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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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啊,又是沒有宋詩意在身邊的一天,清早睜眼,倍感憂傷。喝水的時候想起一首詩,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來,干了這一杯?!?/br> 配圖是個含淚干杯的小人。 宋詩意罵了句神經(jīng)病,笑出了聲。 中午吃飯,他說:“今天食堂阿姨夸我越來越好看了。看在她總是偷偷給我多加一勺rou的份上,我告訴她變好看的秘訣了。想知道秘訣是什么嗎?” 宋詩意:“不想。” 但以他的尿性,果不其然強(qiáng)行無視了她的拒絕,依然興高采烈地接著說了下去:“不行,我知道你想。你只是口是心非。我告訴她,變好看的秘訣就是——戀愛中的人最美麗?!?/br> “……” 宋詩意:“有去精神科看一看的打算嗎?掛號費我請?!?/br> 她發(fā)了一只紅包過去,四塊錢,剛好夠出掛號費。 夜里,訓(xùn)練完畢,程亦川在cao場上發(fā)來消息,打頭的是基地的夜景。 他說:“很多時候在這里夜跑,總會忍不住去想,你曾經(jīng)在哪條道上跑過,在哪棵樹下休息,在哪片草坪上坐過躺過,抬頭時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望著同樣燦爛的星星?!?/br> 她拿著手機(jī)微微一頓,有些出神。 下一秒,他發(fā)來又一條消息:“這樣一想,就覺得充滿動力。因為我正踏著你走過的路,努力奔向你?!?/br> 宋詩意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屏幕,不知自己該回應(yīng)他什么。 是說一句加油,還是告訴他快放棄? 她遲疑著輸入:“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全神貫注于你的運(yùn)動生涯——” 又過了十來秒,她把那句話刪掉了。她知道自己心口不一,最后干脆什么都沒說,關(guān)掉了手機(jī),閉眼睡覺。 這一夜,她夢見了程亦川。 夢里,穿著運(yùn)動服的少年在紅白相間的跑道上像風(fēng)一樣跑著,熱烈而清新。她站在終點處看著他,看他越來越近,看他笑容燦爛地朝她揮手。 睜眼時,清晨的日光照進(jìn)窗來,天窗上有貓優(yōu)雅地走過,俯下身來懶洋洋地?fù)蠐仙碜印?/br> 宋詩意揉揉眼,嘆了口氣。 離開北京前,鐘淑儀做了一頓好菜,叫上陸小雙,三人一起吃了頓飯。 宋家人不善于表達(dá)情感,總是活得很硬朗,鐘淑儀是,宋詩意也是。但這一晚,鐘淑儀不停給兩個姑娘夾菜,囑咐她們多吃點。 飯后,她從柜子里拿出兩只翡翠玉鐲,給了姑娘們一人一只。 她說:“這是我媽留給我的,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玉,但對我來說很有意義?,F(xiàn)在我把它們給你倆,我不奢求你們大富大貴,就希望我的兩個女兒這輩子平安健康?!?/br> 過去執(zhí)迷不悟的,不知什么時候消弭殆盡了。離開她住了大半輩子的老胡同,憂愁之中似乎也有如釋重負(fù)。那些交往一輩子的人,因為離她遠(yuǎn)了,反倒不用再去擔(dān)心他們的目光與非議。 宋詩意埋怨了她二十來年,說她總在意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如今她才終于想通。 時間倉促,這一年又過去一半,但她活得比以往更輕松。宋詩意去了冰島,每日會打電話跟她說說話。陸小雙惦記著她一個人在家,總會買菜來央她做好吃,她明白,小雙是怕她孤單。 偶爾想想,她依然是幸運(yùn)的,少了丈夫,卻多了個女兒。 她在機(jī)場送走了宋詩意,臨別前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說:“你放心訓(xùn)練,媽在家等你。” 宋詩意點頭,轉(zhuǎn)身離去,在安檢口又忍不住回頭。 