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經(jīng)常混淆過去和現(xiàn)在，甚至認不出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也會忘了發(fā)生過的事，糊涂的時候會亂發(fā)脾氣，摔東西?！?/br>
    “開的藥呢？有在按時吃嗎？”

    “我每天早上都會看她吃下去再走，中午的藥我也會準備好，可她總不記得吃，三頓總要落下一頓?！?/br>
    陳澤峰醫(yī)生是神經(jīng)內(nèi)科的主任醫(yī)師，醫(yī)學博士，33歲。宋渝帶李桂芝已經(jīng)在他這里看了近三年的病，一步步看著李桂芝從剛開始發(fā)病到現(xiàn)在日漸嚴重，他對她們的情況很了解，看著眼前年輕女孩無意間流露出的疲憊，他有點于心不忍。

    “阿茨海默癥，全世界都沒有特效藥，所有的藥物都只能延緩病情進展，而你奶奶的情況，進展得要比很多病人要快。這個病的病人到最后認知能力會退回到孩童時期，他們糊涂的時間會越來越長，現(xiàn)在還只是摔打東西，到后期可能會打人，甚至離家出走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后期根本離不開人?！?/br>
    宋渝沉默了一會，“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按時吃藥緩解病情?！标愥t(yī)生看她，輕輕嘆了口氣，“當時老人家的第一次檢查就是我給做的，一路看著你帶她艱難地求醫(yī)，雖然我們……”

    他沒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到下一個話題：“我們總歸也算是朋友?！?/br>
    “不以醫(yī)生的立場，我建議你把她送到療養(yǎng)院，這樣她每天有專人照顧，作為家屬你也可以稍微松口氣?！?/br>
    他放輕聲音，盡量把冰冷的話說得委婉點，“你還年輕，還要工作，以后還要戀愛結(jié)婚，大把的時間耗費在她身上，根本不現(xiàn)實?！?/br>
    “宋渝，多為自己想想?！?/br>
    “我知道了，謝謝陳醫(yī)生?！彼斡逭酒饋砣ラ_門。

    “宋渝?！标悵煞褰凶∷谡稚系囊浑p眼睛直直地看著她，“有時間一起吃飯?！?/br>
    宋渝欠身，“抱歉，陳醫(yī)生，我最近工作有點忙。”

    “那等你有空?！标悵煞逵终f。

    “好。”宋渝勾了勾嘴角，點頭答應(yīng)了。

    走出醫(yī)生診室，李桂芝馬上從塑料椅子上站起來，她小小的個子，上身穿著洗的發(fā)白的白色帶黑格子短袖，袖子下空蕩蕩掛著兩個皺皺的胳膊，頭發(fā)幾乎全白了，在來往路過的人中， 毫無疑問是最蒼老最落魄的那個。

    李桂芝如同孩童般怯懦的眼神盯著經(jīng)過的人，見到宋渝才露出些許舒心的笑容，她蹭著腳步過來，“小渝，醫(yī)生怎么說？我是不是快好了？”

    “你堅持吃藥就能好起來?！?/br>
    “好，那我以后一定堅持吃藥，等我好了，也出去做工，你的壓力就沒這么大了?！?/br>
    宋渝扶她走上自動扶梯，舉起診療單，擋住自己通紅的眼睛。

    第07章 漂亮女孩在看你

    回家后，宋渝讓李桂芝吃藥，照顧她睡下后，開始查本市的各種療養(yǎng)院，怕把李桂芝吵醒，她站在陽臺上一一打電話過去。

    夜晚的氣溫很高，風吹來都是熱的，宋渝的身體卻因為一個個電話，心逐漸涼了下來，不同檔次的療養(yǎng)院收費標準不同，價格從每月五千到一萬八不等，這還不包括看病檢查和吃藥的費用。

    先不說宋渝舍不舍得送李桂芝去，首先這個費用，她出不起。上次拿到的錢，除了租房子、買了幾件衣服，剩下的都給宋誠打過去了，就算兩人鬧得再兇，宋誠好歹是她哥哥。

    每個月李桂芝還要吃藥，還有她們倆的房租和生活費。即使打兩份工，把自己的花費降到最少，也捉襟見肘。

    手機在手里掉了個個，宋渝猶豫地翻出一個聯(lián)系人，手指點在號碼上，遲遲按不下去，她想起當時她抓著胸口稀少的布料哽咽，那人嘆了口氣，說：“別哭了。”

    畫面一轉(zhuǎn)，兩人再次見面，對方倒神色自若，低頭給她轉(zhuǎn)賬的側(cè)臉線條流暢，卻有幾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聽到宋渝手機發(fā)出提示音后，男人抬頭，瀟灑地把手機放回褲袋，“錢你先拿著，這事交給你辦，別讓我失望。”

    當時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想了又想，宋渝退出通訊錄，關(guān)上手機屏幕。

    再堅持堅持吧，她想。

    第二天，宋渝正在和人事部門溝通新員工入職細節(jié)，手機在桌面發(fā)出一陣輕微的震動，拿過一看，是幾天沒聯(lián)系的馮清河。

    馮清河約她周末吃飯。

    這幾天宋渝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李桂芝身上，坦白說，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想起過馮清河了，拿著手機，看著他的信息，她有點不想回。

    想了想，回了句周末有事，可能出不來。

    發(fā)完信息，手機還沒發(fā)放回到桌面上，馮清河的信息又過來了，吃飯沒時間，喝個咖啡總有空吧，還發(fā)了個新開的咖啡店地址，說這家評價不錯，可以去探店。

    話說到這份上，宋渝不好再拒絕，兩人約了時間和地點，馮清河說可以來接她，宋渝剛想說不用，馮清河說開車到千盛明廷不過二十分鐘，一點都不麻煩。

    盯著那個有些陌生的小區(qū)名字，宋渝改了主意，回了個好。

    放下手機，再把目光重新放到電腦屏幕上，卻無法集中注意力，宋渝罕見地覺得有些煩，深呼吸好幾次，才把一封簡單的郵件發(fā)出去。

    周六早上，宋渝穿上昨晚熨好的白色連衣裙，把化妝品放到餐桌上，坐在椅子上開始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