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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算彪悍強健,但算得上靈活聰慧,輸了兩遭,便明白了贏的方法,接下來順風順水,只見那外頭扎著彩綢的冰球,不斷地朝對面蕭虎古的球門奔去,攔截的人雖然一波接一波,但見馬上的王藥左沖右突,腰肢健而軟,無論是御馬,還是打球,都靈動得叫人應接不暇。眼見到了對面球門附近,他比了比方向,一擊球杖下去,那彩球在冰面上方躍起一個弧度,落到冰面之后又一個漂亮地滑動,不偏不倚進了球門。圍觀的人發(fā)出了歡叫。王藥拱拱手道:“出汗了。南院還有些朝務要等處置。不奉陪了?!?/br>蕭虎古救球不及,眼睜睜又叫王藥贏了一道,面子又下不去,剛剛挨的一巴掌估計還回來也是無望的了。他氣哼哼地用球杖一擊冰面,一陣冰面碎開的“喀嚓”聲從深處傳了過來。“不好!”蕭虎古整個人往冰面上一趴,把自己當冰球似的用力往岸邊滑動。但此時,王藥剛剛上馬,腳套在鐙子里,饒是聽見了這令人膽寒的聲響,也不及反應。身下乘坐的馬匹雖然是訓練有素的戰(zhàn)馬,但是到底還是牲畜,本能地嘶鳴一聲,又本能地飛奔起來,任憑王藥怎么拉扯韁繩也停不下來。馬蹄在冰面上不斷地打滑,“喀喀”的動靜越來越響,宛如是春日隱隱的驚蟄雷聲,似乎是從湖底深處不斷地震上來。馬兒終于一個趔趄,滑到在冰面上,沉重的身子砸在冰層上,王藥瞬間蜷身護住腦袋,但緊接著,他感覺身子下面一蕩,細碎的“嚓嚓”聲隨著碎開一道道冰裂紋的淺藍色冰面同時出現(xiàn),輕微而令人怖畏到極處。他已經(jīng)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便和他的馬一起,隨著裂開的碎冰一齊掉落到湖水里。水的溫度比冰面略高,但這溫暖的錯覺只是一瞬間而已,冰冷的水剎那淹沒了王藥和他的馬,衣衫變得無比沉重,渾身血脈的溫度仿佛都在這片刻間被湖水吸取了。呼吸停滯住,頭頂上是一片奇妙的毛玻璃似的眩光,無數(shù)的魚群朝著空氣充足的地方游過來。而在冰面之上的人看來,此刻冰上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漆黑的窟窿,吞沒了一人一馬——此人,正是太后的新寵——王藥!☆、獲救陰暗的書閣、藤蘿的庭院、嘈雜的考場……母親的眼淚、父親的巴掌、表妹的垂首……無數(shù)亂象裹在一起,最后化作一條黑暗而漫長的甬道,他在甬道里跌跌撞撞地走,總是走不到頭,走得漸漸無望起來。突然,他隱隱聽見有人在云空之外喊他的字:“卻疾……卻疾……”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清晰得連語氣里哽咽的哭腔都感受得到,響得耳膜都在一陣陣震顫,心都在一陣陣震顫!他茫然四顧,然而四顧皆茫茫。只是剛剛狹長黑暗的甬道盡頭,似乎亮起了一點點微光。他繼續(xù)跌跌撞撞,朝著那微光走去。光線仿佛有毒一般,愈是走近,愈是覺得頭疼欲裂,胸痛欲炸??墒菫榱四且稽c點光,他還是努力地走下去,死,都要在光明處死!微光漸漸刺眼,甬道也漸漸寬闊,他驀然睜開眼睛,涌進來的光線刺得他眼睛一道痛起來。