。

    優(yōu)希輕輕呼了口氣，嘴角抿起一個小小的、安心的笑。

    她捏緊肩上的書包帶，像給自己鼓勁般做了個深呼吸，然后轉頭，抬腳，踩進了那條通往她心中圣地的寂靜小巷。

    空氣幾乎是瞬間就不同了。

    外面的喧囂市聲，暖風吹來的淡淡花草香，陽光殘存的熱度——都被巷子口那道無形的界線割裂。

    這里彌漫的是一種冰冷的、粘滯的寂靜，仿佛時間都慢得凝成了半固體，沉沉地壓在裸露的皮膚上。

    和平時一樣的霉味里混合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刺鼻又腥甜過頭的腐臭，毫不客氣地鉆進鼻孔，讓她忍不住皺起細細的眉，胃里一陣輕微的發(fā)緊。

    怎么會這么臭……？她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視線本能地順著那股令人膽寒氣味的來源，投向巷子更深一點、被兩個巨大生銹鐵皮垃圾箱遮擋了大半視野的暗處。

    就在那堆滿雜物、陰影斑駁的地面上——

    一團龐大、臃腫、顏色深暗的東西，正趴在另一個一動不動、形態(tài)扭曲的軀體上。

    咚。

    優(yōu)希的心跳驟然失序。

    那團深色東西發(fā)出濕膩厚重的撕扯聲。

    伴隨著一陣細碎骨頭的摩擦…咀嚼…吞咽……如同最惡劣的夢境里才會有的動靜。

    借著巷子口一點斜落的天光，優(yōu)?？辞辶恕?/br>
    在那非人東西俯首下去的地方，露出的一小塊人體的軀干。

    薄襯衣被野蠻地扯開，下面的皮rou被翻開，如同被屠宰后的牲畜。

    暗紅發(fā)黑的血漿混著泥污淌了一大片，浸透了破損的布料和身下的破紙箱。

    而那令人作嘔的源頭，那巨大而丑陋的輪廓，正叼著一截——一段帶著粘稠暗紅筋膜糾纏扭結的、暗色的管帶？

    那是什么形狀？她空白的大腦拒絕辨認。

    沾滿紅紅白白粘稠穢物的尖長豬嘴，叼著那段東西。

    那東西的另一端，還連著地上尸體敞開破洞的、一片狼藉的腹腔……

    嘔……

    極度尖銳的恐懼像冰冷的鋼針，瞬間攫住了她的喉嚨，窒息般的惡心讓她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她死死捂住口鼻，所有的血液都沖上頭頂又瞬間褪盡，雙腿發(fā)軟，一股寒意瞬間竄遍全身。

    就在這時，那趴伏著的身影停了咀嚼。

    那顆碩大如斗的頭顱，猛地扭轉過來！

    那張臉！

    并不是人類的面容。

    肥厚的嘴向前突出，裂開的嘴角還掛著一絲破碎的腸膜和凝成暗珠的血，渾濁的涎水順著下頜滴落。

    皮膚是骯臟厚重的暗粉色，布滿深色雜毛。

    兩只細小、赤紅如充血燈泡的眼睛鑲嵌在粗壯的眉弓骨下，里面閃爍著非人的暴戾、貪婪、還有一絲……發(fā)現新獵物的狂喜。

    這絕不是什么惡作劇的豬頭面具！

    那猙獰的頸項和粗壯如樹干的頭顱之間，沒有任何人造面具的接縫！

    一種完全超越了優(yōu)希貧乏認知界限、只存在于傳說或最不堪噩夢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