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要多久能拿到錢？”我美滋滋地問。

    “事情有點復雜……”

    我停下筆，盯著他看，等待下文。

    “嫌疑犯被傳染流感，在外隔離治療期間趁機逃脫了?！睖宪幟亲?，有點不好意思， “要等抓回來才能處理后續(xù)的賞金發(fā)放手續(xù)?！?/br>
    ？？

    ……這么兒戲的嗎？

    “逃走了？！ 那我現(xiàn)在會不會有危險？他會報復我嗎？”

    “那倒是可能性不高，畢竟他不知道你的身份?！睖宪幍难凵裼悬c復雜， “連警方都查不到你是誰?！?/br>
    我把已經(jīng)填好的表格揉成一團： “那我先不申請了，等你們把他抓回來再說?！?/br>
    “那樣也好。”

    還以為湯南軒會叫個巡警把我捎回去，沒想到他要親自送我。

    回到車上，我系好了安全帶，但湯南軒并沒有立即發(fā)動車子。他轉(zhuǎn)過頭來，打量了我一眼：quot;怎么了？看起來不太高興？quot;

    “眼看要到手的一萬刀飛走了，換成你，你能高興嗎？”

    他想了想： “這樣吧，我先把錢墊給你。等你拿到郡里的賞金再還我就行?！?/br>
    “真的？”那當然好啊。天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重新抓到那個衛(wèi)衣男，更別提后面的手續(xù)要走多久。如果銀行賬戶里有足夠的錢支付學費，我就少了一件需要焦慮的事情。

    湯南軒探身過來，動作帶起了空氣流動，送來淡淡的龍涎香味道。他打開我面前的儲物箱，取出一本支票簿。

    警察的收入不高吧，雖然他是警司……一萬刀也得頂他大半個月工資了吧？這男人不算小氣，還不錯。

    他在支票上寫下金額，簽上自己的名字，最后抬頭看我： “你叫什么名字？”

    呃……好吧?！皊ui gu?！?/br>
    湯南軒把我的名字填入支票，撕下來給我，然后發(fā)動了汽車。

    “我的錢在你那兒了?！彼樕嫌殖霈F(xiàn)了酒窩， “這次可不會再讓你跑了，骨髓?！?/br>
    呵呵，剛剛才夸他不小氣……

    “謝謝?！蔽艺f， “但是我叫‘谷綏’，第三聲的谷，第二聲的綏?！?/br>
    “谷髓？”他右手松開方向盤，比劃老外讀第三聲時必做的那個輔助動作，“骨綏？”

    “叫我sera就行。你快好好開車！”

    * * * * *

    黑莓叢原本是一座綠色的小山，枝條密密麻麻地交織在一起，層層疊疊，蓬勃生長。

    現(xiàn)在靠近304州道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足有半個網(wǎng)球場那么大，仿佛被某種史前巨獸狠狠咬了一口。

    據(jù)說消防隊為了迅速將我從黑莓叢中救出，借用了路政部門的某種絞樹神器。那些比拇指還粗的枝條被硬生生撕裂、扯斷，滿地都是殘枝敗葉，汽車的碎片零零星星散落在其中，場面觸目驚心。

    聆風的殘骸已經(jīng)被拖走了，只剩一條保險杠卡在黑莓的亂叢里。我彎腰抓住保險杠的一端用力往外拽，它卻紋絲不動。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聆風的保險杠。

    黑莓叢更深處竟然藏著一輛車，看起來像是廂型車。車身銹跡斑斑，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車窗玻璃盡數(shù)碎裂，黑莓的枝條肆意穿梭其間，從這邊鉆進去，又從那邊穿出來，仿佛車與黑莓已經(jīng)融為一體。

    我脖子后面的寒毛瞬間豎起，腦中不禁浮現(xiàn)出骷髏與蛇的畫面。身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別怕，沒什么可怕的，我告訴自己，只不過是輛廢棄的車而已。應該是前房主freddie把不要的舊車停在這里，黑莓蔓延生長，最終把車蓋住了。

    但是袖子被什么東西鉤住了。

    轉(zhuǎn)頭一看，是一根黑莓的斷枝，可憐兮兮地垂落下來，只剩一小片外皮還連著主干。

    我的聆風雖然碎成了渣渣，但我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這大概就是黑莓的報恩吧。

    我小心翼翼地將被鉤住的袖子解開，然后輕輕撫摸那垂下來的斷枝：quot;謝謝你們救了我哦。quot;

    手指被刺扎了一下，其實并不怎么疼，但淚水卻瞬間盈滿了眼眶。

    我明明看過了，明明沒有車，為什么還會……

    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那就哭一分鐘吧。

    mama、“他們”、學費、身份問題……區(qū)區(qū)一分鐘，怎么夠呢？

    304州道上，一輛又一輛車呼嘯而過，卻沒有風刮到我身上。

    “這里不安全?！睖宪幷驹谖疑砗笳f，“我們還是進屋吧?！?/br>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雨，為什么不再下大一些呢？就這么一點，掩蓋不住臉上的淚水。

    我繞過湯南軒，走向前門，小心翼翼地一直背對著他。

    quot;sera。quot;他在后面叫我。

    我低頭加快腳步。眼角余光里人影一閃，湯南軒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我前面。我猝不及防，一頭撞進了他懷里，被他順勢環(huán)住了肩膀。

    quot;如果你想哭……quot;他輕聲說，大手扶著我的后腦，將我的頭輕輕按在了他的胸前。

    我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但他的擁抱更加收緊，不給任何逃脫的機會。

    算了，既然已經(jīng)丟臉了，不如索性丟個徹底。

    那就哭個五分鐘吧。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湯南軒說：“大南不死，必有后福。”

    “呢按難，第四聲！”我吸了吸鼻子，“沒事了，你快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