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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一起流浪(一)

    

當我們一起流浪(一)



    【A市日報】今天的頭版是一條駭人聽聞的消息,B市某32歲男子連續(xù)jian殺數(shù)名女性,據(jù)目擊者消息,該男子正在向A市逃竄。

    彼時我坐在飛往A市的飛機上,只因百無聊賴才拿起報紙。這消息不過是輕輕一瞥,讀了標題便丟在一邊,只記住了殺人犯那張胡子糾結(jié)的臉。很快,飛機平穩(wěn)降落,我隨著洶涌人潮擠上地鐵,兩次換乘,終于到了A市某個小度假村。這度假村面海對山,第一階段的開發(fā)剛完成,因此名頭不顯,人工干涉的痕跡也不多,很多地方都頗有野趣。我的一個驢友機緣巧合發(fā)現(xiàn)這里,玩的十分快活,于是推薦給我。我本也不想在北上廣人擠人,干脆到這里住上一段時間換換心情。預定的酒店有玻璃溫室和觀星臺,站在觀星臺上就能看到對面的山頭上有一處建筑,聽酒店老板說那里以前是個軍事基地,現(xiàn)在依然和軍警掛鉤,等閑人不允許接近。我生來骨子里有點叛逆,越是不讓看好奇心便越強,于是雖然天色已黑,我去也穿上一身裝備,打算去對面看看。

    沒指望潛入軍事基地,能搞清楚那里到底是干嘛的就行了。

    從酒店到山下已經(jīng)修好了公路,我用滑板一路猛沖,很快便到了山下。仰望就能看到那座建筑物,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閃著幾點燈火,撩的我心癢癢。上去是有大路的,可是聽老板說不允許等閑人接近,我便決定走小路,正好找找有什么好風景。

    深夜的山中萬籟俱寂,只有幾點蟲鳴,卻顯的這地方更加荒僻。我不是第一次在黑夜中爬山,心中卻感到十分不踏實,幾乎可以稱之為不詳?shù)念A感在我心中越來越重。我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這直覺曾經(jīng)幫助我避過幾次劫難,于是我悄悄在口袋里打開了電擊棒,也調(diào)整了背后滑板位置,讓它擋住最脆弱的脖頸。

    我的手心開始出汗了,有人在盯著我,由遠及近,幾乎能聽到他的呼吸。

    今晚出來是個愚蠢的決定。

    我佯裝鎮(zhèn)定,卻加大了步伐,山頂?shù)哪菞澖ㄖ飶暮闷嫘淖兂闪饲缶人?/br>
    他來了。

    一雙大手出其不意地從背后抓住了我,清晰地感覺到壯年男人的力量,讓我無法掙脫。我用手肘狠狠地撞了過去,擊中了他的肚子,迫使他放開了我。我立刻抽出電擊棒,調(diào)到最大檔位向他撞去,在光電火花中我看到一個胡子糾結(jié)的男人,他的臉因為電擊的痛苦而扭曲,手里握著一把切骨刀。

    糟了,這電擊棒說到底也只是防衛(wèi)用的,電不暈他。他的手還好好地、緊緊地握著刀,看起來就是個嫻熟的

    殺人犯。

    救命?。?/br>
    我拼命向前跑,抓緊電擊爭取到的一點點時間。能聽到那男人很快就恢復過來,他沒有叫罵,只是如影隨形地追趕我,沉重的切骨刀劃過空氣的聲音刺激耳膜。

    我想起了rou鋪案板上被剁成塊的排骨。

    想起了法制欄目里下水道的血水和蟲子。

    想起了下身狼藉不堪的女尸。

    我不要這樣。

    饒是我自詡浪跡過許多名山大川,可是生理上的很多東西不是經(jīng)驗能夠彌補,我跑不過他,我很快就要被抓住了。

    他已經(jīng)到了我背后。

    他抓住了我,揮出了刀,我像只倉皇逃竄的烏龜,一邊逃一邊靠著滑板頂住他的刀鋒。

    我頂不住了。

    我被撲在地上,他的手緊緊扼住了我的喉嚨。一瞬間空氣離我遠去,我就像離開水的魚拼命掙扎,眼前只有窮兇極惡的男人和旋轉(zhuǎn)的夜空,我的眼睛發(fā)黑。

    一個黑影縱身一撲,空氣又流進了我的喉管。我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著,幾分鐘后才感到呼吸再次順暢,眼前亦不再發(fā)黑。我從地上爬起來,這才看到救了我的是一只狗,它和男人扭成一團,它撕咬他,男人則揮舞著刀,刀上有血,濃郁的夜色也無法遮擋。

    它受傷了。

    男人漸漸占了上風,狗的動作開始遲緩,他們扭打過的草地上是大片血跡。

    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就這樣定定站在旁邊,看他們扭打。

    終于男人完全制住了狗,他用腿壓著它,舉起了刀。我也舉起了滑板,用盡全身力氣,對著他的頭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很快他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我理智尚存,知道不能把他打死,于是掏出手機報案。寥寥幾句說了地點,我便掛了電話,回過頭來,男人還躺在地上,那條狗卻不在原地,它肩胛處有條長長刀口,不停滴著血,讓它只能拖著三條腿緩慢前行。

    我把切骨刀和滑板一并裝進包里,追上了狗。我想摸摸它,看看它的傷口是否嚴重,不過它倒是兇得很,回頭給了我一口,咬在手上,只留了個印子,連皮都沒破。

    剛才撲咬那男人也是如此,沒有一擊就咬中脖子。我想它應該是不喜歡攻擊人的,于是也不管它態(tài)度如何,徑直把它抱起來,往山下走。

    我想給它找個醫(yī)生。

    夜里的車是真的難打,本來攔了兩輛出租,看我抱著一條受傷的狗,連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了。懷里的狗子死沉死沉,開始還很兇的扭,又作勢要咬我,現(xiàn)在血已經(jīng)不太流了,眼睛也半瞇著。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眼淚就下來了。淚眼模糊地拿著手機繼續(xù)叫車,加了三百塊的感謝費。這下一下子就有人接單了,看大半夜我一個人抱著條大狗站在路邊,一身血腥味還在哭,司機的眼神很游移。我看他也想跑,趕緊拉開車門,把狗塞了進去,又往前座扔了五百塊錢。司機看看錢,終于起步。

    我去市里最好的動物醫(yī)院掛了個急診,然后就坐在走廊里等著。真沒想到這輩子第一次坐在手術(shù)室外頭是在等一條狗,想想這人生還真滑稽。

    接下來的一周是我人生中最不同尋常的一周。

    襲擊我的男人已經(jīng)落網(wǎng),他果然就是那個殺人犯。救我的狗縫了許多針,情況有點糟糕,醫(yī)生建議先留在醫(yī)院,于是我留下聯(lián)系方式和一星期住院費,衷心希望它能好起來。接下來還有諸多事情等著我,去警局錄了筆錄,在附近找了套房子,還推了幾個報社的采訪,每一天都像陀螺。三天之后我終于得了一點自由,匆匆趕到動物醫(yī)院去看它,卻被告知那條狗是軍犬,已經(jīng)被帶走了。

    醫(yī)生沒必要騙我,這也解釋了它為什么救我,應該是接受過這一類的訓練吧。據(jù)說它離開的時候,恢復的不是很好,我想它可能不能再服役了,不過據(jù)說退役軍犬都會集中養(yǎng)老,應該過的也不錯。

    不過還是很難過,我本來想養(yǎng)它的,房子也是特意租了可以養(yǎng)寵物的樓頂,上面有個大天臺可以讓它跑圈。

    我想可能我不會再見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