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神】報答平生未展眉（下）

    歸洵與歸川不知身后有人，回到維龍山，進了結(jié)界。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巢xue。管重?zé)煷蛄恐闹艿纳叫嗡畡荩瑥膭e處看并不能看出什么，只有從那兄弟倆消失的地方，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槐樹上空看，才能看出處處暗藏機鋒。

    謝云衣也是陣法高手，自然看得出個中奧妙，驚嘆道：好厲害的山水聚氣陣！

    管重?zé)燑c點頭，道：里面還不知有多少機關(guān)，要進去除掉歸萬思，只憑我們倆，兇多吉少。

    謝云衣道：那怎么辦？

    管重?zé)熛肓讼?，道：我們不進去，叫他出來。他們方才不是說歸巖在洛城呂家，歸萬思雖然無情，但對歸巖似乎有些不同。我們?nèi)渭遥阶w巖再說。

    供奉五通神的人家必然是富戶，洛城不大，姓呂的人家只有十幾戶，安安的夫家最顯貴。

    雖然不愿相信這樣的禍?zhǔn)侣湓谒^上，但十有八九就是了。

    兩人想找安安探探口風(fēng)，事關(guān)女兒家的名節(jié)與顏面，管重?zé)熥匀灰乇堋?/br>
    謝云衣潛入?yún)握?，尋著安安的味道來到東南角的一個院落里，此時夜深，房門緊閉，里面一片漆黑。謝云衣進去見兩個丫鬟睡在外間，里間卻空無一人，被褥凌亂，分明有人睡過，衣箱開著，里面的衣服被翻得七零八落。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前，畫眉剛剛沐浴過，正坐在妝鏡前，用一把象牙梳梳著自己綢緞般的長發(fā)。

    歸巖疾步走進這間許久不曾來過的院子，畫眉心中一喜，卻并未出去迎他，端坐在繡墩上，從鏡子里看見他的俊臉，笑了一笑，道：今日刮得什么風(fēng)，二哥怎肯踏我這賤地？

    濕漉漉的發(fā)搭在起伏的胸前，梳齒擠出發(fā)絲間的水，洇濕了她的薄衫，透出里面抹胸的銀紅色。

    他們是禽獸，不在乎倫理。歸巖起初只當(dāng)她是個女人，可是漸漸的，他開始明白她是meimei，不該對她動那樣的念，有那樣的事。

    他開始明白很多自己習(xí)以為常的事，都是罪孽，若有懲罰，天打雷劈，火燒油烹也不為過。

    父親，自己，她，所有人都活在孽海中。

    今日，在父親書房中的意外發(fā)現(xiàn)，像劈開了天靈蓋，一盆雪水澆到了心里，讓他將這一現(xiàn)狀看得更為清楚透徹。

    這時他手足還是冷的，齒間都透著寒意，低聲道：眉兒，父親要取我等性命，你速速離開這里，再也不要回來！

    畫眉睜大眼，怔了怔，難以置信道：二哥，你說什么？父親要殺我們？為何？

    為了破除黑海妖域的封印，你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歸巖忍不住推她一把，在這危急關(guān)頭，關(guān)心與焦慮都溢于言表。

    畫眉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一面驚駭于父親之狠，一面感動于他的關(guān)心，胸腔里暖流浮動，她好像也有了心，緊緊攥住他的手，道：二哥，那我們一起走！

    歸巖道：你先走罷，我還要去接一個人。

    畫眉道：她比我還重要么？

    歸巖道：眉兒，你很厲害，也很聰明，沒有我，你照樣活得很好?？墒撬龥]有我，寸步難行。

    倘若我沒有你，活得不好呢？畫眉咬著唇，不讓這話從嘴里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他怎么會信呢？

    歸巖從她手中抽出手，道：快走罷，好好照顧自己。在她的發(fā)頂輕撫兩下，轉(zhuǎn)身離去。

    畫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一陣風(fēng)吹進來，臉上涼冰冰的，抬手一抹，是淚么？

    安安等到二更天，不見人來，以為他今晚不會來了，便命翠兒撤了桌上的酒菜，獨自就寢。

    算算日子，他有十天沒來了。莫不是有了新歡？

    安安翻來覆去睡不著，看著滿地銀霜，看著窗上的樹影婆娑，忽見一道高大身影進得門來，歡喜地坐起身。

    睡在外間的玲瓏和翠兒一點沒有察覺，歸巖聲音低沉，透著緊迫，道：安安，收拾東西，我?guī)汶x開這里。

    安安愣了愣，警覺道：出什么事了？

    歸巖實在不忍這個受盡磨難的女孩再受驚嚇，柔聲道：沒什么，你不是說想去北邊看雪么？我們現(xiàn)在就去。

    安安又驚又喜，摟住他的頸子，奉上香吻。

    她并不知他們要踏上一條逃亡之路，滿心沉浸在掙脫牢籠的歡喜中，利索地收拾了行李，與他離開呂家。

    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女孩無疑是這條路上的負擔(dān)，歸巖心知肚明，卻不能舍下她。

    她是他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