母親終歸還是老了,刺眼的白發(fā),難掩的皺紋,明明剛才說再見時還在笑,這會兒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眼里分明有閃爍的淚光。 她的眼眶一熱,想跑回去抱抱母親,卻還是按捺住了。 成為運(yùn)動員以后,東奔西走,常年不在家。鐘淑儀從未說過想念她,她也從來沒有撒嬌說想家。大抵每個選擇都開啟了不同的人生,她的選擇是雪山,而鐘淑儀的選擇從不理解到理解,讓令她如今更有底氣去全力追夢。 * 宋詩意歸隊了,很快開始和昔日的隊友們一起訓(xùn)練。 歸隊第一天,不少人來問候她。 “怎么又回來了?” “不是說退役了嗎?” “腿都好啦?” 不論是真情實意的關(guān)心,還是虛虛實實的試探,她都笑著應(yīng)承下來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知道。 程亦川倒是拉上一幫人,替她搞了個歡迎儀式。由魏光嚴(yán)把她叫出去,說是吃頓飯,結(jié)果基地外的小餐館里被彩帶和橫幅打扮得不倫不類,一桌的大魚大rou,滿堂的大老爺們兒。 薛同在,陳曉春在,魏光嚴(yán)在,連丁俊亞都來了。程亦川歡快地站在椅子上,高呼:“一,二,三——” 大家齊聲喊道:“歡迎回家!” 椅子上的猴子拉響了拉炮,彩帶噴射而出,灑了她滿頭滿身。 宋詩意笑了,在那漫天彩帶里,看見大家笑容滿面的臉,最后仰起頭來,看見了那雙淬滿笑意的眼。 少年神采奕奕從椅子上跳下來,把用完的拉炮扔在一旁,說:“吃吃吃,這頓我請!” 宋詩意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卻察覺到心里已然地動山搖。 這一晚,她跟自己定下一個約定。 三年,給她三年。她一定會拿下一個冠軍,如果那時候程亦川的年少沖動還未過去,她就答應(yīng)他。 而眼下—— 她舉杯,挨個挨個敬大家,最后輪到程亦川時,她眨眨眼,笑瞇瞇道:“這一杯,敬我的金蘭程亦川。” 程亦川:“………………………………” 笑僵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個吻 第七十九章 如果說很多人還對宋詩意的再次歸隊有所疑慮, 等到她真正回來,并且跟上大部隊開始訓(xùn)練以后,這份疑慮就徹底打消了。 八月歸隊開始訓(xùn)練,到十月中旬時,她已經(jīng)力壓眾人, 成為僅次于羅雪的存在了。 但她依然沒有停下來, 這不是她的最好水平。三年前的她本事遠(yuǎn)在羅雪之上,超越羅雪并不是她的目標(biāo)。她眼都沒眨一下,仍在奮斗路上。 她有多拼呢?這個程度令曾經(jīng)一度為突破瓶頸而苦戰(zhàn)的魏光嚴(yán)都甘拜下風(fēng)。 他坐在訓(xùn)練館邊上休息, 撓撓下巴, 匪夷所思地問程亦川:“她是機(jī)器人嗎?早六點,晚八點,人家還在床上她就爬起來了, 人家訓(xùn)練完去吃飯休息, 她又來練了。人家在雪場一上午滑三四輪,她就能馬不停蹄滑個十三輪, 她都不會累的嗎???” 程亦川冷漠地說:“可能不會吧。” “照她這個努力程度, 矮子都能揠苗助長成一米八壯漢了。”魏光嚴(yán)渾然不覺自己在亂用成語, 一臉崇敬地看著另一頭壓完腿開始練力量的宋詩意, 捅了捅身邊的人,“喂, 你現(xiàn)在是不是特開心?” “我開心?”程亦川面無表情瞥他一眼, “我開心什么?開心她每天忙訓(xùn)練, 消息都不回一條?開心她倒頭就睡, 起床就練,昨晚在食堂跟我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在研究提速要訣,根本沒認(rèn)出我是誰?還是開心她可能很快就要成為女隊no.1,但是即將忘記有個癡癡苦等她的男人叫程亦川?” 魏光嚴(yán)一口水嗆了出來,險些沒噴他一臉,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拍拍他的背:“你放心,師姐不會忘記你的?!?/br> 程亦川一臉懷疑地看著他,就聽見下一句:“好歹你是她金蘭,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哎喲我去!” 魏光嚴(yán)挨了一腳。 