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北魏六鎮(zhèn)起義牽制了大量北魏軍力，南梁焉能不趁火打劫，趁機奪回壽陽？

    六鎮(zhèn)起義軍在北方勢如破竹的時候，南梁軍隊在淮水之畔也是攻城掠地，大魏平靖關、武陽關、峴關全部淪陷。三關既破，南梁戰(zhàn)線一路前推，眼看就要占領淮南地區(qū)。

    “一定要救壽陽嗎？”可單鷹不解，他沒去過南方，光憑想象根本無法在腦中構建出南方的地形地貌。在他看來，既然兩國隔著淮河對峙，壽陽又在淮河南岸，那要來何用？

    就算丟了壽陽又如何？梁軍倘若想要渡河攻打大魏，他們大魏騎兵在河岸邊以逸待勞就事了。

    可單鷹道，“簡直是雞肋嘛！”

    于謹繼續(xù)道，“壽陽就是大魏釘在南梁腹部的一顆釘子。以壽陽為跳板，大魏軍隊可長驅(qū)南下，一路打到建康?！?/br>
    于謹引經(jīng)據(jù)典，“當年孫吳雖然將荊州、揚州整個長江中下游收入囊中，但是江淮之間的壽縣、陽縣卻是曹魏的地盤?！?/br>
    “孫吳只能以江守江，不敢過淮河。后來曹魏打濡須口，孫吳傾國之力抵抗?！?/br>
    “孫權無數(shù)次領軍十萬攻打淮河沿岸的壽陽，就是試圖以淮守江，最后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睂O吳得不到淮南寸土，最終被晉擊敗——于謹覺得這是歷史常識，卻被兩雙眼睛齊刷刷盯住。

    侯景和可單鷹一口同聲地問：“結果是什么？！我不知道！”這兩位才學認字沒幾年，剛剛脫離文盲行列。

    于謹詫異地扭頭看向賀蘭定，心道：這是下馬威終于到了嗎？孫吳怎么沒的不是人盡皆知之事嗎？！

    賀蘭定摸摸鼻子，咧嘴笑道，“于參軍見諒，他們兩個是真不知道?！?/br>
    “咱們軍鎮(zhèn)難??！吃飽肚子都難，平常人家哪有機會去識字學習呢？連書本毛筆長什么樣子都沒見過?！辟R蘭定又道，“先前咱們懷朔雖然在北方打了幾回勝仗，但都是本土作戰(zhàn)，地形、氣候、民心皆為我有利?！?/br>
    “然此番南下，十六萬六鎮(zhèn)兒郎背井離鄉(xiāng)，氣候不適，地形不熟，水土不服。乃是一場硬仗、難仗?！辟R蘭定向于謹抱拳，“還賴參軍多多教導他們些知識?！?/br>
    賀蘭定說得誠懇，于謹信了，抱拳沖賀蘭定一回禮，“在下亦在北地長大，對于淮南地區(qū)的情況了解多是來自書本記載。恐有不實之處?！?/br>
    “沒關系。”賀蘭定擺擺手，“于參軍剛剛說得就很好，你繼續(xù)說?！?/br>
    于謹繼續(xù)陳述，他看向侯景和可單鷹解釋壽陽的重要性，“大魏想要南下一統(tǒng)天下，壽陽必不可缺！”

    侯景和可單鷹又齊刷刷看向賀蘭定，兩個人四只眼中明晃晃得寫著：大家快來看啊！這里有個老實人！——大魏自己都要完蛋了，還要想著南征一統(tǒng)天下？做白日夢都比這靠譜。

    賀蘭定說得比較含蓄，他道，“想要發(fā)揮壽陽對大魏的作用，首先需要在當?shù)伛v扎足夠數(shù)量的軍隊，以保持戰(zhàn)爭一線的力量支持?！?/br>
    “此外，光靠壽陽一座城池是不夠的，周遭必須還要有星羅密布的小城市拱衛(wèi)、呼應壽陽?！?/br>
    “無論是大量駐兵、還是周遭軍事體建設，都需要投入大量糧秣軍械?！睂τ谀险?，賀蘭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和可單鷹的想法一樣，賀蘭定也覺得壽陽城對大魏來講比較雞肋。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朝廷能夠提供保障壽陽運轉所需的軍資嗎？”賀蘭定問，無人回答，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答案。

    于謹沉默許久后緩緩道，“您說得對。”

    就算他們?nèi)缃衲舷略Y壽陽，最終保下了壽陽，又能如何呢？如今的大魏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渾身是病，壽陽是病，卻不致命。

    賀蘭定繼續(xù)道，“我的意思是，與其死磕壽陽，不若先取徐州?！?/br>
    徐州刺史元法僧是元叉的狗腿子，如今胡太后重新臨陣，元法僧擔心元叉被清算會連累自己，于是干脆就反了。不僅殺了朝廷使者，還自己稱帝，給自己的兒子封了王。

    大魏方面派安東王元鑒討伐元法僧，大敗于彭城。元鑒自己單人匹馬地逃跑了，而元法僧徹底投靠了南梁，為司空，封安郡王。

    賀蘭定覺得，收復徐州的性價比更高些。

    “可是....”賀拔岳遲疑道，“朝廷讓咱們?nèi)ピY壽陽?！?/br>
    賀蘭定：“不礙事。咱們六鎮(zhèn)兒郎從未出過遠門，第一回 出門，迷路不是很正常嗎？”

    長久以來，六鎮(zhèn)兒郎被固化腐爛在荒涼的北境，許多人連陰山都沒有翻越過。

    所以....頭一回出門迷路很稀奇嗎？

    賀拔岳：......這也行？！

    不管行不行，賀蘭定說行那就行。

    于謹有些不悅，冷言問，“既然大都督已經(jīng)決意收復徐州，又何必讓我等思索如何支援壽陽？”這不是遛狗嗎？

    面對質(zhì)疑，賀蘭定不生氣，好言解釋道，“道理總是越辯越明的。咱們現(xiàn)在坐在這兒把計劃定好，把未來可能碰上的風險評估到位，總好悶頭走到淮河岸邊才來思考、處理這些困難，要好吧?！?/br>
    “而且咱們也不是不要壽陽了?！辟R蘭定繼續(xù)道，“算算時間，南方正是雨季，淮河水暴漲，對咱們這些北方兵很不利?！?/br>
    “倒不如先取徐州，等冬日枯水期，再渡淮河?！鼻覍Ρ狈绞勘?，天冷作戰(zhàn)是他們的長項。

    “再有，拿下徐州之后，有了這么個后方糧倉做保障，咱們盡可與南梁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