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meimei
唯一的meimei
任緩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陷入如此可笑的情境里來,又為什么會來參加如此可笑的飯局。 飯局。 是的,飯局。 這不過是她避無可避的一場應酬,她覺得自己每一個微笑都透露著身不由己的虛偽。 而此刻她坐在桌上味同嚼蠟得吃著那個熱情女人給她夾的菜,臉色一分比一分沉。 坐在她餐桌對面的jiejie于瀟,正在熱情得給任遲夾菜,左一聲哥哥又一聲哥哥叫得她心煩意亂,幾乎恨不得把筷子扔在她臉上。 她自己也沒想到她竟然到了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地步,以至于她最擅長的偽裝都潰不成軍?;蛟S是她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于佩佩關心得問了一句:緩緩,你是不舒服嗎,怎么看起來這樣難受?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到了微笑都擠不出來的地步了:沒事,我有點胃疼。 哎呀,怎么好好的胃疼,要不要先去休息一會?我給你找找有沒有藥。于佩佩起身了。 對面的任遲抬頭看了她一眼:要不你回家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任緩面無表情:我自己打車回去。 家里沒藥呢!于佩佩找了一圈沒找到藥,有些抱歉得說:我們這個小區(qū)很難叫車的,門衛(wèi)也不讓陌生車進來,我送你回去吧! 于瀟從進門起就沒正眼看過她,此刻也是挽著任遲的胳膊說是啊哥哥,你好不容易來吃個飯,讓我媽去送吧,等會上樓我給你看我新買的衣服好不好。 怎么每次來你都買了新衣服?任遲也笑了。 任緩捂著胃,感覺這一次真的疼了起來。她起身拿包,盡量平心靜氣得說:爸,阿姨,你們慢慢吃,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什么狗屁jiejie,真是惡心透了! 她從沒像現(xiàn)在這么憤怒過、惡心過。 什么哥哥meimei的,他是誰哥哥? 她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于瀟真當著別人meimei的面,挽著別人的哥哥一口一個哥哥,是在挑釁她嗎,還是故意惡心她? 她沖出門,只覺得多日來隱忍的情緒到了崩裂的邊緣。只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氣什么。 任遲還是追了出來。 他拿著車鑰匙,皺眉看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任遲。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面帶諷刺:你爸媽還有meimei,等著你陪她們吃飯呢。 你在鬧什么別扭?他竟然笑了一下:別鬧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說了不用了。任緩在片刻的崩發(fā)后終于平靜下來:我沒有胃痛,我只是不想繼續(xù)和你們同桌吃飯了,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她和平時不太一樣,平時她總是乖巧懂事的,現(xiàn)在像是渾身是刺,每一句話里都是掩飾不住的尖銳。 任遲忽然上前一步,逼近了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用放輕了的語氣說:緩緩,你怎么了,乖,別生氣了,我送你回去。 任緩不太受得了他這種語氣和神情,雖然不情愿,卻鬼使神差上了他的車。 他很自然得在她面前抽起了煙: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今天鬧什么別扭了嗎,緩緩? 車開上了高架,任緩的情緒終于徹底平靜下來,她轉頭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景物,沉默片刻,低聲說:你為什么去那里吃飯? 就因為這個?任遲顯得有些意外:你不是也去了嗎? 可是爸爸說,你每個星期都去。mama叫你回去你怎么不回去? 任遲也沉默了片刻:緩緩,我只有一個家。 任緩不說話了。 車一路開到了家里樓下。 任緩下車。 關上車門那一刻,她輕輕說了一句:你叫了她meimei。 她飛速跑上了樓。 任遲愣在那里,還夾著煙的手微微一顫,就像他的心一樣。 他狠狠吸了一口,摁滅了煙頭,在車里呆呆得坐了一會,只覺得心里五臟六腑火燒火燎,燒的他幾乎快失去理智了。 努力冷靜了片刻,他終于狠狠把鑰匙一拔,沖上了樓。 任緩剛癱在沙發(fā)上,屁股還沒坐熱,大門就咚咚咚被人一頓亂砸,嚇得她以為黑社會追上門。 跑去一看貓眼,是任遲。剛開門,抱怨道:你不是有鑰匙嗎,砸什么門 話音未落,任遲就雙手緊緊得抓住了她的肩膀,緊緊盯著她,嘴唇噏動,似乎想說什么又努力克制著。 任緩看著他不太尋常的表情,莫名感到一陣害怕。 哥你怎么了 任遲的表情看起來幾乎稱得上痛苦,額上爆出青筋,好半天才說:我只有一個meimei。 任緩看著他,幾乎要哭出來,她緊緊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她怕一開口,就會說出她心里的話來,她嫉妒于瀟。 自從那年任遲跟著任群書回家來,對于這個闊別七年的哥哥,任緩也曾充滿期待,只是任遲再沒叫過她一聲meimei,即使是偶爾和同學碰見她,他也只會和那些男生簡簡單單介紹說:這是任緩。 那些男生立刻就懂了,起哄道:這就是你那個傳說中好漂亮的meimei呀!你這小子藏著掖著也不給我們介紹! 任遲總是淡淡得笑笑。 他待她,一向是冷淡極了,客氣極了,就連那一年她出國留學,親戚朋友來了一機場,他也沒來。 因為他那天學校有社團活動。 任緩紅著眼,瞪著他。 在于佩佩家,任遲對于佩佩說一個星期沒見,meimei又漂亮了。 meimei,他說meimei。 他的親生meimei,就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他視若無睹,夸著另一個女孩meimei又漂亮了。 那種心情真是難以言喻,無法忍受。 你只有一個meimei,就是于瀟是吧? 任緩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你和新的mama,新的meimei過得真愉快,要把這個家忘了吧,恭喜你,和咱爸一樣,飛上枝頭了。 任遲伸手去摸她的臉,眼淚落在了他的手指上,燙的他心都縮了一下。 別哭,緩緩,別哭。他輕聲說,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別哭。 他手臂一伸緊緊抱住了她,任由她的眼淚將他的白襯衫打濕,你的眼睛不好,不要哭。 guntang的眼淚透過薄薄的布料,燙到了他的心口,他的心跳如鼓擂,急促又沉重。 他卻在這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擁抱中,心忽然奇異得慢慢靜了下來,像是期待已久的一劑鎮(zhèn)靜劑,一切無處宣泄的情緒和連日來的焦慮似乎都淡了下來。 任緩僵直得任由他抱著,除了眼淚,卻沒辦法回報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