程亦川起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又聽見魏光嚴(yán)的補(bǔ)救:“生什么氣啊,你真該開心?!?/br> 他腳下未停,心道開心尼瑪。 身后又是一句:“她不是說好拿了冠軍就跟你談一場嗎?你以為她為什么這么努力?” 腳下驀地一停。 程亦川再回頭,看見魏光嚴(yán)痛心疾首地說:“明白了嗎?為了早點和你在一起,她都這么拼了。你這么理解,會不會開心一點?” 于是程亦川每日殫精竭慮的焦點從“她為什么對我視而不見”、“我該如何博取師姐的關(guān)注”,順利變成了“到底要不要為了日后的幸福大團(tuán)圓結(jié)局而忍耐也許長達(dá)好幾年的單相思”。 然而意識到這一點的并不只有他,所有原本還持觀望態(tài)度、質(zhì)疑宋詩意第二次復(fù)出意義何在的人,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迅速打消了疑慮——她是真的傷愈,以比從前更兇悍的姿態(tài),卷土重來了。 上一次復(fù)出,因為腿傷,宋詩意連隊里的平均水平都達(dá)不到,然而這一次,她帶來的壓力是無與倫比的。 羅雪嚴(yán)陣以待,而被她碾壓下去的姑娘們奮起直追。訓(xùn)練時,曾經(jīng)嘻嘻哈哈的女隊忽然間嚴(yán)肅不少。 孫健平聽丁俊亞說起這事時,輕描淡寫道:“用不著擔(dān)心,她們就是太久沒壓力了,目光落不到世界水平,只知道和身邊的人比。羅雪一來隊里,她們也不服過一會兒,很快就習(xí)慣了。這次我倒要看看她們能不服多久?!?/br> 他也希望全員齊頭并進(jìn),而非僅有那么一兩個走在前頭的。 入秋以后,丁俊亞的母親在菜市買菜時,被一輛突如其來的摩托撞倒,腿上傷得不輕,還動了兩場手術(shù)。 丁俊亞忙里忙外,隊里家中兩邊抓,頗有些焦頭爛額。 運(yùn)動員們都去慰問過了,教練組也給了紅包表示心意。按道理,運(yùn)動員是不能給教練送禮的,哪怕是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趕禮,得避嫌。 但宋詩意與他也不完全是教練和運(yùn)動員的關(guān)系,她至今都叫他師哥,多少也表示了一點心意。 為了避開眾人,不讓人說閑話,她親自去了好幾趟教練辦公室,終于讓她找到一個機(jī)會,趁辦公室里只有丁俊亞一個人,把紅包遞了過去。 “師哥,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阿姨早日康復(fù)?!?/br> 丁俊亞當(dāng)然推辭了,但她也不肯收回來。 “當(dāng)初我剛來哈爾濱,人生地不熟的,周末老跟著你回家蹭餃子吃。阿姨非但沒嫌我累贅,還對我照顧有加,這個是我對她的一點心意,可不是給你的。所以你沒立場推辭,務(wù)必幫我轉(zhuǎn)達(dá)。周末我再去看望她。” 丁俊亞頓了頓,收下了,說:“我會告訴她的,多謝。” 宋詩意笑開了:“我們之間,用不著這么客氣?!?/br> 都是成年人了,沒得什么做不成戀人就恩斷義絕之說,哪怕沒有愛情,過往多少年的并肩奮斗也足以支撐起一段默契十足的師兄妹情。 當(dāng)然,這在程亦川看來是不可盡信的,提防丁俊亞是他的日常綱領(lǐng)。 宋詩意從辦公室離開時,隱約聽見走廊另一頭傳來倉促的腳步聲,頓了頓,疑惑地轉(zhuǎn)身,但走廊里空無一人。她沒有多想,很快往訓(xùn)練館去了。 丁俊亞把紅包放進(jìn)了抽屜里,拿著剛剛整理好的文件資料,上樓去找主任,離開時并未鎖門,只把門帶上了。 轉(zhuǎn)角處有個人影慢慢走了出來,鉆進(jìn)了辦公室,找到丁俊亞的座位,遲疑片刻,還是拉開了抽屜,目光定格在那只紅包上。 掂了掂,小心翼翼打開來看。 宋詩意的心意并不小,雪中送炭,整一千。 * 入了深秋,基地里的銀杏都黃了,在北風(fēng)里飄飄搖搖一整夜,積了一地燦爛。 北國的秋總是有著澄澈蔚藍(lán)的天、涼爽沁人的風(fēng),燦爛的銀杏是點綴,踏上去松松軟軟。衣服又厚了,陽光再艷,踏進(jìn)陰涼處,始終有寒氣襲來。 程亦川每天都去夜跑,遠(yuǎn)遠(yuǎn)跟在宋詩意身后,默不作聲,也不上前打擾,反正就是你跑我跑大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