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涌上心頭，容瑟轉(zhuǎn)回眼，卻見前一刻在走動的行人，全都停下腳步，仰起頭顱，面朝著同一個方向。

    容瑟順勢看去，是一座十八層高的寶塔閣樓，閣樓逆光佇立，樓層的八角飛翼上，都懸掛著與長街兩側(cè)相同的燈籠。

    云霧盤繞著閣樓而上，混雜在暗紅的燭光中，照在鮮紅的牌匾上。

    千殺閣。

    從來沒有聽過的地方。

    容瑟長如黑翎似的睫羽投落在白皙的臉上，心中的不詳預(yù)感又加重幾分。

    萬籟寂靜里，拉長的尖利嘶鳴骨哨聲從遠處傳來，幾道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閣樓前。

    幾人凌空懸浮，一身勁黑衣裳，臉上佩戴相同的猙獰面具，腰間佩著樣式奇特的武器，很多容瑟前世根本沒見過。

    隔著遙遠的距離，仍能感覺得到從武器上散發(fā)出的刺骨殺戮之氣，裹挾著濃郁的血腥味，讓人心驚膽戰(zhàn)，頭皮發(fā)麻。

    很像容瑟前世在逃亡途中偶遇到的亡命之徒。

    忽的。

    在最外側(cè)的一個人回過頭，余光往光影處掃過來。

    “…！…”

    容瑟暗暗驚心，屏住呼吸隱進黑暗中，不露丁點氣息。

    吱呀——

    厚重的閣樓大門緩緩拉開，內(nèi)里陰冷的霧氣如浪潮一般涌出，周遭的溫度頓時下降。

    ——詭市開。

    第91章 瘋子

    暗紅的燭光鋪滿整個長街, 大門里涌出的白霧像是藤蔓，順著燈光蔓延，從容瑟的衣擺下浮過，攀延上直立不動人群。

    仿佛是無數(shù)條鎖鏈, 牽引著他們往門里面走。

    容瑟注意到, 他們的眼睛里沒有一點光彩, 眼神空洞麻木, 宛如一具具沒有生氣的傀儡。

    一排接一排、井然有序地進入門中, 消失在門后詭暗的陰影里。

    空中懸浮的幾個人，亦跟著一起進入閣樓里。

    一盞茶的功夫，長街上人影寂寥，變得空蕩又冷清。

    兩側(cè)的攤位上同樣空無一人，僅剩一張張樣式各異的面具靜靜擺放著。

    很是詭異。

    沒有靈力在身，他自保都成問題, 容瑟微微垂眸，不打算久留。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解開他身上的鎖靈鏈。

    容瑟長袖微動，緩步從陰影中踏出來, 走出一兩步，旋即又停下，眼睛驀然被什么吸引住。

    聳立的閣樓前，一道青影忽然出現(xiàn), 面上同覆著一張面具, 遮擋住臉，手中一柄折扇合攏，不緊不慢地敲擊著掌心, 握著折扇的手有些白。

    腰間懸吊著一個荷包，配色不倫不類, 具體看不出勾的是什么紋絡(luò)。

    青影仰頭觀察片刻閣樓大門上的牌匾，大步流星進入閣中。

    “……”

    容瑟鴉羽似的羽睫顫了一下，從眼尾掃了眼手腕上的鎖靈鏈，眼波流轉(zhuǎn)間，眼中仿佛有異樣的光芒。

    嘎吱——

    閣樓大門發(fā)出刺耳聲響，緩慢地向中間合攏。

    容瑟調(diào)轉(zhuǎn)足尖，瑩白的手指從云袖下探出，隨手取走攤位上的一張面具，反手佩戴到臉上，在大門合攏關(guān)閉的前一刻，進入閣樓里。

    流動的濃厚霧氣浮立成一堵厚墻，翻滾浮動之間，看不到墻后丁點景象，甚至沒有一點聲音傳出。

    容瑟步履微微一頓，屏氣凝神，緩緩穿過霧墻。

    一兩息間，繁雜的光影從眼睫上蜿蜒晃悠而過，纏繞在周身的陰冷感逐漸散去。

    容瑟抬眼看去，入目是一條一模一樣的喧囂長街。

    與外面的昏暗陰森不同，闌珊燈火宛如兩條巨長的火龍從街頭躥到結(jié)尾，整條長街亮如白晝。

    在長街兩側(cè)，店肆鱗次櫛比，最矚目的赫然是層層籠燈高聳盤旋的寶塔閣樓——千殺閣。

    長街上人流涌動，攤販與行人都戴著面具，眼睛恢復(fù)清醒，隔在面具后進行著交易。

    容瑟淡淡瞥一眼，攤位上的東西千奇百怪，修真界、人間、乃至妖魔兩界的東西都有，反而沒有任何人賣面具。

    容瑟肩背略微緊繃著，心頭盤旋的不安不減反增，追蹤著青影，朝人流量最大的千殺閣走去，周身的青竹香溢散開，絲絲縷縷飄進周圍人的鼻端。

    不少人怔愣住，面具后的眼睛下意識追索向香氣的源頭，視野中映入一道清冷絕俗的背影。

    烏黑發(fā)絲散落肩背，如同流瀉的水波，發(fā)尾偶爾纏上云袖，袖下依稀露出一點瓷白細膩的指尖。

    偷看的人心頭猛地一跳，一股燥意躥上脊背，不自禁吞咽著口水。

    等再細看，遠處卻什么都沒有。

    —

    千殺閣樓門高立，兩側(cè)沒有守衛(wèi)，進出的人默契地互不交談，青影似很熟悉閣里的地形一般，熟練地在其中穿行，消失在二樓最里側(cè)的廂房。

    閣樓中人影幢幢，幾乎無一角落有空缺。

    容瑟睫羽纖長，微低垂下來，在面具上留下淺淡的陰影。他思慮一息，正要跟上去，一聲驚雷似的銅鑼敲打聲在閣樓中炸‖響。

    容瑟往聲源處看去，偌大的閣樓中央，以法器搭建起的平臺上，幾個服飾一致、面具遮面的侍從推著一個用黑布籠罩的龐然大物現(xiàn)身眾人面前。

    大物方方正正，將黑布撐出平整的棱角，幾人并不說話，僅是站在大物前，雙手比劃出幾個復(fù)雜的手勢。

    閣樓里咻然寂靜。

    下一刻，四周的氣氛陡然一變，樓里的人如同食rou野獸聞到rou味，瘋狂地擠到廊道上，雙手緊抓廊欄，胸膛劇烈起伏，隔著面具都能聽到粗重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