一片模糊的白色漸漸消退,他看見了面前的人,確切地說,是看見了她眼角的一滴淚水,水晶珠似的垂著,一會兒就滴落不見了,但旋即,又掛上了新的一滴。不過,當他眼睛睜開,那雙眼尾上翹的鳳目變彎了,她哭腔中帶著喜悅:“卻疾,你終于醒了!”王藥脹痛不已的胸被她的粉拳捶了一下,頓時骨頭縫里都酸痛起來,他覺得喉頭發(fā)腥,怕自己要吐,頭剛一偏,面前的人已經(jīng)眼疾手快取了個盆在他面前。他閉著眼睛拼命地嘔,鼻子里一股股惡臭,自己都覺得難受,但端盆的手沒有絲毫不堅定,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說:“好啦好啦,吐出來就好了?!?/br>王藥睜開眼睛,這次更加清醒,看見是完顏綽親自挽著袖子,露出胳膊上紋繡的花藤,端著一盆他的嘔吐物正在端詳??戳艘粫夯仡^吩咐:“還有一點點血絲,叫御醫(yī)再過來診脈,務必仔細小心,不能稍有疏忽怠慢!”宮人接去了盆子,又重新端來一盆溫水。完顏綽好像事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又是親自凈了手,擰了手巾幫他擦臉、擦頭,嘴里絮絮地問:“還在發(fā)燒,要不要喝點蜂蜜水清清火氣?還是喝點姜湯袪寒?晚上想吃什么?要清淡的呢,有清燉的魚湯,清炒的幼獐子rou,滑山雞片,還有……從上京的火室里加急送過來的嫩胡瓜和薺菜?!?/br>王藥明明胃里脹滿毫無胃口,卻給她說得咽了口口水。他抬頭問:“怎么把我救上來的?”完顏綽嘆息道:“聽到消息時,可嚇死我了!他們說你掉到冰窟窿了,偏偏不懂在冰窟窿里怎么自救——原該是盡力向上浮起,整個身子往冰面上趴住,等著人鉤魚一樣拖你;可你呢,大約仗著自己會點水,自顧自就撲騰起來,撲騰到冰面下頭去了!上頭的人拼命鑿冰,就聽見你的頭在冰層上撞,過了一會兒冷得沒力氣了,就不動了?!?/br>王藥自己都聽得后怕,眨著眼睛問:“后來呢?”完顏綽剜了他一眼:“后來?后來他們把我叫過去了。我在湖邊上喊,誰下水去救人,救上來活的,賞頭下軍城(1)兩座;撈上來是死的,也賞頭下軍城一座!若全部怕死不敢去,就每人賞一塊‘膽小鬼’的佩巾,天天掛在腰上提醒自己!”這一說,當即有三四個水性好的勇士脫了衣裳,喝了半壺烈酒,拿殘雪抹了抹身子,“撲通撲通”紛紛從冰窟窿里跳下去,冒著嚴寒救人。王藥會點水,雖然昏迷,嗆得倒不厲害,撈上來之后胸口還是溫的,呼吸也還在,只是渾身幾乎都紫了。當即送進太后的御幄,幾層毯子暖著,所有的軍醫(yī)、御醫(yī)都傳過來看病。好在他自己身子骨也算結實,罪是受了不少,慢慢也就回了溫,今兒終于醒過來了。王藥掙扎著起來:“我這是睡了幾天了?怎么渾身都酸得厲害?”完顏綽扶著他:“兩天了!第一天冷得冰塊似的,第二天熱得火爐似的。今天才算正常?!?/br>“哦?!蓖跛帒艘宦暎蝗幌氲绞裁?,側頭問身邊的完顏綽,“我冷的冰塊似的,熱得火爐似的,你怎么知道?”完顏綽嗤之以鼻:“我怎么知道?你說我怎么知道?衣不解帶地伺候你,大概人家都笑我不像個太后,倒像個使喚丫頭!”王藥一陣心疼,但又有些莫名的憂慮,掙扎著穿戴衣物:“我要出去走走?!?/br>完顏綽異常體貼:“好。出去走走也好,活動活動筋骨,呼吸點新鮮空氣。就是要多穿點,今日下了一場春雪,雖是放晴了,還